“此次何某取回仙府無望,正好送你上路!”
青衣老者言猶在口,身上卻已亮起無數米粒大的青色符文,觀之蒼茫晦澀,似乎生機勃勃,又像死氣沉沉!莫名的氣息從天而降,將血海老妖和老道牢牢鎖定!
血海老妖面露冷笑,血焰收攏,化作一道丈許長的利芒激射而前,好似乘風破浪的飛舟,將虛空刮出道道清晰可見的漣漪,直指青衣老者胸腹!
這血芒紅得觸目驚心,越是向前,兇戾殺伐之氣越是濃重!血海老妖的氣息卻逐漸淡去,終至淡不可覺!
老道目中露出些許悲傷,繼而被淡然取代,渾身五色驟然大盛,腳下五彩血雲翻滾收縮,最終只剩明亮不可逼視的彩光!兩道彩芒上下相和,將老道身形掩去,忽然就遁入虛空,在青衣老者周身破出,瞬間將其淹沒!
血芒接踵而至,射入這眩目五彩中!
片刻,一團灰色自五彩中透出,將方圓數十里虛空撐出無數十餘丈寬的裂縫!灰色氣團所在,虛空更是不堪重負,驀然向內塌陷!
周圍虛空裂隙陡然增大,好似萬丈魔淵鯨吞海噬,要將這天地毀滅!
血海之水沖天而起,滾滾注入天空縱橫交錯的各色縫隙,不知多少血海生靈驚懼咆哮,依舊逃不開被吞噬的命運!就連那逆向奔涌的血河,也被截成數百碎片,濤濤血河水頃刻沒了蹤影!
半空數萬丈高處,一座五色祥光環繞的仙府靈闕靜立不動!血海沸騰,血河斷流,虛空崩裂,諸般天地劇變,但凡靠近其百丈,定然分崩離析,瞬息彌平無蹤!
扭曲舞動的彩色橫空而過,內中包裹一道不起眼的灰光,在這晦明的天地中若隱若現,終究不曾被毀壞吞沒。一頭連在那灰濛濛的拇指大珠子上,一頭扎入祥光瑞彩環繞的仙闕中。
砰地一聲脆響傳來,這毀天滅地的浩劫,終究是打破了一些東西。封禁七千裡的莫名禁制已然碎裂!
當其時,乾坤震動,天下間不知多少修士仰頭舉目,無論修爲高低,距離遠近,盡都往鬼州方向望來!更有那大能之輩破碎虛空,蹈海而至,意圖將這天地異變查個究竟!
鬼州大地,地龍翻身!山嶽傾覆,江河倒流,滄海桑田,不過一瞬!
血河之水衝出兀自翻騰的海面,搖曳而上,將那仙家靈闕淹沒。只餘一道五彩環繞的灰色光帶從濤濤血河水中伸出數裡,狂亂舞動不止……
仙府之中,鎮府靈碑前。
和光同塵攝來的五色真氣猛然劇烈動盪,許聽潮駭然睜眼,手中法訣卻不敢停下半分!
“許大哥,珠子,珠子!”
敖珊臉色煞白,顫抖着伸開手掌,只見掌心一枚五色環繞的血紅珠子光芒黯淡,血海老妖和老道留在其上的氣息,已然黯淡得幾乎不可察覺!
許聽潮只覺心中陡然被一隻無形大手揪緊!
珠子上最後一縷氣息終究淡去,再不復存!敖珊踉蹌幾步,幾乎跌倒!鑽心疼痛傳來,許聽潮幾乎把持不住手中法訣,體內真氣更是一陣紊亂!
原來當真是在乎他的!
儘管那老妖怪行爲怪癖,兇殘嗜殺,囂張護短,還有點小心眼!
除了他,還有誰敢堂堂正正做你的師傅?甚至不惜得罪道門第一大派,神霄紫府遺脈,也要把你搶來做乖乖徒兒,護得你一身周全?
可惜死了!都死了!
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子欲養而親不待,世間之悲哀,有幾何能更甚於此?
“許大哥,你不要嚇我!”
敖珊那涕淚橫流、惶恐驚懼的面容映入眼簾,許聽潮才驚覺自身真氣已然亂成一鍋粥,連帶妖靈之軀也模糊顫抖,彷彿隨時都會爆裂開來!周身一圈猩紅的血氣,好似怒海磐堤,將一次次兇猛的衝擊抵住,擋回!
臉上擠出個模糊的笑容,許聽潮強自凝神靜心,又掐起法訣。血仇未報,大道未成,如何能死?
之前順暢如行雲流水的法訣,此刻卻結得磕磕絆絆,體內更有暴亂的真氣肆虐飛竄,好似鋼刀刮骨,劇痛錐心!不得已停住吸納鎮魔碑中異種修爲,要將體內真氣重新納入掌控,奈何好似風暴中的掌舵人,人之力如何能與天地相抗?
然許聽潮並不曾放棄,一絲絲將暴亂的真氣收攏!
灰色光芒中,澎湃的五色真氣依舊汩汩注入,鎮魔碑再次發出聲聲哀鳴!
吼——
嗷——
唳——
許聽潮體內龍吟虎嘯,鶴唳猿啼,卻是五粒金丹預感到毀滅,發出陣陣悲鳴!
一抹金光騰躍而起,將五粒顫動不已,似要破空而去的金丹四下縛住,任由其左衝右突,依舊金光陣陣,穩如泰山!
這金光,正是那五蘊譬喻經修得的真氣!數十年來,許聽潮幾乎忘卻了它的存在,不想在這般時刻,它卻祥和堅韌如故,比之當初,已然壯大了兩三成!
長嘆一口氣,許聽潮將心神沉入,這真氣頓時化作一尊金光萬道的佛陀,赫然正是他的樣子!只見這佛陀神色淡漠,翻掌之間,就將五粒顫動的金丹鎮壓!這五粒金丹,本就是他自身凝出,控制隨心,如今又有佛門真氣相助,內外交加之下,頃刻而定!
金丹一定,渾身真氣暴亂頓時消去大半,佛光普照,餘者更是觸之即平!
妖靈之軀身上透出刺目的金光,血氣元神頓覺好不難受,頃刻退散而去,凝出許聽潮的樣子。
見得妖靈之軀面色寧定,敖珊終於破泣爲笑。
一道青碧光芒激射而至,咿咿呀呀地撞入妖靈之軀,卻是那貓耳小人兒察覺到兇險,遁出藥園,焦急趕至!
妖靈之軀纔將真氣平復,容不得半點差錯,見得這小人兒的舉動,敖珊不禁面色大變!
陣陣馨香五彩傳來,妖靈之軀氣勢陡然急劇攀升,幾乎瞬間就漲了十餘倍!原本模糊的形體,再次清晰起來!
貓耳小人兒的迴歸,並非壞事,敖珊這才重又鬆了口氣!
咔嚓——
一聲脆響,敖珊再次揪心,卻是那鎮魔碑終於承受不住雄渾的真氣,碑面上現出了一絲裂紋!
妖靈之軀伸手遙抓,將鎮魔碑攝住,瞬間重新納入體內!繼而兩手穿花蝴蝶般飛舞,道道法訣打出,沒入面前鎮府靈碑!
五色霞光閃爍中,那血氣元神幻化而成的許聽潮,忽然開口道:“從今而後,他是許聽潮,我爲血妖!”
話音未落,身上黑色衣衫披風盡數化作血紅!
許聽潮體內也傳來一聲恢宏梵唱,身上金光陡然大盛,繼而黯滅無蹤!
那金色真氣化成的佛陀,陡然壯大十餘倍,足底更生出一方金色蓮臺!
佛門修行,最重一個“悟”字。人說,生死之間有大悟,這短短片刻,許聽潮經歷血海老妖和老道之死,自身走火入魔殞身危機,兇險過後,更發宏願,以血氣元神承血妖衣鉢道統,缺憾隱去,志向既立,心念頓時通達,更有貓耳小人兒和參娃歸來,數十年在藥園中吸納的精華餘力反哺,遂有佛門真氣之變!
相比之下,許聽潮體內那五色氤氳的清光真氣得益最大,一番變故下來,足足增長了數十倍!儘管如此,許聽潮卻並未出現之前心境滯後的變故。前番大悟,何嘗不是一種心境的磨練提升?
經此一事,許聽潮再不敢輕視體內佛門真氣。佛門大(蟹)法最善避邪除魔,修行雖然緩慢,但勝在穩固異常,於錘鍛心境大有助益!且自身玄門修爲已然超出心境太多,體內有如此一道保險,何樂而不爲?
諸事既定,許聽潮便沉下心來。此番修爲大增,再吸納鎮魔碑中真氣,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勉強,甚至有餘力運起真氣,將鎮魔碑緩緩祭煉,以修復其上的裂紋。
化身血妖的血氣元神,已然散成一團血霧,苦苦修煉血妖通天大(蟹)法。敖珊卻怔怔地看着許聽潮,足足十餘日後,才閉目盤坐,也默默修行起來!
如此又過了十年,許聽潮忽然停了法訣。未幾,連通仙府內外的灰光也悄然潰散,卻是那珠子中的真氣,終於被吸納得涓滴不剩!十年不記損耗地祭煉,許聽潮早將老道傳下的祭煉法門修煉完全,勉強將鎮府靈碑納入掌控!
血妖和敖珊正自修煉,許聽潮悄然起身,隨手一道法訣打在鎮府靈碑上。
鎮府靈碑一陣五彩閃爍,並非像預料的那般,顯示仙府周圍景象,而是驀地生出一股吸力,不待許聽潮反應,就將他吸入其中!
如此動靜,自然將血妖和敖珊驚醒,二人張目,正好見到許聽潮投入鎮府靈碑的背影!
敖珊驚呼一聲,架起遁光,緊隨許聽潮闖入碑中!
血妖身上血光一閃,卻忽然又黯淡,邁步走到鎮府靈碑前,擡手打出一道法訣!他與許聽潮本就是一人,許聽潮將鎮府靈碑勉強祭煉,他自然也能驅使,雖說限於修爲,不能做出什麼大的變動,但幻象顯影這般簡易的事情,還是能夠做到。儘管如此,一道法訣打出,還是耗費了他半成真氣!
只見法訣沒入,碑上仙靈錄三個大字緩緩隱去,碑面上現出十餘幅圖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