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靈和血嗜“年輕氣盛”,之前種種不服,此刻已被敬畏和驚駭擊得粉碎!
斬殺五個動彈不得的虛境,兩人自問也能做得這般乾脆利落,但揮手之間將五人祭煉成血煞妖的手段,他們卻僅僅在典籍中見過——本門創派祖師智角道人描述他授業恩師的時候提到過,並且深以不能學到這般法門爲憾!
而如今,典籍中記載的事情,卻真真切切地在眼前發生!兩人驚駭敬畏之餘,心頭又升起濃烈的妒忌!
這百多歲的小子乳臭未乾,憑什麼能得到血妖通天大(蟹)法的真傳?!
他們心頭生出種種不甘,血妖似有察覺,似笑非笑地看了兩人一眼,便揮手攝來九個鬼車界元神修士,也抽出魂魄,送入輪迴,將元神和軀殼祭煉成血煞妖。
“你等既然叫了一聲師叔祖,我這做長輩的也不好吝嗇,這九頭血煞妖,拿去分了吧!”
且不提血狂、血靈和血嗜是那人如何歡喜,諸多鬼車界修士早都變了臉色!雖然自知難逃一死,但誰也不願自家遺蛻被如此褻瀆!好在就算落得這般下場,魂魄總還能投入輪迴。
“師侄,快些帶我去看你家師祖潛修之所!”
血妖送出東西,就對血府老人如此說道。血府老人應了一聲,才面露爲難:“師叔明鑑,經此一役,這妖域中的鬼車界宗門均都元氣大傷,但也頗有些勢力,師侄這一去,只怕事有不虞,弟子們應付不來。”
“這倒也是……”血妖稍稍思索,便說道,“我便留下些手段,以防萬一!”
這小子話沒說完,揮手就放出九頭通體赤紅的血煞妖,而後對血府老人道:“有這幾個,可夠使喚了?”
血府老人心頭狠狠跳動了幾下,方纔在面上露出笑容:“儘夠了!師叔這邊請!”
……
九地血府自然是在幽冥血海之中。
與鳳凰界的血海不同,這妖域中的血海入口,卻是在一條幽深的峽谷之中。
血妖架起遁光,攜了血府老人一路前行,足足半月時光,纔來到九地血府之中。
隨意應付了留守的虛境,血妖便催促血府老人前往血海老妖當年閉關調養的所在。
血府老人本還向讓這位師叔與門中同輩和弟子多多親近,聽到血妖催促,不免失望,但也不敢違拗,引了血妖在血府中曲折前行,不一刻就來到一處簡陋的洞穴。
血妖仔細打量,只見這洞穴長寬均爲三丈多些,牆壁粗糙不堪,只中間處一數尺高的方形石臺表面十分光滑,該就是血海老妖當年打坐的地方。
百萬年的時光,滄海桑田不知輪迴了幾次。陋室依舊,斯人卻已魂飛冥冥。
血妖從來不認爲自己是個心軟的人,如今見到這石室石臺,心頭卻堵得有些難受。
腦中諸般念頭飛速閃過,在太清門中姥姥不親舅舅不愛,還時常受些責難迫害,一直到被血海老妖強行擄走,再到鳳凰界幽冥血海中的種種,血妖心中,異樣的情緒縈繞不去。
“師叔,師祖可是……仙去了?”
血妖猛然回首,滿面凌厲地瞪視血府老人,冷聲喝道:“出去!”
血府老人心中低眉垂首恭敬一禮,緩緩倒退而出!
血妖這才收回了目光,幾步走上前,伸手撫上石臺光滑的表面……
良久,一聲長長的嘆息在石室中響起……
“五年之後,你來東極夸父族領地找我!那九頭血煞妖,就送與你了!”
血妖丟下這麼一句話,便徑自遁走,留下面色複雜的血府老人與一干血府門人凌空立在血色波濤之上。
此時已是第二日上午。血妖在那粗糙石室中逗留了整整一夜,纔將石室整個遷走,攝入都天血靈幡中。
出來之後,他不願再行耽擱,血府老人卻百般挽留。
這便宜師侄心中打的什麼主意,血妖怎會不知?吩咐他在妖域與鬼車界糾纏之後,就許下方纔的好處,而後乾淨利落地離去。
血府老人想要求得血妖通天大(蟹)法真傳,只會把事情做得萬分漂亮。血妖之所以還留下九頭血煞妖,一是擔心萬一鬼車界舉界來攻;其二嘛,有了斬靈臺和合道境的,虛境血煞妖就顯得十分雞肋,舍給了人也不心疼;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見到血海老妖生前閉關的地方,睹物思人,他多少對就地血府生出了些香火情分。
……
迴轉地面的路途還算熟悉,血妖遁行十分迅速,只七八日功夫,便從那深峽中沖天而起,稍稍辨認方向,往西南去了。
之前前往血海,血妖已問得清楚,這十餘萬年來,巨人界天地元氣衰竭,地面之上深受其害,地下血海和幽冥卻並無那般嚴重,因此儘管曾經遭受少陵荼毒,人才宗門盡皆凋零,但經過這許多年的修養,實力反倒遠比地上諸大洲來得強橫。
但不拘是血海生靈,還是幽冥鬼物,都不大願意到地面上來,就算偶爾前來,也只爲特定的目的,一旦達成,便會自行迴轉。無他,地上的環境不適合二者修行。似九地血府這般頻繁前來妖域收取活血煉法,已是其中異類,巨人界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血妖一面飛遁,一面思索,終是決定暫時不去招惹血海和幽冥之中的其餘宗門。
“此界除了幽雲、東極和妖域三洲,也只南荒尚有上古巫道傳承,稍稍好些。北方俱蘆荒涼,東北逸仙已毀於戰亂,西南勾冕卻是衆多門派正自征戰不休……”
這些訊息,都是從血府老人處得來,究竟是否真實,血妖並不全然肯定。其中幽雲、東極和妖域他倒是清楚,與血府老人所說十分吻合,此番前去,就是要到南荒拜會一番王鄭和鄭婆婆兩位。南荒究竟什麼情形,介時一看便知。至於俱蘆、逸仙和勾冕,血妖就沒什麼印象,更須得親自前去查探一番。
如此遁行了兩月多,才堪堪遁入南荒。
此洲不愧了一個“荒”字,其上隨處可見上古兇獸橫行,人族匯聚成部落散居山澤之間,雖然並非真個似夸父族那般只穿獸皮做成的衣物,卻依舊刀耕火種,漁獵採集,部落中最受人尊敬的,便是大大小小的巫師。
血妖隱藏了身形,只在暗中窺伺,行出千餘萬里,就見到數百次巫師開壇做法、祭祀爭鬥、役獸治病種種情形,不禁嘖嘖稱奇。
這南荒的天地元氣不見得幽雲、東極和妖域濃郁多少,上古巫道卻如此盛行,當真算得異數。不過此種情形,與此洲的風物倒十分配合。
血妖把神念放開,不僅僅只是觀察人族部落的活動,但凡見得感興趣的古獸,便會挪移而去,攝取些精血精氣來煉入自身。他修煉了千機變法,進境頗爲緩慢,但藉助諸般生靈的精氣精血,便能把這法門使得惟妙惟肖,之前在妖域變作那金毛猿便是明證。
如此走走停停,又是月餘時光,方纔來到一龐大的部族之前。
還不等血妖現身,王鄭和鄭婆婆就聯袂前來迎接,一眼就看破了他的行藏。
血妖暗自驚訝,只得現出身來,先行施禮:“小子血妖,見過兩位前輩!”
鄭婆婆癟嘴一笑:“好孩子,我們兩個老不死早早就盼着你來。今早老頭子說你下午便至,果然不差半分!來來來,族中已然置下美酒佳餚,正好給你接風洗塵!”
手腕被這麼個熱情的老婆婆拉住,血妖不由自主地隨了她凌空前行。王鄭面帶笑容,默默走在一旁,地面之上,不知多少螞蟻般大小的民人正自仰頭歡呼奔走,片刻功夫就點燃了熊熊篝火,男男女女圍着篝火載歌載舞,彷彿在慶祝盛大的節日!
血妖也被這般情緒感染,放眼看去,只見這舞蹈粗獷勁道,不似江南水鄉教坊伶人那般細膩溫柔,卻別有一番風味。
“如何?”
鄭婆婆笑得很是慈祥,血妖也笑道:“甚好!”而後語氣一轉:“族人只怕並非在歡迎小子,而是慶賀有幸見到兩位前輩真容。”
“你這娃娃忒也嘴甜!”
鄭婆婆兩眼都眯成了一條線,一面緩緩而行,一面四下指點,說些族中的風物人情。血妖也十分湊趣,把這老婆婆逗得十分開心。
足足半晌,三人方纔來到部族中心處一座粗糙青石壘築而成高大殿堂之前。
早有百餘位白髮蒼蒼的巫師在等待。
血妖定睛看去,一眼就看出除了領頭十一位年紀極大,堪堪有虛境修爲之外,其餘人等都只數十歲,修爲高者,堪比元神大圓滿,低劣些的,卻僅僅相當於煉氣境。
儘管如此,血妖還是恭恭敬敬地上前見了禮,以晚輩自居。
這般做派,卻只得了小半巫師認可,餘者或是冷淡,或是厭惡,或是冷漠,面上神色不一而足。
血妖多少猜出箇中緣由,直起身後,就不再做聲。
鄭婆婆大好的心情已然壞去,冷哼一聲,拉了血妖跟着王鄭率先走入殿中。
衆巫師竊竊私語,縱然大都心頭不忿,也只能跟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