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時間過去了。
花紅柳綠的夏天猶如一個盛裝而行的貴婦,裙腳輕擺,搖曳多姿,憑空引起人的無數暇想。
這樣美好的夏天,終究有一些美好的事情會發生。
天還沒亮,南宮月柔就已經起牀了。其實,她根本就談不上起牀,因爲她昨夜一夜未睡。
如果不是怕睜着眼睛坐一夜第二天早上讓人看見一雙熊貓眼,她連躺下的心思都沒有了。
此時的柔雲雅苑裡已經忙開了,只聽見柔兒那嬌滴滴的聲音一聲接着一聲,喊得那叫一個急促,彷彿火上房了一般。
“方媽,快給我打盆水,我要洗臉。”
“你這孩子,不是剛洗過臉嗎?怎麼又要洗?”
“方媽,快把我娘給的神珠粉拿來,我要敷面。”
“今天早上你都已經敷了三次了,還要敷?”
“我就要,你給我拿來嘛。”
“這孩子,顛三倒四,瘋瘋顛顛的,唉,不就是龍天那小子今天要出關嗎?至於把你高興成這樣?你都二十多歲了。挺大個女孩子,連一點矜持的樣子都沒有,像什麼話?”方媽笑罵道。
方媽是自幼將柔兒一手伺候大的侍娘,從情感上,比柔兒的親孃權馨雲還要親。畢竟,生的不如養的親。況且,方媽終身未嫁,早就已經將柔兒看成了自己的女兒,平時對她恨不得將一顆心掏出來,柔兒也是有什麼話都愛跟她說。
這不,一大早上的,爲了柔兒這個照鏡梳妝巧打扮呀,將方媽支使得團團轉。
方媽倒並不動氣,知道柔兒現在是即興奮又緊張,已經有些亂了方寸了。
“這孩子,都這麼大了,還是這樣遇事兒就慌慌張張的。”方媽搖頭而笑,雖然嘴裡說着,可是手上也沒閒着,又到井裡打來了一盆清水,再將那盒平時柔兒根本就捨不得用的神珠粉拿過來,走進了柔兒的閨房。
此刻,柔兒正在屋子裡對着一面鏡子發呆,忽然間就是一聲尖叫,嚇得方媽險些將一盆清水全都扣在地上。
“這丫頭,又怎麼啦?嚇死我了。”方媽抱怨道。
“完了,完了,方媽,你看,我臉上長了一顆痘痘,這可怎麼辦呀?”柔兒帶着哭腔對着鏡子捂着左額角,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唉,女孩子長痘痘,那不是太正常不過了嗎?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的?你現在臉上沒有了那塊紅胎記,長几個痘痘,絕對不影響你的容貌的。”方媽真有些對柔兒無可奈何了。
“如果放在平時也就算了。可是,可是,可是我今天要去接龍大哥出關呀,如果讓他看見我臉上長了痘痘了,說我難看了,怎麼辦?”柔兒真的要哭了。
“傻孩子,宗主不是說龍天那小子奪得新秀大賽的頭名,否就能娶你了嗎,你這麼着急幹什麼。”方媽放下了盆,來到鏡子旁邊,對着鏡子裡的柔兒說道。
“謝謝你,方媽。”柔兒聽了方媽的安慰,高興得一下跳了起來,順勢就在方媽的臉上親了一口。
“這孩子,成天瘋瘋顛顛的,我看也就是龍天敢要你,還願意爲你拼命挨你爹一掌。”方媽笑罵着在柔兒肩上愛撫地拍了一巴掌。
“嘻嘻,別人要我,我還不稀罕呢。”柔兒重新坐在那張紅木梳妝檯前,再次精心地打扮起來。
“唉,真是一腔癡情。如果龍天敢負了你,我頭一個就殺了他。”方媽嘆了一聲,給柔兒梳起了黑亮的頭髮。
“他不會的,既然他能拼死替我擋在父親面前,就證明,他永遠都會愛我一輩子,當然,我也會愛他一輩子。”在方媽面前,柔兒是百無禁忌,什麼令自己臉紅的話都敢說。
“你個大姑娘家家的,沒羞沒臊,愛呀恨的,成天掛在嘴邊上,也不怕臉紅。”方媽輕輕用犀牛角的梳子在她頭上敲了一下。
“那有什麼呀,反正他會娶我的。”柔兒已經沉浸在幻想的幸福中,無法自拔了。
“是嗎?柔兒,龍天這孩子的確是個好孩子,他聰明伶俐,再加上天賦奇佳,福澤深厚,以後必然能成大器。
他就如同一把卡在鞘裡的寶劍,不出世則已,出世必驚人。他這樣的青年人,肯定會在將來有一番大做爲。
只是,你要當心呀,越是這樣拔塵出世的青年人,越是樹大招風,以後看上他的女孩子,和你一樣優秀甚至比你更優秀的女孩子會越來越多,你千萬要當心,別到最後空歡喜一場,或者,成天爲了滅火而東奔西走……”方媽邊給柔兒梳頭,邊語重心長地以一種過來人的口氣說道。
“行啦,方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相信,龍天會對我好的,我有一種感覺,無論到什麼時候,他都不會離開我,無論是生是死!”柔兒很自信地揚着頭說道。
“嗯,但願吧。”方媽在心底輕嘆口氣,繼續給柔兒梳頭,幫她拿脣紙敷脣。
歸雲宗山門之外,南宮風負手而立,身旁是自己的妻子、宗主夫人權馨雲,身後,一字排開,按照順序,是大弟子彭藝陽、二弟子楊君家、老三謝梓宜則去接龍天出關去了,暫時不在。
按照南宮風的估計,憑着龍天的底子,再加上他的天賦,肯定一年之後的今天達到萬神四階出關。所以,今天便派謝梓宜代替自己去迎龍天出關了。
再往後,是守護歸雲宗山門的三大護衛團的團長,天陽護衛團長竇林,淡月護衛團長湯中,隕星護衛團長宗元源。
左右護法霍曉、霍雨則分列南宮風夫妻身旁,將他們夾在中間。
這是歸雲宗明面上的強大陣容,也是外界所知的歸雲宗的家底,只是,做爲一個大門派,倒底實力有多強大,任何外人打破腦袋也是想不出來的。
可以這樣說,表面上的這個陣容,不過是冰山的一角罷了,潛在的力量,浩若大海,這也歸雲宗一直強盛如昔,屹立不倒的另一個根本原因。
只是,單就是這表面的力量,就足以橫掃任何一個門派。因爲,在場的這些人,個個都是強者中的強者,任何一個人拿出去,都足以笑傲聖域。
這就是實力,勿庸置疑的實力,沒人敢小瞧的實力。
此刻,衆人均是板着一副面孔,站在門前,如臨大敵的樣子。
也難怪大家這樣,玄霄門向來在聖域中不賣歸雲宗的賬,多少次,門下弟子主動挑釁歸雲宗的弟子。
並且,這個新近崛起不足三萬年的門派實力也是超人的雄厚,由於近幾千年裡極力的擴張,實力之雄厚,真不容小視。並且,門下的幾個弟子也個個都是一副好身手,個個在聖域中都叫得響字號。
六年前,歸雲宗的二弟子楊君家路過玄霄門附近時,看不慣玄霄門的三弟子史辰欺負弱小,憤然怒斥,結果卻在轉身離去時遭史辰暗算,險些丟掉了性命,氣得原本就極其護短的南宮風險些要起盡歸雲宗全部人馬去滅了玄霄門。
如果不是左右護法與夫人權馨雲極力阻擋,南宮風真就敢做得出來。
近年來,又傳聞玄霄門宗主陸含文收了一個天賦極佳的徒弟,多年來行走聖域,戰無不勝,出盡了風頭,外界都風傳說陸含文的關門弟子肯定能拔得已經不遠的這一屆新秀大賽的頭名。
這更讓吃了個啞巴虧的南宮風憋了一口悶氣,發誓要正大光明地在公衆場合蓋過他陸含文一頭。只是,說歸說,如果不是遇上龍天,天知道他現在的幾個徒弟倒底能不能打得過人家。
不過,也聽說,陸含文的那個徒弟魯世奕殺心極重,只要和他爲敵的人,從來沒有留下過一個活口,以至於聖域中人提起魯世奕來便是一個激靈,恐怕畏懼要多過尊敬了。
這一點,倒也令南宮風私下裡竊笑不已,笑陸含文終究還是在人品上輸了一頭。畢竟,什麼師傅帶什麼徒弟嘛。
師傅人品不怎麼樣,徒弟也好不到哪裡去就是了。不過,這也是南宮風極力想收一個好徒弟的潛在動力了。
只是,不知道今天這個素有仇怨的玄霄門怎麼想起來拜訪歸雲宗來了,並且,還是宗主陸含文親自帶隊,真不知道陸含文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正當衆人各懷心思地在歸雲宗的山門之前等候之時,忽然間,左護法霍曉沉聲說道,“宗主,他們來了。”
話音剛落,只見天邊遠遠地掠過來十幾條金色長虹,遠遠望去,煞是美麗。
那道道金虹速度極快,拖着一條條好看的虹尾,就在衆人的凝視當中,帶着滿天的銳嘯聲,飛臨到遠方的上空,而後,才緩緩收勢,落在了衆人的面前。
“哼,玄霄門就是愛臭顯擺,只不過是最普通的凌空飛行罷了,至於弄得這麼張揚過份麼?打着個活招牌,唯恐人家不知道他們是玄霄門的,德性吧。”後面的楊君家一見玄霄門的人就火大,嘴裡嘀咕個不停。
“哪來的那麼多廢話?老二,今天是可是人家鄭重其事的來拜訪咱們歸雲宗,你可不許惹事。”大師兄彭藝陽隨口斥責道,生恐這個性子火爆的二弟見了玄霄門的三弟子史辰一言不合再打起來。
“嗯,我知道了,我不會惹事,就是看不慣他們那副張揚的德性。”楊君家低頭應了一聲。
大師兄彭藝陽在幾個師兄弟中威信極高,不僅是人品一流,重情重義,而且處理任何事情都有章有法,讓人欽佩,幾個師兄弟中,也唯他纔是衆人認定的未來的歸雲宗接班人。楊君家最服的也就是他了。
“藝陽說得對,今天人家是主動拜訪咱們來了,除非他們預謀不軌,否則誰都不許惹事。修煉一脈,本是同根,世上沒什麼邁不過去的坎兒,凡事讓三分總是好的。”權馨雲在那裡藉着楊君家說事兒,藉機點了點南宮風。
“羅嗦。我都一把年紀了,還用你教?”南宮風鼻子冷哼一聲。
但權馨雲卻在一旁無聲地笑了。她知道自己丈夫的脾氣,如果誰要是真的說動了他,他雖然嘴上不服而出言辯駁,但心裡已經是聽進去了。
“南宮宗主,好久不見啊。自從那日無恙山長老院一別,掐指算來,也有十三年了吧?真是光陰似箭哪。甚是想念,甚是想念。”遠遠地,已經傳來了玄霄門的宗主陸含文的聲音。
只見陸含文正向這裡緩步走來,這人生就一副白淨面皮,個子不高不矮,手中一柄摺扇輕輕搖來搖去,望上去風采不凡。
“呵呵,的確好久不見。十三年前於無恙山聖域各大宗主齊聚一起,聆聽長老院衆長老的教誨,想不到,一別經年,陸兄還是風采依舊,我卻是老了,啊,哈哈哈哈……”
南宮風粗獷的笑聲響起,龍驤虎步地迎了上去。
“哪裡哪裡,南宮兄纔是鳳採更勝當年。”陸含文也同樣大笑。
兩派宗主的手終於握在了一起,卻是各懷心思,只是,誰也摸不透誰罷了。
偏殿外。
謝梓宜正捧着一罈子陳年花雕撕着一隻燒雞,連吃帶喝,好不痛快。
他身旁,卻有一個俏麗無比的女孩子心神不寧地坐在一塊大石上,時時看看偏殿門,神色顯得極爲興奮。
“唉,我說小師妹呀,你就不用擔心了。師傅算準了今日小師弟出關,他一定會出來的,我說你這麼着急幹什麼呢……”謝梓宜趁此機會,開起了南宮月柔的玩笑。
謝梓宜話音未落,已經被柔兒狠狠地一腳從躺着的那塊大青石上給踢了下去。
“哎喲,你可真心狠,小心四弟出來我告你的狀。”謝梓宜揉着腰威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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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隆……”正當兩個說說笑笑之際,偏殿門,帶着厚重而讓人驚心的聲響,時隔一年之後,終於再次開啓了。
“啊……”柔兒撫着胸口,心頭如同有一隻小鹿在跳,這一刻,她既緊張又激動,以至於小手冰涼,渾身上下,禁不住抖了起來。
“他終於出來了。”謝梓宜也很開心。
偏殿大門完全敞開了,一股股白色的天地靈氣繚繞出來,看上去像是有哪路神仙下凡,而後將從偏殿內走出一般,給人以一種迷幻的色彩。
伴隨着繚繞的白色雲汽,一個健碩的身影,從偏殿中正自舉步而出。
正是龍天。他正由偏殿中向外泰然走出,閉關修煉了整整一年,龍天終於達到師傅的要求,達到萬神四階初期境界,功成出關了。
他的眼神安靜泰和,清澈得如同山間純淨的泉水,可是,這清澈至極的眼神中卻透露出了一種凜然至極的霸氣神光,不過,這種霸氣神光中卻帶着一種讓人不可侵犯的亦正亦邪的強大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