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戀畫3

決戀畫(3)

我坐在牀上,肚子裡翻江倒海,但是眼睛移不開母親滿臉憂鬱的神情,還有父親塞錢給大夫的手。

大夫前腳剛走,自己就一口酸水吐出來,丫鬟們趕緊伺候我擦乾嘴,喝茶漱口。看見父親坐在牀邊,我無力的歪在牀邊。

父親看着我,然後緩緩開口“畫兒,爹爲了你尋了幾門親事,但是那幾家的孩子都沒福氣,得了急病。”

我看着父親神情依舊慈祥,低頭不語。

父親嘆氣說“畫兒,告訴爹,是別人逼你的麼?爹會爲你做主。”

我依舊低頭,母親已經走過來抱住我,低聲喃喃“我苦命的畫兒。”

父親摸摸我的額頭說“好好休息吧,這個孩子你若是想留着那便。”

突然外面傳來尖叫,父親和母親走出去,我不顧丫鬟的阻攔,跌跌撞撞的跑出去。

果他臨風而站,對我淺笑,說“畫兒,我來接你了。”

父親的身子抖了一下,母親也怔楞在那裡,然後他一步步走向父親,說“成老爺,您還記得我麼?”

父親後退,然後低聲道“你,你。”

他揚手對我,我走過去,他牽起我的手,道“畫兒,你願意同我走麼?”

我回頭看父母,單純的說“爲什麼我們不能成親,然後和爹孃住在一起呢?”

他低頭溫柔的看着我,說“想必伯父伯母並不期盼和我住在一起吧。”

母親拉住我另一邊的手,聲音顫抖“畫兒,你不能和他走啊,畫兒,他。”

父親帶着複雜的眼神盯着他,說“你真的打算這麼做,畫兒對你來說算什麼?”

他傲然的擡頭,道“我愛她,我只要她。”

而且只是一瞬,他又笑了,我在那一剎那覺得這個笑容好殘忍好殘忍,他說“伯父伯母也很清楚,畫兒懷了我的骨肉。”

我如遭雷劈般仰頭看他,我輕聲喚“訣哥哥,你別這樣。”

他低頭看我,眼神清冷,說“畫兒,我和你的父母你選一個,你選誰呢?”

我愣在那裡,母親緊緊握住我的手,然後猛地開口說“我和畫兒有話說。”

他看了我一眼,溫柔的道“畫兒,我等你回來。”

我跟着父母走到牆邊,母親低頭說“畫兒,你真的愛他?”

我執着的大聲的說“對,我愛他。”

擡頭時看見母親的臉,已經滿是眼淚,她看着我,絕望的說“畫兒,娘不想你受苦。”

我天真的說“不會,訣哥哥對我很好,他不會虧待我的。”

母親仍是流淚,道“如果你真的愛他,就和他走吧,不過記住,如果受了委屈,一定要回來。”

我看着母親問“畫兒必須只有一個選擇麼?”

母親鬆開我的手,眼神憂傷“爹孃成全你,不會怪你,娘會日夜祈禱你別再回來。”

我的眼眶也紅了,我說“娘,你恨我麼?”

母親笑了,抱着我說“傻畫兒,爹孃永遠不會討厭你,你永遠是我們的掌上明珠。”

跟着母親身後,我一步步的走向他,父親也難過的看着我,路過父親時,父親聲音很低的說“畫兒,不要委屈自己。”

他只是拉緊我的手腕,仰首說“那麼在下告辭。”

我當時曾以爲拉着訣哥哥的手奔赴的是愛情,爲了愛情放棄了一切是如戲中描述的那麼美好的事情,我甚至忽略了帶我走時父母傷感的神情,我甚至忘記了訣哥哥從頭到尾都沒有承諾的話語。

我以爲奔赴的是一片美好的情海,卻不知道原來我走近的是絕望的湖泊。

住在訣哥哥的院子裡,院子很寬敞,雖然遠遠不如我從小長大的地方,但是那時的我認爲只要有愛一切都足夠。

訣哥哥請來了丫鬟和廚娘每天照顧我的身體,我當時和他說了許多次我幸福的快要死掉了。

是的,那時候的畫兒是單純的簡單的,一點點疼愛就會幸福的死掉的小丫頭。

我常常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對着走進門來的他微笑,他抱着我說“我的小畫兒啊,你怎麼可以這麼幹淨呢。”

我眼神明亮的看他說“訣哥哥才幹淨呢,”伸手觸摸他的眼睛,說“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訣哥哥的眼神是世上最乾淨的。”

他抱着我笑着搖搖頭,不肯定也不否定。

有時候他會抱着大着肚子的我坐在院子裡,還讓我坐在他腿上,丫鬟還有廚娘都會偷笑然後悄悄走開。

我臉紅的推他,他拉住我,力道適中,溫和的看着我說“你肚子裡有訣寶寶,你要摔痛他麼?”

我嘟嘴,然後說“什麼時候你也學會了溫言軟語騙女孩。”

他吻吻我的側臉,說“從遇見的那天起啊,我爲了你卸下了所有鋒利的武裝。”

我眨眨眼,然後抱住他的脖子開心的咯咯笑着。

他拍着我,說“哎呦,我們的小畫兒還真是容易滿足呢~”

我趴在他肩膀上,傻傻的笑着,天空很美,白雲很白,風吹過來好舒服,太陽一點也不刺眼,似乎一切都好的不能再好。

克雅一直和我堅持他從未見過他的親爹,我並沒有和他爭論,但他確實是見過的,在他出生後的一個月,他都在他的老爹懷裡安睡。

直到噩夢開始的那一天,我才知道我一直深愛的訣哥哥,怪不得他要我叫他哥哥,怪不得父母會有那樣的神情。

在看見他抱着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走過來時我以爲我在做夢,我不停的閉眼睜眼,直到他們走到我面前時我才清楚,那不是夢,是真的。

她嘲笑的看着我說“成公子,沒想到你最近的口味這麼清淡了。”

他邪邪的笑着,笑容鋒利如劍,說“所以淡而無味了。”

我直直的看着他,說“訣哥哥,你喝醉了?”

他厲聲喊“別喊我哥哥,你知不知道,每當你這麼稱呼我時我就想吐。”

他一把推開我,我重重的摔在地上,他眼睛通紅的看着我“是啊,我當然是你的哥哥,否則你以爲我爲何同你一樣漂亮?巧合?不,不是,我也姓成,你能理解這是什麼意思嗎?”

我感覺不到痛,只知道擡頭呆呆的說“我不能理解,訣哥哥,你到底怎麼了,怎麼這麼奇怪?”

他遙遙晃晃的走過來,蹲下來俯視我,說“我以爲我把你騙過來,那兩個人會心痛,我以爲我會開心,成弦畫,你是天之驕女,你是千金之軀,你知不知道,你的哥哥里有一個是英年早逝的。”

我驚惶擡頭看着他,他狠絕的笑了,搖着我的肩膀低聲道“沒錯,我沒死,只不過是得了重病,他們爲了保護其他的孩子不被我傳染,你知道嗎?當時你就在你孃的肚子裡,我在被丟掉的那一刻就詛咒你,結果你出生的時候是落霞滿天的祥瑞之兆,憑什麼?憑什麼你比我幸福!”

我坐在那裡不知所措,他猛地站起來對那妖豔女人招招手,那女人聽話的過來,他在我面前狠狠的親吻着那個女人,低頭對我說“我喜歡的女人是這樣子的,你若不是成弦畫,永遠不會得到我的吻。”

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迴應,只能傻傻的站起來,傻傻的跑遠,傻傻的回頭看,傻傻的天真的以爲他會追過來。

深夜,我悄悄的走回那個院子,沒有人聲,我輕聲的走到孩子的屋子,奶孃在一旁睡着了,我一把抱起孩子,孩子睡得很沉,並未發覺。

他並不在院子裡,我抱着孩子在山林裡奔跑,一路安穩,安然的跑到山腳,在一家客棧請求投棧。

老闆看我的樣子便知道我沒有銀子,理都不理我,這時一個脆生生的童音打斷我們,我回頭看過去,是個很漂亮的小女孩,大約八九歲的樣子,眉毛彎彎的,眼睛清澈,嘴脣翹着,對着我笑,說“我幫她付錢。”

掌櫃的先是不屑,但是一看到小女孩的衣飾,神情立刻恭敬起來,小女孩大聲喊着“小雷,給我銀子。”

一個少年走過來,把錢遞出來,冷漠的看我一眼,又低頭看一眼小女孩說“這麼晚跑出來幹什麼?”

小女孩吐吐舌頭,說“你不好玩兒,出來找好玩兒的人。”

我深深一福,說“兩位大恩,銘記於心。”

小女孩指指我手裡的小孩子說“那讓我幫他起名字吧~”

我只當童言無忌,乾乾的笑笑走開。

少年拉着小女孩回屋去。

一夜無眠,我只想着往後該怎麼樣過活,看着懷中的孩子正眨巴着眼睛看着我,嘆氣,敲敲隔壁的門,小女孩歡快的聲音從屋內傳來,說“我來了。”

然後一陣風的把門打開,說“想好了要我幫你起名了嗎?”

我無奈的笑笑說“能否麻煩小姐和公子幫我照看半天孩子?”

小女孩大大的點頭說“你的小孩子好好看,我喜歡,你就是不回來也可以。”

我又是哭笑不得,屋內傳來少年清冷穩重的聲音“如果夫人信任我們的話。”

小女孩回頭對少年招手“小雷,過來抱寶寶,我勁兒小,怕把他摔了。”

少年平靜的接過孩子,對我點點頭,我看見小女孩還是很有興趣的看着我,亮晶晶的眼神讓人心裡發毛,趕緊又福了福身,迅速離開。

一路走回成府時心中矛盾愧疚,自己背棄了父母卻自找傷害,如今傷痕累累怎麼好意思去找他們。

可是現在我是真的好想在他們懷裡大哭一場,終於明白那時候爲何他們的身子顫抖,神情震驚了。

也明白了母親何以淚流滿面,我和我的親哥哥,竟然是我的親哥哥。

推開成府的大門那一刻是刺目的紅,我僵在原地,然後大聲尖叫,整個人在血裡奔跑。

終於在屋子裡找到了早已沒有氣息的父母,抱着他們眼神毫無焦距,直到很久之後,我看見面前熟悉的身影。

我擡頭看他,說“你滿意了,成府沒有了,全部死絕了,你高興了?你覺得世界美好了對不對?”

他沙啞着聲音道“畫兒,我發誓不是我。”

我擡頭看他,手臂無力的放下,父母的身子也滑下去,我終於忍不住,這一夜一天後,我竟然失去了所有,所有的眼淚都呼嘯而出,我哽咽着大聲喊“夠了,成訣書,我怎麼沒想過,琴棋書畫中少了個書呢?我怎麼就這麼傻蛋,沒想過爹孃爲什麼那麼難過。”

我站起來點頭道“你說的沒錯,我若不是成弦畫你怎麼會費心費力,是我犯賤,自己上當,還搭上了我的全家,如今你目的達到了,來吧,好好欣賞我這張淚流滿面的臉,好好欣賞這幅絕美的風景吧,成訣書,你是我見過最最聰明的人了!”

他站在原地不動,只是看着我說“畫兒,無論我們之間存在着怎樣的聯繫我都是真心的愛你,我對天發誓,我絕沒有動過成府。”

我冷聲道“夠了,你走,我從此都不想再見到你。”

他堅持的說“好,你等着,我會親自把兇手找出來,向你證明不是我。”

我冰冷說“屆時,我亦不會再愛你,我們之間恩斷情絕。”

再次醒來時,我看見仍舊是一張堪稱絕色的小臉蛋,小女孩看着我道“你還挺厲害,暈在一片血泊中毫髮無傷。”

我推開她說“那是我的家。”

她沉默了一會兒說“對不起。”

我不語,她繼續說“我叫衛琉璃。”

我低聲道“成弦畫。”

她啊了一聲,說“我猜就是你,這裡上哪兒再找你這樣的美人去。”

我看她一眼道“你長大了絕對不會比我差。”

她嘻嘻笑說“克雅很喜歡我的~”

我疑惑的道“克雅?”

她認真點頭“都說了讓我起名字的,你不會反悔吧?”說罷臉色還帶點兒憤慨。

我看了眼睡在身邊的孩子,道“克雅,也很好。”

她偷偷的瞟我一眼,說“雖然這麼說很失禮,不過你可不可以來幫我?”

我詢問的看着她,她說“嗯,我想開一家店面,需要人管賬。”

清冷的聲音傳過來“琉璃,騙人是不對的。”

小女孩橫眉豎眼的瞪過去說“小雷,你給我閉嘴。”

轉頭笑咪咪的說“反正你也沒地方去,小雷很多錢的,不介意再多收留一個的~還可以順便教你武功,喏,很合算吧~”

少年的聲音又傳過來“我沒說可以!”

小女孩喊回去“我說可以就可以!”

我來回的看着他倆鬥嘴,然後笑了一下,或許我的新生活會從這裡開始吧,然後點點頭說“那就這樣吧~”

小女孩歡呼一聲,又親了克雅一口,道“克雅克雅,姐姐以後都可以欺負你了~”

我無奈的搖頭,反正世上除了克雅也沒什麼值得我守護的人了,這樣子決定至少克雅不會受苦,自己孑然一身,還有什麼擔心的呢?

一年後

我站在畫堂秋叉腰大吼“衛琉璃你給我滾出來!”

然後一個可恨的聲音傳過來“幹嘛啦~管賬和做頭牌差不多,你那麼好看,不用浪費了~”

我罵“那你幹嘛自己不去!”

她興奮的跳出來,身體輕盈如燕,說“真的吧真的吧~我這就去和小雷爭論去~”

我擦汗,身邊的克雅咯咯的拍手笑着,神情裡總帶着一個人的影子,我使勁掐自己,成弦畫,該清醒了。

這時身邊的一個女孩怯怯的問我“頭牌是什麼?”

我轉頭看她,眉眼清麗,氣質悠然,又是個美女,嘆氣說“剛剛那小丫頭帶你來的?”

她點頭道“我叫顧青堂。”

我無奈的說“成弦畫,那丫頭騙你來當頭牌花娘。”

她極大聲的啊了起來。

克雅又笑了,我拍拍他的腦袋,這小子得到了這裡所有人的疼愛並且和琉璃那個臭丫頭狼狽爲奸,騙了不少好東西。一大一小,一個賣笑一個賣弄嘴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