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離契一口氣帶着天璇下了不周山,直奔回之前居住的小舍。

屋舍門戶大開,離契卻沒有注意,他將懷裡虛軟的人抱入房間,輕輕放到牀鋪上。此時天璇因元神受創之故,渾身法力暫失,竟然對周遭一切毫無知覺。

狼妖急得抓耳撓腮,他只從母妖處辨識過一些的仙藥用途,即便平素與妖惡鬥後負傷,亦是仗着自己皮粗肉厚,隨便挖些藥來敷上了事,但如今天璇傷在體內,他又哪裡懂得如何以藥理調和?

只得打來清水替天璇擦去臉上血污泥漬,邊是急得磨牙邊是盤算着到哪裡找個大夫來治。可轉念一想又打住了,天璇這副身體,凡間的大夫只怕連脈息都摸不到,又豈懂治療之法。

猛然想起懷裡還揣着那枚韋馱花,連忙挖出來放到桌上,硬是將妖氣灌注進去,花身抖了抖,白衣的花仙元神浮現身影,皺眉看着他。

“韋馱花仙,天璇他受了傷,求你救救他!”

花仙似乎有些困惑,溷濁的雙目移向牀鋪的方向,早在她一生一次的花開敗時,元神已然離散,是天璇勉力凝聚,收在花蕊中,她其實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只記得開花,是爲了看到一個偉岸的背影。

離契有些急了,他粗魯地將韋馱花抓起送到牀邊,道:“你快些看看,有什麼辦法可以治他的傷?”

花仙仍是一副遊離天外的神情,好似盯着天璇看,眼睛卻又彷彿沒有焦距。

如今在這裡就只有韋馱花仙曾是天人,離契着急之下,硬是往花裡注入大量妖氣,本來潔白如雪的花身竟因妖氣所侵,染出了幽藍顏色。

花仙似乎受妖力所激,終於是回過頭來,對離契翻開手掌,只見玉白小手上有一枚硃紅色的小果,此果形象突異,上肥下尖,果身下又墜有九蕊小花。

但此果不過是個幻象,離契馬上領悟道:“你的意思是找這種果實就能救他是嗎?那在哪裡能找到?!”

韋馱花仙不語,擡手指向窗外羣山峰巔處。

“在山頂?”離契再問,但那花仙已一臉疲態,緩緩消失影蹤,敞開的花再度合攏,枯竭地縮成一團。

離契將那花放回桌上,回身到牀邊,俯首在天璇耳邊,輕道:“天璇,我到山上去找些藥果。你若是醒來,不要下牀亂走,我很快便會回來。”

其實眼下星君昏睡未醒,亦不知能否聽到,離契憐惜地爲他攏好散亂的頭髮,又將他雙手疊放腹上,反手抓起玄鐵闊劍,畫出圓弧,以己身妖力立下妖靈障壁。

再看了安睡其中的天璇一眼,便轉身急步奔出屋外,管不了仍是青天朗日,向前一撲即化出黑狼真身,四足如飛往山頂奔去。

他心裡着急,想着眼下有妖靈障作護,即便是當日蛛娘那般厲害的天妖也難打破,若當真有妖能打破這障壁,自己元魂亦會同時受創,如此即使他遠在山顛亦會知曉。便是有此打算,他才放心留下天璇一人。

然而他卻不知,這附近有一凡人對天璇懷了心思。

且說那方士張歲生。早前自伊犁兒口中聽得天璇已經離開,神魂若失,一念及妙人不知所蹤,心裡便空蕩蕩,竟一時無心修煉道法。在小寨徘徊了一天,入夜來到一家酒館喝起酒來。

他一介方士修仙煉性向來少沾俗物,更何況是酒釀,加上堯呼爾族人好酒,那青稞酒烈度厲害,才兩杯下肚,他已滿臉通紅。

隨便付了些銀兩,張歲生便出了村子,藉着酒膽,踏了輕浮的步子哼着小調往天璇曾經住過的小舍走了去。

小屋一點動靜也沒有,張歲生恨恨地踹倒離契辛苦扎穩的籬笆,站在門口大聲叫道:“不識擡舉!!哼!我張仙有意渡你,你是九生修到的幸運!往後便是你跪下來求我,張仙也不會輕易應承了!!不識擡舉!”

這屋舍裡仍是半點聲息亦無,張歲生吼了片刻,冷風吹得他醒了些,縮了縮肩膀,只覺此舉毫無用處,便打算回山上去了。可見夜色已濃,現在攀山危險之極,轉念一想倒不如留宿此屋,明日一早纔回山繼續修行。

陰差陽錯,竟就讓他遇了正沉睡未醒的天璇星君!

皎潔月暇落在平躺在牀鋪上的天璇,他看上去臉容蒼白,合了的雙眸少卻平素淡漠尊貴的氣度,卻多了一種不可多見的脆弱。

他便是在牀上靜靜地平躺着,如幻如真,張歲生幾乎要以爲那是自己喝醉了酒產生的幻覺。

揉了揉眼睛,見天璇仍未消失,反而更加真確地躺在那兒,張歲生咧嘴笑了。

果然是舍不下成仙之術吧?

哈哈!哈哈哈!!

張歲生慢慢地走近,醉意未消的雙眼裡盡數赤裸的慾念。

便在他踏到牀邊時,一股雷電從地暴起,撕裂着空氣向他捲來,本該將他灸成焦炭,但不知何解,他腰間一片玲瓏薄玉佩突然綻放七色霞彩,竟然將那雷電盡數吸入,玉佩即刻砰然碎裂,而張歲生卻是完好無損。

可惜那張歲生一臉酒意,加上滿腦慾念,豈會注意如此異像,他已踉蹌地爬上牀鋪,坐到天璇身邊。

“天璇兄?天璇兄?”

他低聲喚叫,又用手去推了推牀上人的肩膀,皆未得迴應,當下更是大膽,也不細想爲何如此,只道眼下離契那隻討厭的妖怪不知所蹤,而這冰清妙人又全無抵抗地橫陳牀上,如此天賜良機,豈能不去把握?

雖說眼下未得天璇肯首,但只要過後與他道出雙修法門,天璇想必不會拒絕,試問誰人不想成仙長生?介時二人水乳交融,同登極樂仙界,實是妙哉!

張歲生立了心思,遂伸出手去解天璇身上衣物。

一想到餘下來的情事,鼠蹊處又是一陣騷急,手上力度也控制不好,扯掉了天璇領上鈕釦。

滿身大汗下來,終於將牀上人的衣服分剝兩邊,露出如玉肌體,淡色月下,竟是如雪晶瑩。

張歲生一時竟不知如何下手,呆了片刻,抖着手指伸過去輕輕地觸碰。軀體雖是冰涼,但滑膩如綢,果然如他想象中的一般美好。手往下滑,觸到胸口上微微突起的乳點,想了想,便學了**書籍中所述那般,以兩指捻了揉摩,時而用力摁入,彈起時再摁,如此這般,被玩弄的乳首漸漸顏色如櫻,比另一邊明顯腫脹了許些。

張歲生如此炮製,按了**之載褻玩天璇的身體,雖然不得半點回應,卻是覺得渾身發熱,熱浪皆聚在丹田下。張歲生不禁大喜過望,暗自猜想大概是摸對法門了,遂低吼一聲撲了上去……

此時離契卻對這全不知曉,正在雪峰頂端發足狂奔,到處尋找韋馱花仙所示之紅果。然而滿山遍野果實雖多,也有不少珍稀草藥,偏偏就是沒有他要尋之物。離契已跑了足兩個時辰,未曾停下歇息半刻,可惜無論他如何翻石挖巖,始終無法找到一星半個的紅色藥果。

然他不肯放棄,仍在山顛上來回往復地跑,身上毛髮已被密灌勾得凌亂糟蹋,有幾次還險些滑落山崖,他雖是狼妖,但沒有天璇雲體之術,要真摔下去雖說不死也得重傷。

眼見月上中天,離契心中着急非常,幾翻失望終於忍不住朝天狂嘯。

“叫有何用?”

冰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離契大吃一驚,連忙躍起轉身,乃見一青衣神人站在皚皚白雪之上,朗目如電,挺立似鬆,也不知是何時到此,只道是無聲無息,連離契亦未察覺分毫。

離契認得此人,正是當日在太姥山岩洞外強行要將天璇帶返天庭的天樞——貪狼星君。

天樞身形高大,加上迫人氣勢,便像出鞘的劍般不屑收斂,神人不該有的戾殺與他一身強大的仙氣完妙結合,成就了這個冷酷無情的貪狼星君。

狼妖不知他此來何意,但記得他當時不通人情硬是要拆散他二人的做法,登時毛髮倒豎,齜牙低哮。

雪峰上這一狼一人的對峙瞬是劍拔弩張。

只是天樞卻始終未見出手。

貪狼星乃七玄之首,卻是大凶禍星,雖有無上法力堪震天下羣妖,但性格高傲偏激,恪守天道不容有失,故對同是星君的天璇與妖孽交好之舉震怒非常,當日獲悉便立下凡間要將他帶返。

適才在雲端見到這頭狼妖,本欲就此將他除去,但看他在山頭奔波四躥,乃爲解救天璇而覓仙藥,幾翻遇險,只憑意志闖過,亦不失一身忠烈。

天樞雖惡妖孽,但亦非無理之人,遂未出手相害,否則以離契如今狀況,又哪裡抵得過這位曾擒錮妖帝的星君一指之力?

“你要尋之物乃在九天之外,豈是凡間可覓。”

天樞冰冷的聲音敲得離契渾身一震,原來那韋馱仙子所指方向,非是山顛,而是緲空!他一介狼妖,卻又有何本事到九天之外尋那救命藥果?

見他一臉絕望顏色,天樞只是冷然,冷哼一聲轉身,踏空飛昇,片刻便不見蹤影。

離契絕望之極,卻見冰雪地面上遺了兩枚硃紅藥果,其形確如仙子所示那般,上圓下尖,體墜九蕊紫花,更透着淡素香氣,非常奇妙。

他也顧不得細想,將那兩枚藥果叼起,往山下急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