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醉仙樓
樊家乃是樊城數一數二的大家族,其先祖樊魁,追隨趙國開國皇帝南征北討,立下赫赫戰功,因其吼聲如獅,素有“狂獅”之稱。建國之時,皇帝念起功勳,賜下城池一座,便是今日的樊城。
匆匆幾十載,樊家開枝散葉,此時執家的便是老大樊武和入贅樊家的老三樊吉。樊武本有一親兄弟,名樊程,十五歲那年生了場怪病,城裡大夫均束手無策,後被一雲遊仙人所救。那仙人觀樊程身具修仙之體,欲收其爲徒。
樊程之父大喜過望,諾下此事,待樊程病好,便隨仙師尋仙問道去了。十年寒暑,樊程也再不曾回過家門,樊家也似乎遺忘了這個少有人知的二家主。
直到前幾日。樊武正在前院練拳,忽有一青衣老人腳劍而來,自稱樊程同門師兄。曾與樊程有約要收樊家子嗣爲徒,聽聞樊程身死道消,爲祭奠師門摯友,特下凡行約定之事。
樊武初聞二弟身死噩耗,不禁失聲痛哭。又聽老人所言,要在樊家收徒修仙,轉而大喜,暗道機緣福至,急忙叫來樊府上下,卻無人入其法眼,無奈之下,與那老人定下三日之約,好準備一番。
而明日,正好便是約定之期。
樊府前廳內,一濃眉大漢正焦急地來回走動着,一見門口的樊吉,連忙迎了上去,瞧見樊吉臉上的淡然之色,不由寬心開來。
“三弟,你可回來了,不知這次外出可有收穫?明日便是約定之期了!”
“大哥放心,這次所尋之人乃是我結拜義兄之子,雖根骨不濟,但年紀頗佳,定然無差。”
“哎,那就好,只嘆樊家福緣淺薄,無人入那人法眼。想起你二哥,正值壯年,怎料埋身荒野,落得個死無全屍。”濃眉大漢微微一嘆,拂袖抹去幾道淚痕。
“此乃機緣幸事,大哥切莫憂心。二哥泉下有知,也定不安心。”樊吉眉頭微皺,想起死去的二哥,也是嘆息連連。
二人又商量一陣明日之事,樊吉便匆匆告辭離去,往後院而去。
樊府後院,落着一排青瓦小房,四處圍滿了青竹,正中央有一處假山水景,一翩翩少年正望着聳立的假山憨憨發呆,嘴邊掛着一縷噁心的傻笑。那人正是初進袁府的李軒,此時正發着白日夢,幻想着自己叱吒江湖的絕世英姿。
“小姐,小心點別摔着。老爺說了,這兩日不讓小姐出門。”
耳邊傳來一輕柔女聲,李軒猛地一個激靈,這才收回思緒,抹乾嘴邊的哈喇子,順聲尋了過去。
只見牆角處,有一個青衣小丫鬟正焦急地朝牆上女子不停地叫喊着。
“小姐,你快下來,老爺要回來了!”
李軒這纔打量起牆上女子,約摸十五歲年紀,一席青衫至地,外披白絲輕紗,頭挽隨雲髻,一抹清雅硃砂,兩鬢青絲隨風而落,肌若凝脂,氣若幽蘭。
“倒是個可人兒!”
李軒深吸口氣,身行一傾,彷彿有股吸力般,雙腳直往前邁。
“霜兒莫要攔我,今日是醉仙樓開壇之日,我與慕容公子早有約定,霜兒也不想讓我失信於人吧!”牆上女子俏笑道。
“可是小姐……”
不等小丫鬟開口說完,那牆上女子猛地一跳便不見了倩影。
李軒嘿嘿一笑,心想這女子定是樊家的大小姐樊琳了,一進樊府就聽聞這大小姐不是個好惹的主,不想竟這般不落凡塵。
“開壇之日?定是絕世好酒!”
李軒心裡一陣發緊,在小丫鬟詫異的目光中也翻身出了樊府,遠遠地跟在樊琳身後。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各種稀奇玩意兒層出不窮,看得李軒一陣流連。放下手中的臉譜面具,正欲去尋樊家大小姐時,卻已消失在人海中。
不過醉仙樓在樊城也確有名,李軒只稍稍一打聽,就找到了這個坐落在城中間最喧鬧地段的酒樓。
“醉仙樓,我倒要看看今日能否醉倒我這個詩仙。”
李軒一腳剛邁進醉仙樓,店中小二立馬迎了上來。
“客官樓上請!”
“聽聞今日是開壇之日,不知這酒有何獨特之處?”
店小二一甩手中抹布,微微一笑道:“一聽客官就是打外地來的,樊城中人都知道醉仙樓只賣一種酒,那就是碧雪落秋。”
“碧雪落秋!好生儒雅的名字,此名可有何深意?”
“所謂碧雪,便是以萬花山上的晨雪爲引,至於這落秋嘛,客官到時飲下自然知曉。
店小二笑意更濃,引着李軒上了二樓,隨意安排張桌子,又朝李軒輕笑道:“離開壇還有一陣子,客官要不先來些小菜?”
李軒微微點頭,正欲吩咐小二離去,突然從樓道口現出兩人。那女子青衫至地,一抹硃紅,正是樊府大小姐——樊琳,其身旁站着一五官俊朗的白衣書生。二人正一路說笑着向李軒走來。
“慕容公子,今日倒是湊巧,竟與公子在此處碰到。”
“琳姑娘也是來品這碧雪落秋?”白衣書生愕然道。
“久聞大名,今日正要見識一番。”
“琳姑娘真乃女中豪傑,令我等男兒汗顏!”
樊琳臉露朝霞,拂袖遮面,羞道:“公子謬讚了。”
看着二人眉來眼去的“醜態”,李軒只覺深陷醋罈,全身發酸。夾起桌上食材就往嘴裡遞,酸得牙根一陣打顫。
“呸,小白臉!”
食不甘味的李軒吐出口中食材,冷不丁冒了一句,只是後半句乃心中所想,隨口而出罷了。
樊琳猛地一轉頭,剛好看到李軒那黑不溜丟的破臉,壓着心中的怒火,狠狠瞪了一眼。李軒趕緊把頭扭到一邊,心裡卻打起了小鼓。
“開壇了……”
店掌櫃一聲長嘯,衆人紛紛側目。不久,伴隨着一陣濃厚的酒香,一罈罈老酒就被擡到了大廳。封泥終於揭開,整個醉仙樓頓時落滿了喉嚨鼓動的聲音。
“未品而先醉,當真是絕世好酒!”
“即便是仙釀也不過如此吧!”
衆食客翻卷着嘴皮子,眼巴巴望着那壇罈美酒,一陣讚歎起來。
“上酒。”
店掌櫃又是一聲輕吼,使勁點着頭,對衆人的反應顯得十分滿意。
李軒拿起酒壺,急不可耐的滿了一杯,一股清香已然撲了上來,觀其色,淡如清溪,聞其香,如林間爽風。
“不知這落秋又是何意?”
美酒還未下肚,只見一白衣書生舉着酒杯,朝衆人緩緩作揖道:“自古有云:酒在手,詩在口,美女在懷,天下我有!今日既有如此美酒,又有如此美人,怎可獨獨少了詩詞。不如以酒爲題,文鬥一場,如何?”
那白衣書生說完就朝樊琳一陣眨眼,看得李軒是鬼火直冒。
“公子所言極是!”
……
一石激起千層浪,衆人吵鬧開來就要文鬥一場。李軒心中頓時躁動起來,竊竊笑道:“我乃當世文豪,今日便要讓世人見識我李軒的才氣!”
緊了緊身,潤了潤嗓門,正欲發出史上最強音,耳邊卻傳來渺渺仙音。
“這位公子一看便是滿腹詩書之人,不知公子哪裡人士?”
李軒聞言微愣,看清說話之人乃是樊琳,不由目露癡迷。聞着樊琳身上的淡淡清香,李軒一片迷醉,可嘆這酒都沒碰着,可這心卻已醉全了。
“小姐謬讚了,我本青州人士,慕名而來。”
“看公子相貌堂堂,定然飽讀詩書,恰逢如此盛景,公子不妨爲大家作詩一首,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好!”衆酒客一片叫好。
李軒擦乾嘴角的哈喇子,環視一圈,拱手道:“定不負小姐所託。”
“公子好膽識,你看那庭中水景,有山、有水、有魚,不如公子以此爲引,如何?”
望了望庭中那座假山,有幾條泛黃的金魚游來游去。李軒來回踱了幾步,摸了摸懷中那本早已泛黃的破書,一下信心倍增。在衆酒客奢侈的目光中,李軒重重地點了點頭,“有了!”
“醉仙樓,醉仙樓。
樓中有好酒,酒罈旁邊有座山。
山下有河水,水裡還有魚。
魚還特別多,魚在遊石頭。”
“好詩!”一個如此和諧的聲音打斷了衆人的思緒。
“過獎!”
倒地之音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