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之後,蘇伏站在神律軍營校場的點兵臺上,在他的身前,是黑壓壓一片,隊列森嚴的兩部共六萬妖軍。
柳暮言站在蘇伏身側,淡淡說道:“本帥說半刻,便是半刻,神律軍軍紀嚴謹,一般不會有差錯,熾翎軍帥清點罷,陛下的諭令,本帥也不敢怠慢。”
說到這裡,他毫無預兆的一聲暴喝:“爾等還不速速拜見熾翎軍帥?”
白青,谷韻兩個部帥頓時心領神會,兩妖齊齊踏前兩步,由玄鐵與異種地龍鱗打製的黑龍靴踩在地上,發出‘噔噔’的悶響,兩妖雙雙抱拳:“卑下易白青(君谷韻)拜見熾翎軍帥!”
兩妖音聲才落,身後兩部妖軍亦同踏前兩步,其步伐一致,步伐聲便一致,那‘噔噔’的聲音響遍方圓數十里,可謂是震耳聵聾。
這還不止,六萬妖軍齊齊的發出暴喝:“拜見熾翎軍帥!”
原本凝聚到極致的肅殺,頓時隨着這音聲化作滔天一樣的熾熱殺機,六萬妖軍的氣場隱隱的在上空凝成屍山血海,鋪天蓋地的涌向點兵臺。
臺上三個妖帥,桑榆先是一怔,心頭接着一跳,隨即咬牙支撐兩息便蹬蹬蹬的退了數步,她俏臉煞白,從未統兵過的她,這還是第一次見識的妖軍的威煞,若是做好十足準備,她當然不會懼。
“哼!”桑榆美眸中滿是殺機,但她此時已經被迫退,顯是輸家,她想了想,卻按捺不發,轉而望向蘇伏與柳暮言。
這一人一妖,都是妖帥。柳暮言對妖軍衝擊而來的威煞,似乎感覺很享受,一副沐浴的表情。
蘇伏神情不變,周遭水元氣像似浪涌一樣,激烈的沸騰着。
又是半刻過去,臺下妖軍漸漸乏了,有些支撐不住的已經暈倒在地,倒地的妖兵多了,這威煞漸漸也就退散而去。
凝聚威煞本就不是一件易事,極耗精氣神,是以一般軍隊都不會輕易動用,除非是在戰況佔優時。所以兩軍對壘,打的便是一個士氣與勢氣而已。
易白青與君谷韻驚訝的望着蘇伏,很難想象,這個人竟才晉入妖帥,像桑榆這樣的老牌妖帥,猝不及防之下,也要吃個暗虧。
臺上兩個軍帥巋然不動,臺下兩個部帥對視一眼,只得擺手,讓屬下散去威煞。
這邊得令,漫天的屍山血海幻影便消散無蹤,校場一片寂靜。
同是擋下威煞,柳暮言雖然從容的多,可他日夜與神律軍相處,自然懂得箇中關隘,所以並不能說便是他更勝一籌。
他本想借這招讓蘇伏丟個大臉面,那麼這羣桀驁不馴的妖軍自然不會乖乖聽調,到時隨便找個由頭錯處,貶了這個熾翎妖帥還不簡單麼。
可惜蘇伏讓他失望了,所以他很生氣。但是他自忖工於心計,不會表露出來,只得笑着說:“不愧是陛下欽點的熾翎軍帥,本帥的這些兄弟,就交給你了,希望你能夠善待他們!”
蘇伏很快就進入角色,他拱了拱手,滴水不漏的說:“本帥雖爲人身,卻得傳《煉妖經》根本經義,可謂得了妖族莫大恩惠,怎麼敢虧待妖族的將士們,軍帥大人但請寬心便是!”
他這話大有深意,說是“得傳《煉妖經根本經義”事實是葉璇璣傳給他,知道此事的人,只有劍齋的幾個長輩,少數幾個妖族而已,這些妖軍當然不知,還以爲是陛下傳給他,說不得日後還是陛下的第七個親傳弟子也未可知。
楚渡向來喜歡打破陳規,所以這些妖軍會這樣想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而蘇伏要的便是這個效果,感受到他們的眼神略帶了一點敬畏,他又向柳暮言微微一笑:“時間很緊,就不送柳大人了!”
柳暮言一聽,肺都氣炸了,來到我的地盤上,還敢趕本帥走,真是豈有此理。
可他暫時又拿蘇伏沒有辦法,只得一拂袖子,含怒離去。他離去之前,還特意望了易白青與君谷韻兩妖一眼。
兩妖心領神會,便回身喝道:“都打起精神來,妖帥要點兵,躺着成何體統!”
兩部妖軍迅速重整隊列,易白青是一個看起來約莫三十來年紀的男子,留着八字鬍,長得不甚出彩,可一雙眼睛神光湛湛,乃是神律軍部帥中,修爲最高的一個。
他轉向蘇伏再一拱手:“軍帥,卑下整頓完畢,請軍帥講話。”
君谷韻是一個看起來很儒雅的文士,約四十左右年紀,白面無鬚,笑面藏刀,不知多少狠毒。
他同樣拱手說道:“軍帥初領軍,想有許多門道晦澀。這‘講話’二字還是有名目的,我族妖帥就任之初,要講一個爲妖族榮光奮鬥的律言。若是軍帥不能做到,那麼我等自然不會心甘情願聽一個心中沒有妖族的軍帥的命令,您說是也不是?”
蘇伏淡淡笑道:“你說得不錯,但本帥初上任,還不知怎樣律言才合格,不如請你說一個聽聽如何?”
“遵命!”君谷韻當即笑道,“我君谷韻,願爲妖族的萬世基業,繁榮昌盛而盡最大力,如有不當,便讓我祖脈崩裂,魂飛魄散而亡。”
蘇伏‘哦’的一聲,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律言便是道心誓。”
君谷韻道:“正是,軍帥大人也可以不用勉強,畢竟你身爲劍齋弟子,前途遠大,實在不必委身在妖族當個軍帥。”
蘇伏淡淡不置可否的說道:“孰優孰劣,是好是壞,唯本心而已!”
他說着,神情變得莊重,擡起手來念道:“吾熾翎軍帥蘇伏,今於衆妖前起誓,願爲整個妖族效死,若違此誓,便教吾道基崩毀,死無葬身之地!”
桑榆聞此,臉色微變,再怎樣桀驁的妖軍,面對一個願爲妖族‘效死’的人族,也會感到好奇而不會太過抗拒,她失算了,沒想到蘇伏竟然發下這樣道心誓。
果然,此誓一出,臺下兩個部帥紛紛變色,兩部妖軍更是愣怔在原地,他們都接到命令,原本打算給這新來軍帥一個下馬威,總不能讓他順心。
蘇伏用着低沉的嗓音緩緩道:“大戰將啓,吾等先行,即刻兵發北焦赤地!”
‘大戰’二字何等敏感,乍一聽,好似應要與應囚黃氏開戰一樣,保衛聖君城本就是他們指責,兩個部帥下意識就一揮手:“出發!”
這兩個字出口以後便後悔了,然後軍令如山,不可能收回,兩人臉色都有些發苦的對視,知道上了蘇伏的當了。
蘇伏笑眯眯的望向桑榆:“今後,你就替我殺人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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