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驚恐地望着門裡,一頭獅狀的威武異獸,四蹄踩火,幾乎佔據整個門框。血紅的淡漠雙瞳掃過衆人。
異獸雖然龐大,卻有些微空隙。隱約能見塔前空地,除個亭子,竟是空無一物。
“法臺長眉,拜見孔黎法尊!”
長眉禪師見那異獸,竟恭敬地行禮。衆人見狀,心頭稍安,卻不知是佛門哪個大能變化而成。
被稱爲孔黎法尊的異獸,不悅地口吐人言:“長眉小和尚,你講的什麼禪,教他們吵本尊清淨?”
“小僧……”長眉面紅耳赤,遂用憤怒的目光在人羣中掃視,欲要找出罪魁禍首。
法尊冷漠的雙目掃過人羣,突地一躍而起,把其中一個抽搐的凡人一口吞下,齜了齜牙:“法華聖地,也敢來犯,好大的膽子。長眉小和尚,速速將人攆下山去,再敢來攪本尊清淨,定然饒你不得!”
“是!”長眉見個人被吞,不由暗道法尊便是法尊。只道是那隻小老鼠,戾氣頓時舒展,忙即去救醒餘下之人,並寬慰所有凡人往山下去。
蘇伏混在人羣中,眼角餘光望了一眼不知何時封閉的小門,心間終於篤定一事。
……
回到客棧,已是巳時,掌櫃李忠引蘇伏往房中去,卻見一個乞兒正在房中等候。
蘇伏淡淡說道:“孔黎呢?”
“大爺,小的在此候您許久,孔黎犯了毛病,不能來見您。”這乞丐約二十多年紀,在衆乞中算是年紀稍大的,也頗是健壯。
“有結果了麼。”蘇伏徑去落座,掃了他一眼,發見其身上沾滿土石,不知從哪個土坑爬出來。
“有道古怪的牆,阻住去路……”乞丐有些氣沮,遂精神一震,又道,“稟告大爺,我等沒有偷懶,全力挖了數個日夜,已深入其中,偶爾還能聽見馬車經過的聲音,必是密道無疑。”
蘇伏若有所思道:“除馬車聲,還有甚麼聲音?”
“還有……還有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乞丐臉上浮現淡淡的恐懼,“像似……像似惡鬼……”
“領某去見見那牆!”蘇伏捻了一道簡易的清心咒,令那乞丐自恐懼中回神,急忙前頭引路。
一番穿街走巷,來到城西處一幢破陋的小院裡,領路的乞丐且行且言道:“這宅子本來是個風水寶地,不過數年前,這兒發生了幾齣命案,凡購置這宅院的人,往往活不過三日,故久而久之,便荒置了。”
來到後院,有一堆堆的黑土擱置,間中有一口井,上有一吊繩,乞丐靈活地順着繩子滑落井底。
蘇伏隨同躍落,跟在他後面一番兜兜轉轉,來到一處稍微寬敞的地道,衆乞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各自靠坐。
“大爺來了……”
他的到來,使他們精神一震,紛紛涌上來,指着前方被阻斷的去路,七嘴八舌地說了個囫圇。
蘇伏大致聽了個明白,舉走兩步去,卻見衆乞口中的“牆”,是掩在一層灰下的橙黃佛光,應是某種禁制所發,佈陣的是則某種佛器。
本識探去,卻只能探入三丈,內中一片漆黑。稍稍感應他便知曉,若欲破陣,須得蓄力多時,只怕不易。若只欲穿行,卻要利用重擊撕開一道縫隙,動靜不小,瞞不過守衛。
這卻是有些棘手了,沉吟片刻,他對着衆乞笑道:“你們做得很好,先且出去說話。”
便都來到宅院外,蘇伏又道:“怎不見孔黎?”
衆乞聞此,都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蘇伏不悅道:“莫不是你等見他力弱,將他打殺了,好分賞賜?”
“不……絕不是……”一個年紀稍長的乞丐連忙說道,“孔黎他,他害了病,死了……我等,我等不敢告訴大爺,生怕犯了您忌諱……”
蘇伏眉頭微皺,少頃道:“這卻怪不得你等,又有何忌諱?他的屍身,可葬下了?”
“葬了,便在這院中。”
“記着他曾予你們一份機緣,逢年過節,常來看他。”蘇伏並不意外,又道,“你等守候在此,切不可教任何人靠近。晚間某會來此,分發賞銀。”
語罷便即不顧他們歡喜,自顧離去。
……
回到客棧,先吩咐李忠去探聽法會消息,又命跑堂去將此間玄門痕跡盡數消除。晚間行動,不論成或不成,都要離開此地。
獨坐房中,思慮此行成敗,良久,卻也覺以他目前道行,無法算盡一切。不外盡人事,聽天命。
慨然一二,便即收了心緒,收束心神,打起坐來。
不知過了幾時,客棧外有一人入來,高聲叫喚道:“貴人在麼,在下特提了酒來相敘。”
蘇伏睜開眼睛,知是公孫樓,便去將他接來,各自落座。
公孫樓取了畫筆,在虛空揮就幾下,便見一道明光撐開,禁隔了此方,使音聲不外傳。方道:“些許小術,獻醜了。”
“先生這畫術獨步天下,目今未見類同,卻教某大開了眼界,不知有何名目?”
“不敢……”公孫樓謙辭一番,“在下每於山水之間遊趣,故有名目,喚作方山畫術。”
說罷又端容,道,“方纔我去打探,外堂那位法慧禪師,仍在搜捕貴人,只怕不會輕易善了,不知有甚厲害。”
蘇伏淡淡笑了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且不提他,有個利好消息,馬車下落已有,只是有道法陣阻隔,憑你我之力,強闖或許可行,爲身家性命計,卻是下下策。”
說着,便將地道之事備述說了。
公孫樓聽罷,卻苦笑道:“貴人有所不知了,苦海入口,必定守備森嚴,若是強闖,性命難保。”
“守備不過等閒,最難處,只怕是淨慧禪師。”蘇伏吃了口酒,淡淡道,“苦海如此重地,又怎少得了他,須得想個法,引開他纔是。”
“貴人少提了個孔黎法尊!”公孫樓道,“聞說孔黎法尊乃是佛門聖獸,乃是佛陀阿難坐騎。”
蘇伏道:“不用擔心二先生,他必定不會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