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飛雪方一有所動作,便被穆芣苡探知。
只是現下她一手抱琴一手拽人,實在空不出手來對付她,微擰眉頭,手一掂,琴已落到手踝上,空出的手指正捻出一個訣印。
如此一來雖傷不得姚飛雪,自保應是不難。
訣印尚未捻完,就見姚飛雪猛地倒退數步,嘴角溢出血來。站在她旁邊的助理好半晌纔回過神,忙跑過去將她扶住,“小姐,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這一聲驚呼引去不少人的注意,姚飛雪嘴角的血跡已被她揮着戲服長袖擦乾淨,又因助理扶着,看過去的人並未發覺有什麼異常,只略微疑惑便又將注意力放回前方半空中穆芣苡和君霖身上。
比起如此驚心動魄的一幕,姚飛雪的助理這一聲驚呼很快便被衆人遺忘。
穆芣苡手微一掂,琴再次被她抱住。
舉目朝繆景凡的方向看去,與他視線撞上。
繆景凡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示意。
是她忘了,有繆景凡在,哪還能讓姚飛雪再有出手的機會。看向站在繆景凡身旁的胡瀾,給她一個安慰的笑。
“小楚,你幹什麼呢?你快將琴扔下來!”胡有才見穆芣苡遲遲沒有動作,又大喊一聲。
“她不會扔的。”
“胡導,你別喊了,我們姑娘是不會扔的。”
繆景凡和胡瀾同時道。
胡有才正焦頭爛額,聽到他們這麼說,回頭懟了一句,“什麼不會扔!一把琴能有命重要嗎?”
胡瀾沒說話。在皇心裡,與楚家那位相關的一切,還真比命更重要。
“在她眼裡,那把琴還真有可能比她的命更重要。”繆景凡似感嘆般。
見此,胡有才盯着他們看了半晌,又擡頭看看半空中穆芣苡,嘆息一聲便沒繼續在這個事上糾結,問身旁的人,“去準備船隻的人到了嗎?軟墊呢?準備好了沒?”
“在準備了,說是五分鐘就能趕到,導演放心。”一人接話。
“放心,你要我老頭子怎麼放心?你沒瞧見那上面都快頂不住了嗎?”
“這件事都是我們的錯,沒檢查好威亞。”說話的是道具組負責人。嘴上這麼說,他心裡卻覺得這件事整個都透着古怪,就算威亞都有問題,哪能剛好兩個都有?還是剛好有對手戲的兩個人所吊的威亞。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先救人要緊!”
胡有才在娛樂圈混跡這麼多年,哪還能看不出點門道。威亞分明是被人動過手腳的,在他的劇組居然敢玩這種把戲,等他把那個人揪出來,不玩死他!
唐初盯着穆芣苡手中的琴看了看,靠近繆景凡,疑惑問:“這琴當真有那麼重要?值得她不顧性命都要護着?”
得繆景凡一個冷淡的眼神。不知怎地,唐初覺得繆景凡適才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白癡。
搖搖頭將這種荒謬的感覺甩開,又道:“方纔是你出手傷的那位姚家大小姐,爲何?難道這一場事故是她的手筆?”
“腦子這種東西,看來你也不全沒有。”繆景凡冷嘲。
“誒,我說你好好說話成不?我這不是想不通姚飛雪爲何會動這個手嗎?也沒聽說這倆人哪裡得罪過她,她至於在衆目睽睽下動手?還是這樣的狠手。”
“誰知道?也許有些人就是命裡犯衝,天生的不對付!”話語中透着一股奇怪的情緒。
“玩什麼高深!”聽不懂他究竟什麼意思,唐初也懶得再問,管姚飛雪是怎麼和這倆人中的誰有仇呢,就是和這兩人都有仇,也不在他的關心範圍。劇是他投資的,斷不能鬧出人命纔是正事。
“繆大少,若待會兒這倆人沒堅持到解救的人趕來,咱們要不要出手?”
繆景凡擡手嫌棄的拍拍被他撞到的肩膀,“左右損失的又不是本少,愛救不救。”
唐初:“……你不是和那楚念歌關係不錯嗎?不管她的死活?”
“相信本少,她沒事最好,有事咱們誰都好過不了。”
完全沒聽懂的唐初:“……”
*
五分鐘在這分秒必爭的時刻,顯得尤其漫長。
早前還有人驚呼,隨着時間一秒一秒過去,頂上威亞搭扣一點一點摩擦滑動,人羣便不由靜下來,齊齊盯着那點點滑動的搭扣,就希望它能動得慢一些。
約莫三分鐘過去,胡有才又喊一聲:“堅持住!人馬上就來了!千萬別放棄,小楚,你一定別放手,再堅持兩分鐘!”
喊出這個話,胡有才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那不過一個二十多的小姑娘,瞧着瘦瘦弱弱的,平時走路都有點擔心會被風吹跑。這樣的她,能堅持拽着一個大男人這麼長時間,恐已是極限。
可是沒辦法,劇組不能有人出事。若君霖真有個什麼好歹,這劇怕就要毀了。並非他到此時還擔心劇是否會毀,這是他做導演大半輩子的執着,劇若毀,那毀的就是他無數的心血。
自然這不是說胡有才不擔心穆芣苡和君霖的安危,只是在擔心他們的同時,他也擔憂着他的心血而已。
“來了來了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便見一羣救援的隊伍朝這邊走來。不止風飛揚打電話叫來的人,還有不知是誰報警叫來的消防隊。
劃木筏的劃木筏,坐船的坐船,拿着氣墊軟墊各種可以起緩衝作用的物件,浩浩蕩蕩往人工湖裡去。
胡瀾本想跟着,卻被繆景凡喊住,“別去耽擱時間。”
腳步頓住。
繆景凡的意思她明白。她只是個經紀人,還是個女人,如果就這麼過去,那些救援隊伍定不會允許她跟着,這般勸阻之餘,只會浪費更多的時間。她若再與他們僵持半晌,更會耽擱救援的時間。
是她不夠沉穩,這般境況下竟連這個都未想到。不由掃繆景凡一眼,輕嘆一聲,就算她不想承認,這些世家大族出來的人,總有着些常人比不得的優勢。
往後跟在皇身邊,她要面對的就是如繆景凡一般的世家子弟。她不能有絲毫懈怠,不管是心性還是修爲,都得努力提一提了。
和穆家幾姐弟一樣,胡瀾冷少若等跟在穆芣苡身邊的親信,穆芣苡都讓紫玉依照他們的體質尋了套適合修煉的術法。
*
船隻和木筏剛到二人下方停下,氣墊軟墊等物尚未佈置好,威亞就傳來一聲大響!
“不好了!那邊堅持不住了!”負責威亞的工作人員大喊,不管是湖邊圍觀的,還是尚在各式威亞上掛着的,皆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你鬆手!”君霖朝穆芣苡喊,動動手欲要掙脫,無奈穆芣苡拽着的是他的手臂,根本就掙開!
“你再不放手我們都會沒命的!”
穆芣苡沒搭理他,淡定環視四周,目光落在離他們最近的另一架威亞上,許是因爲他們這邊的情況太緊張,原先亂戰作一團的衆人沒一個解開威亞先離開的。
微皺了皺眉,便是最近的威亞,也離他們有將近十米的距離。
有太多人看着,她不可能在此動用修爲,否則怕是要引來更多的麻煩。但要不着痕跡的躍到十米之外,還要抓住那邊的威亞繩索,並非易事。
“楚小姐,我不過微不足道的提點你一句,犯不着你爲此丟掉性命,你若鬆手,還有活下去的機會,你……”
“閉嘴!”
君霖被她冷清的語調一吼,立馬便住了嘴,還來不及思考自己怎麼會這麼聽她的話,就感覺整個人在空中飛了起來!
飛!了!起!來!
穆芣苡把君霖往半空一拋,與此同時使勁往後一蕩,回力將她往前送去,恰在半空又拽住下落的君霖!
暈暈乎乎,驚魂未定,是君霖此時的狀態,他連驚呼都給忘了。
“咔嚓”一聲,繩索徹底從搭扣上滑落。
下面看着的人包括知道穆芣苡本事的繆景凡和胡瀾,有那麼一瞬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二人還在半空飛,卻是完全的藉着慣性!
拋物線的弧度!
就在君霖準備閉眼迎接接下來的一切,就聽到穆芣苡又一次響起的喊聲,“抓住那邊的繩索!”
君霖猛然睜開眼,一米之外是另一個威亞的繩索,心中一喜,使出全身力氣奮力往那邊靠去,伸直手,一鼓作氣,猛地一抓,繩索已在他手中!
還不及欣喜,慣性便讓他順着繩索下滑了五六米!
說是繩索,實則全由鐵絲製成!手心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他也知道定是血肉模糊!
可這些都不重要,剛剛真是太驚險了,這一撥操作堪比拍大戲!什麼是生死一線,他算是實實在在的體驗了一把。
因是他抓着繩索,拽着他手臂的穆芣苡已落到下方。
“可抓好了?”
君霖愣了愣,忙答:“嗯,抓好了。”這種時候居然還這麼淡定,她真的不是劇組裡傳言的那樣,是某個下凡來的仙女?
他尚驚魂未定,她竟是連聲音都沒有半分起伏,這是凡人能做到的嗎?
“這就好。”語畢,她已鬆開拽着他手臂的手,嚇了君霖好大一跳。
“你幹什麼?!”
低頭一看,卻見她已抓住下方的的繩索。
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的君霖對上她淡定的眸子,瞬間:“……”
這一連串的動作,看似繁複實則不過眨眼間。
好半晌,終於有人回過神,“媽呀!我剛剛是產生幻覺了嗎?”
“不是,因爲我也看到了……”
“天啊!這還是人嗎?比看大片還驚心!”
“楚念歌也太厲害了吧!她是怎麼想到的啊?她怎麼敢啊?萬一沒抓住,他們不都得掉下去?”
“如果不是她當機立斷這麼做,此時他們已經掉下去了!”
“……”
衆人七嘴八舌。
然無論他們說着怎樣的話,心中對穆芣苡無疑都是佩服的。在那種情況下,她一個女孩子,不但不露出慌張之色,還如此理智果斷……
別說是女的,就是男的,也沒幾個能做到這一步。
所有對穆芣苡的成見,在此刻都煙消雲散。有着如此膽色又處事果決的人,又豈會是那等靠不正當手段上位的?
總歸親眼目睹這一幕的人,誰都不會再相信之前的傳言。
“啊!天啊!小君這是得救了嗎?天啊!天啊!”華冰一把抱住他身側尚在愣神的胡有才,激動得不行。
回過神來的胡有才表情變了又變,也不知是被嚇的還是嫌惡,“你給我鬆開!像什麼話!”
華冰心裡高興,哪裡管胡有才語氣好還是不好,剛一鬆開又一把抱住,“胡導,我太愛你了!你真是找了個好演員啊!我決定了,以後除了我們家小君,這小姑娘就是我最喜歡的藝人。天啊!天啊!她剛剛真是太帥了,要是沒有她,我們家小君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你有完沒完?再不放信不信我讓你滾出劇組?!”
“胡導,你別生氣,我這不是激動的嘛。”華冰忙鬆開他,順帶着準備給他整理被他弄皺的衣服,胡有才嫌惡的躲過。
打了個冷顫,滿身的雞皮疙瘩。
也不知道君霖是怎麼受得了這個娘娘腔的。
許是不想太過顯眼,亦許是太過驚詫,姚飛雪已走到湖邊來,直直盯着已被順利接到船上的穆芣苡。
眼底有不甘也有驚疑。
胡瀾見穆芣苡安然,便朝着姚飛雪的方向而去。
在姚飛雪三步開外停下,不顧近旁人疑惑的目光,冷聲道:“姚大小姐,這筆賬我們記下了,你且等着,此仇必報!”
姚飛雪還未來得及說話,那邊就傳來一陣喧鬧聲。
卻是一人出現在現場正朝人工湖走來。
看到來人,姚飛雪意外,胡瀾更意外。
繆景凡和唐初看着來人,齊齊愣住,罷了同時開口。
“表哥,你怎麼來了?”
“老大,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