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和徐慢就這樣被關在了電梯外.感覺到後面注視的目光.丹青冷靜地按了向下鍵.等着電梯來接她.同時回過頭來看着徐慢：“不是說最近很忙嗎.怎麼還有時間給人準備生日驚喜.”
丹青承認.她在吃醋.她在生氣.剛纔的第一反應是逃走.可現在徐慢就站在她面前.她覺得她有資格理直氣壯地質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徐慢走過去與她並肩等着電梯.
“盡歡是這家餐廳的會員.每一個會員生日的時候他們都會安排免費提供一次晚餐.包括生日蛋糕.我們剛開完會.盡歡提議來這裡吃飯.湊巧今天是她生日而已.這一切並不是我的安排.”
徐慢的語氣很平靜.丹青看得出來他沒有撒謊.只是剛纔他倆對飲的畫面太和諧.已經印在她的腦子裡.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小氣了.心情複雜地看着徐慢.不知道該說什麼.
電梯叮的一聲響起.丹青如釋重負.邁了進去.轉過身來對着外面的徐慢.努力地笑了笑：“我先回去了.你進去吧.不要把壽星一個人扔在裡面.這樣不好.”
知道自己這話說的有些酸.丹青看着他的衣服並沒盯着他的臉.電梯快要合上的時候.徐慢伸出手來.他的手很長.抓住丹青的胳膊將她拽了出來.看過《死神來了》系列的丹青對電梯本身就有一種特別的恐懼.腦子裡閃過一些血肉模糊的影像.嚇得驚呼一聲.但尾音被他的胸膛堵住.她的鼻子一陣痠疼.徐慢順勢摟住她.雙手將她箍得很緊.
“丹青.你可以吃醋.可以生氣.但不能這樣隨便不理人.”
被他抱得太緊.她想掙扎也是枉然.更何況她喜歡這個擁抱給她的感覺.很暖很安全.她只能擡起頭來.他的嘴脣近在咫尺.她只能微微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嘴上仍是不承認：“我沒吃醋.”
徐慢嘴角上揚.笑出聲來.丹青的臉更加紅了.自己這抵賴的功夫可真差.但他這胸有成竹的表情可真讓人很不爽.她舉起手.在他背上敲了兩下：“你先鬆開.一會兒有人出來看見了不好.”
“丟下女朋友陪別人過生日更不好.”徐慢鬆開她.牽着她往回走.“盡歡幫了我很多忙.作爲女朋友.是不是也該陪我去喝一杯.”
自從知道莫盡歡和徐慢那段稱得上是青梅竹馬的過去.丹青已經開始刻意迴避莫盡歡.對於那段感情她並沒有打算刨根問底.就像徐慢沒有追問她和陸百知的過去是一樣的道理.人生已經不可能是白紙.許多不願深想的東西只能自己屏蔽.他們遇到彼此的時候.倆人都已經有了很長與他人精彩的歲月.要攜手共進的話.就必須接納那段不曾參與但已經存在的故事.
莫盡歡看見他們倆牽手走過來.臉上並未有太多表情.她指着對面的座位請他們入座.
“最近真是很忙.忙得連自己的生日都忘了.剛纔阿康打電話過來問我開完會沒.說訂了位置請我吃飯.意圖太明顯.他要是早點打過來.我可能會想起來.就不會有這個誤會了.”
她看着丹青.邊吃蛋糕邊解釋.丹青瞬間有些尷尬.這兩人一前一後的解釋.弄得只有她是小人一樣.可也不能爭辯什麼.只能勉強笑笑.
“他最近也挺忙.難得還惦記着你的生日.比我們這些人都要細心周到.不要辜負了他一番心意.他約了在哪裡.你要不要現在趕過去.反正時間還早.”徐慢切了一塊蛋糕遞給丹青.不動聲色地對盡歡說.
盡歡停下手裡的動作.盯着徐慢：“這飯是我定的.要走也是我該我趕你走.”他一進來就趕緊說清事實生怕丹青誤會.盡歡的心裡已經有些發冷.但想着他倆早就把關係說破.他給女朋友解釋也是應該.作爲朋友.她就順便提了一句.免得丹青多心.
自己主動避開當電燈泡是一回事.被別人趕走又是另外一回事.何況正如她自己所說.這頓飯可是她訂的.
徐慢自然不跟盡歡計較.她說話總是這樣隨性.從來不管是否會冷場抑或該不該給別人留一個臺階.他挑了顆櫻桃放進丹青的碟子裡：“你嚐嚐.味道很不錯.”隨即又挑了塊黃桃放進盡歡的盤子裡.“壽星女.能不能不要這麼大火氣.隨便一句話都能把你這顆炮仗點着.”
盡歡算是見識到這位大小姐的脾氣了.比林佳男還要厲害.她想早點結束這莫名其妙的晚餐.幾大口吃完蛋糕.她舉起杯子對着盡歡說：“盡歡.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盡歡舉起杯子一口喝盡.丹青看着自己滿滿的一杯.心情有些沉重.但還是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不過是紅酒.怕什麼.不能認慫.
這頓飯吃的很奇怪.莫盡歡的話越來越少.徐慢本就是話不多的人.而丹青更不覺得她有調節這種氣氛的能力.再說了.他們三也只有莫盡歡一個人在吃.她盤子裡的牛排被她切得細碎.她低着頭漫不經心的嚼.偶爾擡起頭來跟他們說幾句話.
莫盡歡終於吃完了面前的牛排.抹了抹.似乎完成了一個任務般鬆了口氣：“真好.”
廖康已經在樓下等着.遠遠看見三人從大門出來.主動走上前去.丹青在廖星瑤的婚禮上見過廖康.回憶起當時調進水裡的刺骨無助感.她的身體微微打了個寒顫.廖康早就聽說了徐慢和丹青的事.所以面上只是淡淡的.但莫盡歡在自己生日這麼重要的時候跟他們倆在一起.這確實有點詭異.
莫盡歡見到廖康.踉蹌着上前摟住了他的腰.醉醺醺地掛在了他的身上.她的臉微紅.頭髮有些散亂地掛在臉龐.嘴巴微微嘟起.對着廖康撒嬌道：“你終於來了.”
“終於”這兩個字真是讓廖康摸不着頭腦.他可是聽了她的意見九點在這等的.但莫盡歡難得擺出這個小女兒的樣子.廖康自然不再計較.他扶正盡歡.摟着她往車上走.順便跟徐慢和丹青告別.
“我怕來不及.
我要抱着你.
直到看見你的發線有了白雪的痕跡……”
莫盡歡的醉意在躺倒廖康懷裡的時候全部迸發了出來.她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搖晃.那個於她而言一直很特殊的男人卻牽着另一個女人的事.她也想被他牽着.她也想發發酒瘋.她也喜歡那顆小櫻桃……
可是.她在最合適的時候.忘記了去牽那雙手.
上了車之後.盡歡仍是不願放開廖康.整個人趴在他身上.就是不願動.被她弄得動彈不得的廖康只能摟着她.眼睛卻看着那兩個越走越遠的身影.
“盡歡.”
她並沒回答.整個人安靜地躲在他懷裡.只是呼吸有些沉重.
廖康不指望她能聽得到.也不指望她能清醒的理解他的心情：“如果有一天.我也喜歡上其他女人.你是不是也會突然發現你是愛我的.然後這樣爲我哭泣.爲我難過.”
莫盡歡擡起頭來.臉上已經佈滿了淚水.碎髮濡溼在臉上.哪裡還有往常的傲嬌模樣.廖康撥開她臉上的頭髮.溫柔地抹去她眼角的淚：“但你肯定會因爲自尊心.即使發現你很愛我.即使哭得比現在慘.也不會去挽留.是不是.”
“盡歡.愛情是個自私的東西.它必須是專一的.你能同時擁有許多人的愛.但不能兼有許多份愛情.我知道.你愛過單厲傑.你愛過徐慢.你也愛着我.可他們都把那份專一給了別人.只有我選擇留在你身邊.等着他們對你的愛消失.等着你明白.我的愛情一直在你這.一直給着你.”
廖康的話不多.也不煽情.他最擅長的只是踏踏實實做事.他愛着莫盡歡.任由她胡鬧.任由她在訂婚後一直忐忑不安地跟着徐慢.可今晚.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放縱對她並沒好處.只會讓她陷在自私裡不能自拔.
他的神情依然溫柔.卻刺痛了盡歡的眼睛.她哇的大聲哭出來.邊哭邊抽泣：“我知道.我是個壞女人……我三心二意.我喜歡你.可我又捨不得徐慢……我只是不能接受.我們從小到大.一直那麼好……他們都會讓着我.一直保護我.現在爲什麼有了其他人.就不再關心我了……”
莫盡歡像個孩子似的嚎啕大哭.她邊哭邊抹眼淚.臉上的妝已經化得不成樣子.廖康只是心疼的看着她.並不阻止.他知道.莫盡歡就是個被寵壞的小孩.周圍的人一直愛她.任由她胡鬧.她的成長最緩慢.當她還沒從小時候的中心人物角色中跳出來時.所有人都有了自己中心.將她推到了一邊.
他仍記得.徐芳菲跟單厲傑結婚的時候.她非要當伴娘.仙女一樣的她散場後獨自一人躲在桌子底下偷偷的哭……當徐思言降生.徐慢恢復了往日對她的冷淡之後.帶着孩子搬出了揚子山.她偷偷跑到他家樓下.對着那個黑暗的窗口淚流滿面.
其實.她是自私的.但她又是幼稚的.她沒有跟着大家一起成熟.把感情當做了全部受到傷害是遲早的事.如果她的個性不是這樣好強.也許.就不會有今晚這樣無法回頭的局面.可是.錯過的事情.誰也不能讓他再來一次.
盡歡哭完之後慢慢恢復了平靜.她趴在廖康的懷裡.盯着街上的霓虹燈光獨自發呆.哭泣.從來不是壞事.命運待她不薄.在她任性之後.仍有一個人在等着她.給她機會……
盡歡緊緊摟住廖康的腰.聲音沙啞：“阿康.我們也結婚吧.然後搬出揚子山.”
“……好.”他擁着盡歡.心裡的石頭慢慢落下.這個決定他早已經下了.只是在等她的決定.
徐慢開着車將丹青送到林佳男的公寓.丹青纔想起來她還沒告訴他自己已經搬了地方的事.她笑着指着另外一條路.告訴了他新家的地址.徐慢打了個轉.將車開了出來.停在了路邊.
“丹青.搬家的事爲什麼不告訴我.而且你根本沒必要再找房子.就算你不願去我家.也可以搬去上次那套房子住.”
“你最近很忙.我……”
徐慢皺着眉頭打斷她：“不要說我很忙.忙的難道連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嗎.”他承認自己忙.可那並不代表他們連最基本的溝通時間都沒有.何況忙字現在在他聽來只覺得她還在埋怨他.
“我並不覺得搬家這件事比你跟一個有過感情糾葛的人一起吃飯的事更需要溝通.”
徐慢沒想到丹青會再次拿這件事說事.這讓他有些無奈和反感：“我已經解釋過了.還帶着你一起跟盡歡吃的飯.你覺得還有必要爲這件事再爭論嗎.”
“你越想解釋.越顯得你們的過去有什麼.”
“你搬家的事跟這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就像你說的.我們缺少溝通.我們都把自己想袒露的.想說出來的展現出來.那些自認爲沒必要的或者不願意分享的都藏了起來.就像我這次搬家.我就是怕你替我安排好或者直接讓我搬去你家.我想保證一定的獨立性所以選擇搬走了再告訴你.你也一樣.你在家裡留着的那些機器貓掛飾.打火機和鋼筆等.你也從來沒想過要丟掉.也沒告訴我那是你每年生日時莫盡歡給你的禮物.”
丹青滔滔不絕地講着.其實藏在她心裡遠比這些還要多.只是徐慢大多時候都很溫和.她不忍心說出來傷了他們的感覺.今晚的徐慢有些煩躁.她不知道是工作的原因.還是莫盡歡的生日被她撞見了.
邵丹青在改變.但她骨子裡的那股較真勁還在.有時她能想通一口氣吞下去就再也沒說出來.可有時候.她又固執的令自己討厭.怎麼都忘不了那些糾結的想法.徐慢的不快.讓她心裡的害怕、擔憂和苦悶都跑了出來.
“丹青.你非要把這些事情都整理得清清楚楚嗎.”
“整理不清楚的感情就還沒過去.”丹青主動走下車.順手攔住了一輛的士.匆匆走了.徐慢看着那輛逐漸走遠的車.卻沒有發動車子追上去.他很疲憊地靠在車上.等着自己清醒過來.
徐慢在車上安靜了一會兒.電話響了起來.是宋礪寒.問題的出現比他想的還要糟糕.他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李克確認.對方處於關機狀態.他想起了丹青之前的提醒.
強烈的感情.最終都不甘於平淡的消亡.
他開着車.轉了個方向.向宋礪寒家開去.由此.他錯過了跟丹青打破僵局的最好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