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與瘋子的過去
瞬息萬變,就是用在當下來形容的。
眼看陸續勾住窟窿邊緣,也要跟瘋子進去時,突然我身上的黑鬚一鬆,乍不及防下我直直下墜,重摔到底。第二個摔下來的就是陸續,砰的一下,特別重。
未等我倆有所反應,嘩啦啦一聲,又是一道身影墜下,紮紮實實地砸在陸續身旁位置,連帶的是如雨灑般墜落的黑色軟泥。不用說最後滾下來的那個定然是瘋子,他全身都被黑色軟泥給糊了,而且那個窟窿口似乎是在軟化般,不斷的掉下一塊一塊的軟泥。
擡頭去看,被驚了一跳,那原本捆住我的黑鬚已經不見了,應該是縮了回去,這沒什麼,讓我驚到的是那本貼滿整塊頂壁的東西在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向中間那個窟窿口收縮,火勢也在向那慢慢推進蔓延,然後猶如融化了一般不斷向下滴落黑色軟泥。
陸續反應快地一腳把瘋子給踹開,留了那空地出來,軟泥啪嗒啪嗒地掉,沒一會就堆出半米多高的一灘了。視線緊鎖住上方,發現頂壁逐漸露出了本來的山石面目,而我們塌陷墜落之處也空了出來。
那處核心地帶,在軟泥都融化墜落下,漸漸有個形態呈露出來,我想看出那是什麼,但因被火給包圍了,盯了半響也沒分辨出,倒是那黑色軟泥似乎不再滴。
耳旁傳來陸續喚聲,他已經到了瘋子身邊,將人給掀翻過來,瘋子從頭到腳都是黑的。我怕那黑泥等下會凝固,提醒陸續快想辦法幫瘋子弄掉,自己也手撐地想爬起來,這一用力才發現剛纔那一摔把腳給扭到了,硬忍着疼挪到那邊。
見瘋子臉上的泥已大致清理掉了,忽略那跟包公似的黑,問陸續:“他傷到哪了?”
“不知道。還有氣就應該死不了。”話雖如此說,臉上卻是一片沉肅。確實如我所擔憂的,剛纔還軟趴趴的黑泥,如今已經開始逐漸變硬,要不盡快弄掉,瘋子等於是被泥封在裡頭了。
當陸續去掰瘋子的手時,發現他拳頭緊握着,我心想他不會是把那花蜘蛛給捏在拳頭裡吧,那樣即使沒被火燒死,蜘蛛也被他給捏死了。但等陸續掰開後,我倆都愣了愣,他掌心裡居然握了一顆直徑約三四公分的青色珠子,似還有綠光閃翼。
我直覺去看瘋子另一邊的手,發現並沒有緊握,而是縮在袖子裡並拽住了袖口。陸續直接拿刀劃開了他袖子,花蜘蛛從內鑽爬出來,原來瘋子把它藏在了自己袖口裡。清理到得後頭,由於軟泥的硬化,陸續只能用刀將其刮下,總算是差不多沒讓瘋子被活封在黑色固狀物內。
懷疑瘋子可能是進了那火坑,受不住高溫情況下至昏的,但生命跡象都還很強烈,應該是不會有什麼事。我見陸續累得癱坐在那喘氣,臉上有不少細小的劃傷,想起他剛纔是貼在頂壁上五米左右高空直摔下來的,問道:“你有摔到哪沒?”他飄了我一眼,“摔到哪了你還給揉是不?”
我咧了咧嘴,回道:“行啊,你過來呢,我給你揉揉。”他還真大咧咧地往我這靠,氣息抵在耳畔說:“腰疼,背也疼,肩膀好像也有點。”伸手在他腰處的軟肉上擰了一把,聽他倒抽着冷氣,我似笑非笑地問:“還疼不?”他連連搖頭,“不疼了。”
明明見他即使突然墜落,摔到底下時也作了自保動作,至多像我一般摔到腳,怎麼也不可能會傷在腰背和肩膀的。有心情開玩笑,那就意味着沒事,我還是省點心。
手下剛鬆,忽然右腳被陸續給擡起,挪到了他腿上,指腹壓來,正是按壓在我扭傷的位置。數落聲在耳旁:“你的臨場反應怎麼那麼遲鈍的?空中摔下來要就地翻滾不知道嗎?那樣可避免腿腳受壓力而扭曲。疼嗎?”隨着他最後那聲問,指下突然重了力,這回換成是我倒抽着氣了,老實回答:“疼。”
可他下一句話卻是:“疼就對了,疼了才能讓你吸取教訓。”
我有一肘子揮他腰側的衝動!但被他按了一輪過後,那本生疼的腳踝,還真的好多了。我不覺擡眼看他,目光被他接收,就聽他笑着說:“看什麼?是不是覺得爺的手法很不錯,改天有空了幫你來個全身按摩如何?”或許他本身就是順口這麼一說,等話完了後似想到什麼,看我的眼神帶了曖昧。
我給以的回報是用沒受傷的腳踹在他胸口,用的是巧力,不至於把人踢傷,但他沒防備,一下被我踹得仰倒過去,肩揹着地之後見他齜牙咧嘴的。心頭一動,附身過去邊拉他邊問:“你背上真的受傷了?”卻被他反拉着跌在他身上,親了一下後說:“騙你的,要不你怎麼會自投羅網呢?”
又好氣又好笑,也沒掙扎,就靠在他胸口聽他如雷的心跳聲。其實之所以兩人放鬆了下來,是都知道剛纔差一點致我們於死地的那東西已經死了,既然黑色凝固物屬於它的身體,那現在它已化整爲零。至於原因,我估計是瘋子在窟窿裡頭那聲暴吼之後做了什麼,具體還要等他醒了來問。
頂壁上剩餘的形態也逐漸在火簇中燒盡,與之前我們用來引燃烘烤不同,那時燒到最後還有餘碳積存,而這時頂上是燒得一點都不剩,火光自動熄滅時,只看得到被燻黑了的山石。
另外,可以發現靠牆位置豁開了一長條缺口,其中有我們下墜陷落的點。也就是說,其實本身靠牆位置就存在一條深溝與這第三層是打通的,但因爲這不明生物的關係,它用黑色固狀物給填滿了。
我有些後怕地感慨:“陸續,剛纔我真以爲你要進那窟窿裡了。”他嗯哼了聲算作應答,卻沒了下文,我只好再次打破平靜:“見你平時挺煩瘋子的,但在那時你還是沒有猶豫地要去救他,其實瘋子在你心裡還是挺重要的吧。”
“我那是怕他進了地府,連閻王都嫌棄他。”
我忍不住笑起來,男人的友情通常都夾藏在貌似吐槽的話鋒中,在他們的世界,可能覺得也就對自己人能這樣肆無忌憚沒顧忌地吵吵鬧鬧。
陸續發現我在笑,伸手來捏我的臉,“別笑,我是說真的。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見瘋子,就被他給煩得要抓狂,十分之後悔主動開口詢問那一句。”
“哪一句?”我好奇地問,心想他們認識一定十分有趣。
只聽陸續苦兮兮地問:“小九,你真想聽嗎?我實在是不想回憶那一段啊。”我很肯定地回答:“想聽。”韓冬靈可以趾高氣揚地站在我面前,稱她是最瞭解陸續的人,因爲她參與過他的過去。我沒法參與,那麼起碼能夠知道吧,尤其是關於他這兩個鐵哥們,我都接觸過。
陸續倒沒再忸怩,真的開口講了起來:“你一定不知道瘋子以前是幹啥的,我第一次見他,是在一家戲臺上,要是你以爲他是上臺演戲的角,那就錯了,他是跟人家租了那臺子,跑上去說書的。”
聽着嘴角免不得抽了抽,早有預感瘋子的出場畫面非比尋常的另類,但怎麼也難把他與個說書的聯想在一起。陸續頓了頓後又繼續道:“那時候瘋子不是現在這樣的,穿得還算儀表堂堂,上戲臺上說書時還跟人家借了袍子穿身上,挺有模有樣的,我就是被他這幅道貌岸然給騙了。來,小九,你先猜猜瘋子在臺上說的是那段書嗎?”
我脫口而出:“西遊記?”陸續一下就笑了,我枕着的胸口有節奏地震動,“看來你對他還是有所瞭解的嘛,確實,他那次在臺上講的是西遊記裡的經典一段: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底下就熙熙攘攘坐了三五個人,他居然也能在上面聲情並茂講得口沫橫飛的。我當時還真叫一個嘴賤,就是見他講完那段故事後遲遲不收尾,問了句......”
正削尖了耳朵聽下文,可他卻在此處頓住後不開口了,不由着急催促:“問了句什麼?”
沒有迴音,我擡起頭去看他,發現他的視線落在身旁,循着那方向看過去,呃,嚇了一跳!不是又出現了什麼異狀,而是剛被斷定爲昏迷中的瘋子,漆黑的臉上,眼睛睜得極大,眼珠卻一動也不動,看起來十分滲人。我與陸續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眼中都看到了疑惑。
陸續試探地問:“瘋子?”
毫無反應!陸續躺不住了,扶了我坐起後正要向前探身過去,突然那瞪大了眼的瘋子出聲了:“小六,繼續啊,正聽你回憶當年聽得入神呢。”
陸續咬牙切齒的,拳頭握得很緊,“醒來了不知道冒個聲的嗎?在那裝鬼嚇人,好玩是吧,我看你這是找抽!”他這氣得我估計就差一點要噴血了,原來瘋子在我倆不知不覺中醒了,還聽了一會壁角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