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過眼神。
確實是陸舟。
黃光明定了定神，轉身就要走，結果被陸舟上前一把拉住了。
“臥槽，你跑什麼……”
被陸舟拉住了肩膀，黃光明也不跑了，嘆了口氣感慨聲說道。
“兄弟混到這份上實在是不忍心見江東父老，看在四年同牀……哦不，同窗的份上，容我先溜一步可否——”
陸舟忍不住噴了。
“同你個鬼！”
MMP！
這麼多年沒見，這傢伙嘴巴還是這麼碎……
看着模樣已經不似當年那位騷氣逼人的少年的光明兄，陸舟心中一陣兒的惆悵。
都說英雄易老，怎麼自己都還沒點變化，兄弟們都已經滄桑成這個樣子了？
尤其是那感人的髮際線……
若不是那賤賤的眼神依舊，陸舟都差點沒把他給認出來。
見老室友臉上那感慨的表情，黃光明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
“我猜你肯定沒在想什麼好事兒。”
陸舟笑着說。
“怎麼會？我就是有點兒感慨，六年沒見了，你變化……有點大。”
黃光明嘆了口氣：“……六年沒見，你說話還是一如既往能氣死人。”
嗯？
有嗎？
陸舟仔細想了想，還是沒有發現自己說話究竟哪裡氣人了。
從剛纔開始注意力便落在這個人身上，一直到確認他沒有問題之後，王鵬才收回了放在懷中的右手，關上車門走了過來。
“熟人？”
陸舟心情不錯地點了下頭，回答道。
“嗯，老朋友了。”
看着王鵬，黃光明客氣問了句：“請問這位是？”
陸舟正準備介紹，王鵬便乾淨利落地自我介紹道。
“王鵬，司機。”
“幸會幸會，”黃光明點了點頭，摘下安全帽摸了摸後腦勺，拉着陸舟低聲問道，“你咋請個男司機？”
對這個奇怪的問題沉默了一會兒，陸舟反問了一句說道：“……你看哪個老闆的司機是女的。”
黃光明微微愣了下，思忖了片刻之後，隨即說道：“你這麼一說好像也是。”
看了眼身後的廠房，陸舟問道。
“你現在在……海思這邊上班？”
“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黃光明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以前不是說轉專業了麼，當時沒好意思說，其實我不是轉去學金融，而是轉去學自動化了。”
“……你怎麼不說呢？”陸舟嘆了口氣，“你要是說了兄弟一定勸住你。”
“……別說了，兄弟，”黃光明嘆了口氣，“說多了都是淚。”
拿着一線工人的工資，幹着比程序員還累的活兒。這麼說可能有點兒誇張了，但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反應了這一行的整體面貌。
黃光明顯然混的還算是不錯的了，讀研的時候跟了一個不錯的導師，雖然學術能力一般、選的方向也談不上很熱門，但和半導體產業界卻頗有些聯繫，在他中規中矩地讀完了三年碩士之後，還是給他安排了一個去企業的就業機會，而且去的還是華威。
然而，從讀本科的時候開始，黃光明這人就有點兒走中庸之道的感覺，無論是幹什麼事情都不突出，但也不會幹的太差。
在讀碩士的時候這算是一種優勢，老闆雖然沒興趣留他，但也談不上不待見他。然而到了工作崗位上，尤其是進了注重個人能力的私企之後，這種性格卻讓他在職場上並不如意。
尤其是那賤賤的碎嘴……
若是朋友會這個人很有趣，但同事顯然就不會這麼覺得了。
總之，現在雖然拿着七八千的工資，但乾的也是最辛苦的活兒，明明還不到三十歲，但頭髮都已經快掉光了。
“說實話，要知道這行這麼辛苦，我當初就不轉專業了。”
雖然陸舟想說學數學也不一定輕鬆，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道。
“那你當初爲啥要轉專業？”
語氣中帶着幾分悔意，黃光明嘆了口氣說道：“我媽讓我轉的，她說她有個大表哥的兒子在汽車廠上班，打麻將的時候聽他說，他們廠裡的安全員老舒服了，學的就是自動化專業。”
自動化專業進了廠混成了安全員，不是有點關係就是陰差陽錯了，要不在廠裡就是上面懟完接着被下面懟。
他老媽沒上過大學不清楚專業和崗位之間對口的問題倒是正常，但這傢伙好歹讀了四年本科，沒聽說過也該會用搜索工具吧？
“……我順便問下，你當初本科爲啥讀的數學，我記得你不是調劑吧。”
“還不是她給我填的，”嘆了口氣，黃光明繼續說道，“……那會兒我不是有個在審計單位上班的堂叔嗎？本科讀的就是數學，我媽就給我志願上填了數學。”
陸舟：“……”
好吧。
他大概知道他混的不如意的原因了。
畢竟是同一個寢室的兄弟，能幫上忙的話，陸舟當然還是想幫一把。
尤其是看着他如此憔悴的樣子，實在是於心不忍。
陸舟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道。
“想回校嗎？”
“別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黃光明搖了搖頭，“真不是兄弟不好意思開口，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種客氣的人。只是我這水平，做學術是不可能的，去了高校也只能混日子。你混出頭了還記得兄弟，我已經很感謝你了。真要去了高校，指不定得被人說什麼，最後還是坑了你……這事兒我做不出來。”
說不是因爲不好意思肯定是假的。
不過，陸舟倒也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所以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說道。
“坑不坑的問題不存在，你的顧慮是多餘的。但個人選擇，我也不勸你。只是，如果你想回高校的話……和我說一聲。”
黃光明眼中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爽朗一笑說道。
“哈哈，那我先說聲謝謝了……抽菸不？”
“不抽……這裡還能抽菸？”陸舟愣了下，四處看了眼，確實沒有看到禁菸的標誌。
“廠房裡面肯定不行，但外面還是沒問題的。我出來本身就是放個水，順便抽根菸回去，沒想到這麼巧碰到你了，”從包裡摸出了一根菸夾在指頭上，黃光明笑了笑繼續說道，“想去裡面參觀肯定是不行的，現在整個園區裡搞得草木皆兵，商業間諜舉報抓到一個獎勵十萬。不過你是院士，寫個申請，應該還是能進去參觀下的吧？要我帶你過去嗎？”
陸舟正想說不用，然而就在這時候，原本緊閉着的廠房正門忽然緩緩打開，一羣正裝、工作服混搭的人們從裡面走了出來。
聽到動靜，黃光明下意識回頭看去，這一看不要緊，嚇得他夾在手指頭上的煙都掉在了地上，
只見站在C位的那人，正是海思駐江城半導體工業基地產業中心總負責人兼廠長——孟中標。
這個名字相當的有特點，夢裡都能中標。
而這也是他被調到這裡之後，記住的第一個名字。
陸舟：“他是誰？”
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黃光明嚥了口唾沫道。
“……廠長。”
摸魚當場被抓到……
這個月的獎金，肯定是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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