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衆生相（二合一）
就在常浩南看着遠處的圖204S從跑道緩緩滑入停機位的時候，在位於他樓下的另外一個房間裡，姚夢娜同樣正坐在牀上注視着窗外。
只不過她的目光並沒有特地聚焦到某個地方，看上去更像是單純地在……
發呆。
以至於跟她一個房間的同事連續叫了好幾聲都沒有反應——
601所給常浩南安排的差旅標準已經是跟楊奉畑等人一個級別，但大多數人還是要兩個人住一間標準間的。
直到對方拍了拍她的肩膀，才終於回過神來。
“看什麼呢？這麼專注。”
跟姚夢娜一起住的還是上次在624所出差時的那個女工程師，叫何美英。
後者的丈夫也在601所工作，但主要負責安全保衛工作，自然沒辦法跟着一起來出差。
“對了，上次從涪城回去之後，你有沒有把常工約出來啊？”
何美英一邊用毛巾擦着剛剛洗完溼漉漉的頭髮，一邊坐到另外一張牀上隨口問道。
八卦嘛，人類的天性。
更何況是601所最近幾個月很是出名的兩個年輕人之間的八卦。
雖然這個年代還沒有這種說法，但實際情況就是，跟何美英同一個辦公室的不少人都等着磕這口CP呢。
“啊？我……”
姚夢娜萬萬沒想到對方開口就是這種級別的問題，直接就是一個啞口無言。
“啊什麼，難不成你上次問我601所附近有哪些適合兩個人吃飯的地方，是爲了請別人？”
結了婚的女人和沒結婚的女人之間，戰鬥力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
作爲一個過來人，哪怕何美英在平時的工作裡跟姚夢娜並沒有太多直接接觸，但也足夠她看出這個年輕女生的心思了。
“不是，我……我沒約出來。”姚夢娜說着覺得自己雙頰有些發燙。
“啊？”
這次輪到何美英滿臉驚愕了，連手上擦頭髮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半晌之後才猶豫着開口問道：
“他拒絕了？”
“那倒沒有。”姚夢娜搖了搖頭，用有些頹然的語氣回答道：
“或者說我根本沒有邀請的機會。”
“回601所那天，我問他有沒有空，結果……結果他直接說沒有……”
何美英深吸了一口氣。
“他說沒有，然後你就沒再試過？”
她的語氣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也不好說是對誰。
或許是二者兼有吧。
“後面他就一直在忙航展的事情嘛……”
“天吶……”何美英嘆了口氣，頗爲無奈地扶住額頭：
“伱們兩個可真是……”
然後她擡起頭看了眼旁邊掛鐘上的時間：
“現在正好是快要吃晚飯的時候，正好航展這幾天咱們應該沒什麼大事，你現在去找他，肯定沒問題。”
爲了自己的CP不會BE，何美英也是操碎了心。
“我……”姚夢娜的語氣中帶上了些許害羞：“我剛剛就是在考慮穿什麼衣服更好。”
這個時候何美英才注意到姚夢娜的牀上鋪放着三條不同花色和款式的連衣裙。
她皺了皺眉：
“你只帶了這幾件裙裝麼？”
“那倒不是。”姚夢娜低頭又從行李箱裡又取出了幾套衣服：
“但我覺得這三個款式好看一些，是……哪裡不合適麼？”
“那倒沒有。”
“我只是覺得，以常工平時的表現來看，他可能會更喜歡你是……這樣的打扮。”
何美英搖搖頭，起身來到旁邊的牀前，挑出了一條牛仔褲和一件白襯衫。
儘管它們分別屬於兩套衣服的一部分。
幾分鐘後，換好衣服的姚夢娜站在了鏡子前面。
其實以她的外表而言，想把自己弄得不好看反而有點難度。
不過這一身混搭起來倒是確實有點不一樣的感覺。
至少腿長的優勢表現得非常明顯。
“謝謝何姐，那我這就……”
姚夢娜剛準備換鞋出門，就又被何美英給拽了回來。
“你就準備這麼出門？”
“不然呢？”
前者低頭看了一眼，確認自己並沒有漏掉什麼。
何美英也懶得廢話，直接把她拉到一邊，按在了一張椅子上，然後從自己的行李裡面翻出化妝盒。
“你坐在這別動就行了。”
……
一個小時之後。
當常浩南房間的門鈴聲響起來的時候，他正在一張便箋紙上面總結着自己剛纔有些細碎的思路。
在90年代中期到21世紀初的這將近十年時間裡面，華夏的軍事建設是走過不少彎路的。
其中的原因自然非常複雜，有單純的技術問題，有甲方用戶過於不切實際的思路，還有內外敵人的各種阻撓破壞，甚至也有各種陰差陽錯之下的巧合。
因此，並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被常浩南撬動的。
他需要儘可能高效地提升並利用自己的影響力。
八三工程如今只剩下了一些收尾工作，後面包括十號工程和十一號工程在內，鋪開的攤子恐怕要大的多，涉及到的領域也多得多。
由於系統的存在，他不必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一個方向上去，而是可以多線程運轉。
但人腦畢竟不是電腦，再說就算是電腦，多核優化也是考驗軟件水平的，例如某瑞典遊戲公司的作品，一核有難七核圍觀的情況就不在少數。
所以需要把他能想到的項目大概分出幾個優先級來——
首先肯定是第三代航空動力，也就是渦扇10發動機。
作爲一架飛機的心臟，航發可以說是一個飛機型號的基礎。
更不用說一個好的第三代發動機核心機還可以拓展出一個完善的汽輪機家族了
不過太行項目儘管1987年就立項了，但到1996年的時候基本還處在八字沒一撇的狀態，總體設計方案都改了又改沒確定下來，更別提後面的各種新技術應用了。
這是個絕對意義上的硬骨頭，哪怕有系統幫忙，也不是改個壓氣機設計這樣半個月就能解決的。
其次應該是飛機大尺寸結構件的生產，也就是重型模鍛壓機。 蘇27的鈦合金框架是由兩個部分分別鍛壓成型之後焊接而成的。
但一方面鈦合金焊接本來就是巨大難點，另一方面在生產效率和良品率上也遠不如直接搞一體化鍛壓。
後世殲20的鈦合金結構件就是這麼造出來的，不如先適應一下。
而且，要是真的準備從毛坯料開始完全打通百噸級幹線客機的生產線，這更是個躲不過去的技術門檻。
又是個大活，而且是物理意義上的大活，就算設計圖拿出來，沒個一兩年時間也很難落地。
這兩個項目可以預見地週期很長，所以如果有機會的話，要儘早着手。
機載武器的開發得考慮提上議事日程，不能像前世那樣到了2010年以後才實現中距彈自由。
還有直升機，陸軍和海軍都有巨大的缺口，直8除非推倒重來否則不堪大用，直9又實在太小潛力不夠……
大型運輸機也存在迫切需求，但以華夏目前的航空工業實力，要想在短時間內造出200噸級的戰略運輸機確實不太現實。
所以可以先考慮拿出一些籌碼，從塔什干工廠弄一些伊爾76來，還可以當做預警機和加油機平臺。
十一號工程省下的經費，包括後面大概率也不會再去買蘇30MKK省下的錢，應該是夠用的。
想要讓毛子不磨洋工，非得有個小爸爸（比如慈父）或者小媽媽（比如葉二）在後面拿皮鞭抽才行。
另外，既然有了不錯的特種機平臺，那相應的型號也得安排上。
但這些方面也沒有技術儲備。
華夏特種機的真正起點應該是運8J海上警戒機，要兩年後才服役，機載設備還是從英國進口的。
相對來說，在一衆西方國家裡面，英國和德國算是兩個比較好的合作伙伴，比另外幾家靠譜的多。
但是再怎麼說英美也是一對共軛父子，用英國雷達應對美國威脅的效果可想而知。
總之，在進行了一番系統性分析之後，只能說華夏工業的進步空間很大。
這麼一想，殲20能在15年後就上天，簡直堪稱奇蹟。
……
因爲剛剛的分析太過專注，因此門鈴連續響了好幾次，才把常浩南從頭腦風暴中喚醒過來。
當他打開房門，看到門口的姚夢娜時，還在思考着反潛機和電子戰飛機的事情。
大腦切換程序是需要時間的。
而這一瞬間的呆滯，看在後者眼裡可就變了意思。
“感謝何姐……”
姚夢娜一邊暗中感謝何美英剛纔的幫助，一邊伸手在對方眼前晃了晃。
正好這時候常浩南也回過神來了。
“學姐找我有事？”
“一起去吃晚飯吧。”
這次姚夢娜吸取了教訓，直接開門見山，甚至都沒用疑問句。
按照何美英的說法，既然對方是喜歡被動的類型，那就乾脆別給他選擇的機會。
“也好，我剛剛看到酒店一層就有個不錯的餐廳，就去那裡好了。”
儘管爲了迎接航展開幕，香洲，尤其是機場區域附近已經恨不得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但這個時候不比二十年後。
現在已經是五點鐘左右，等到吃晚飯天色肯定已經黑下來了，走在人生地不熟的外面多少有些危險。
“酒店一層……”
姚夢娜遲疑了一下。
那個餐廳她去看過，沒有單間只有大廳，而且環境還比較嘈雜，實在和她夢想中“約會”的場景小有差距。
但她想了想覺得師弟剛纔開門的時候看她的眼神都直了，說明這個木頭總算是開了竅，那麼有第一次不愁後面有二次三次，大廳就大廳吧……
於是還是選擇了點頭同意。
但很快她就覺得有些後悔了。
因爲常浩南的注意力似乎並不在她身上。
1996年的華夏很難無論如何稱不上一個航空強國，但至少算是航空大國。
尤其以表現出的潛力而論的情況下。
因此這第一屆的香洲航展，自然也獲得了不少的關注。
有人期待着能進一步打開這片尚未被完全開發的市場，也有人期待着能在這次航展上看到航空工業騰飛的希望。
一老一少兩個帶着專業攝影器材，看上去像是記者的人正坐在常浩南和姚夢娜附近的另一個位置上。
“劉哥，這航展還沒開幕，你的文章就悄咪咪地在今天的報紙上登出來了，夠積極的啊。”
“預熱嘛，咱們做記者的，就是要敢於下判斷，而且這次航展關注的人格外多，連帶着這幾天的報紙銷量都暴漲，主編還說要加印呢，這都是業績啊。”
年長的那位記者用一副傳授人生經驗的預期回答道。
“那劉哥，我看你寫的分析，說航展上可能有咱們國家的新型飛機亮相，這你是怎麼知道的，我看展會提供的資料裡面，只有一個殲8IIM和一個殲7MG啊？”
剛剛那個年輕的聲音繼續問道。
“嗐，這我一個平頭老百姓哪能知道，還不都是靠分析。”
聽到這裡，常浩南的表情中多了幾分錯愕。
殲8C的參展是臨時決定，那時候宣傳用的材料都已經做的差不多了，重新制作明顯不現實，所以展方提出乾脆將其作爲一個驚喜。
常浩南想了想，覺得既然2016年航展的殲20亮相也是玩了這麼一手猶抱琶半遮面，那我抄襲一下後人的智慧似乎也並不無可，於是直接跟楊奉畑以及展方商量，設計了一個更加驚豔也更加突然的亮相方式。
所以殲8C參加航展這事儘管沒有特地保密，但應該也沒幾個人會知道纔對。
要是真有人能通過什麼蛛絲馬跡給分析出來，倒也是挺厲害的。
這時候那位被稱爲劉哥的記者再次開口了，只是聲音相比之前小了很多，如果不是常浩南耳力過人，恐怕很難聽清楚：
“分析，你得抓住關鍵矛盾。”
“重點根本不在航展上面有什麼，而是你得想明白，買報紙的人願意看什麼。”
“因爲今年年初的那個事，國內但凡關注這次航展的，都指望着能拿出些提氣的東西出來呢，這個時候就得投其所好，一口咬死肯定會有新飛機作爲驚喜亮相，說的越玄乎越好，反正是預測，到時候說錯了又能怎麼樣？”
“那……”
這樣的回答顯然完全出乎坐在他對面的年輕人預料之外：
“那現在這麼多人都相信了會有新飛機，要是到時候沒有，大家豈不是會很失望，或者感覺自己被騙了？”
劉哥撇了撇嘴，用一副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
“失望又能怎麼樣，我和你說，真要出現那種情況，別人只會覺得是造飛機的那幫人不爭氣，跟咱們報社沒關係，把參展這幾天的銷量賺到纔是實打實的……”
常浩南突然覺得，此時自己臉上的表情應該會非常精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