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論文的內容相對短平快，只用了不到一週時間就最終完成了。
畢竟，這是常浩南未來準備引入到TORCH Multiphysics裡面的東西。
除了數學推導部分以外，最多涉及一些計算原理，不可能把所有具體實現的細節都給寫進去。
那就成商業間諜了。
到時候被人搶了先，然後一查。
嘿！
自家老闆泄露出去的。
那就搞笑了。
至於投稿……
其實也不用怎麼投稿。
畢竟，華夏科學院學報這個期刊目前還沒正式創刊，出版社也只是剛剛籌建完成。
而且常浩南自己還是主編。
爲此，第一期華夏科學院學報的發售日期，也比預期提前了差不多一個月。
實際上，儘管新期刊在剛起步的階段基本都會在請大佬當主編站臺，同時順便讓大佬發些論文上去以提高引用數量和影響力，但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這些約稿而來的論文都是以綜述爲主。
一來是因爲只要寫綜述的人足夠有名，那麼發表之後短時間內的引用量一般都會蹭蹭上漲，比同影響因子的普通論文快得多。
二則是因爲對於有一定名望的學者來說，綜述相對好寫，也不涉及什麼研究成果，畢竟高水平論文又不是什麼大白菜，很難說約稿之後馬上就能給你整出來一篇。
當然，其實還有另外一點。
就是即便對於大部分大佬學術大佬來說，“在自己擔任主編的期刊上發論文”這件事，往往也很容易被認爲是灌水，還可能招來學術對手的攻訐。
總之，像常浩南這樣真把重量級成果當添頭髮出來的實誠人，已經不多了……
不過，擺在他面前的，還有另一個現實問題。
JCAS，或者整個華夏的學術期刊，現在都處在一個沒什麼人關注的狀態。
而且，這年頭也還沒有後來那麼多專精學術領域的媒體。
所以哪怕是常浩南，不聲不響地直接在上面發個論文，也很可能掀不起什麼浪花來。
所以……
還得是arXiv。
作爲預印本網站，在arXiv上提前發表成果不會影響到正常投稿，但卻可以讓很多關注這個方向的研究者注意到。
完全符合常浩南的需求。
於是，在最後一遍檢查過內容無誤之後，他按照慣例打開網站，接着把已經完成的文檔給傳了上去……
……
幾乎與此同時。
大洋彼岸。
俄亥俄州，哥倫布市。
俄亥俄州立大學。
高級研究員哈羅德·黃左手拿着一個剛剛打開的三明治，右手則操縱着鼠標點擊進入了arXiv的網頁。
實際上，作爲一名主要研究高階數值模擬格式的工程技術人員，arXiv裡面其實很少有他感興趣的內容。
然而，在去年那一波誇張的熱度之後，arXiv在“主流”學界的影響力，也隨之提升了不少。
儘管所有人都覺得，不太可能再有第二個人會把驚天動地的成果直接擺在上面。
但既然有常浩南和佩雷爾曼的前車之鑑，誰又敢打包票呢。
而且，即便上面很少有真正意義重大的成果，但一些天馬行空的思路還是有可能帶來一些啓發。
因此，至少絕大部分研究人員，都會時不時去看一眼，上面是否有什麼驚喜出現。
算是某種開盲盒的行爲。
而哈羅德也算是其中之一。
他習慣於在吃午餐的功夫上去看看，也算是某種工作間隙的放鬆。
當然，看某些離譜的民科在上面發文，然後被人（一般是閒得無聊的學生）怒懟，有時候也很有趣……
但就在等着網頁加載出來的功夫，辦公室外面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進來！”
哈羅德擡起頭，大聲回答道。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房門緩緩打開。
接着，一名年輕的學生走了進來。
只不過，卻有些垂頭喪氣的樣子。
“馬修？”
哈羅德看着自己這名平日裡精力充沛的學生今天卻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不免有些擔心：
“發生什麼事了麼？”
“老師，我的論文又被JCP的編輯給拒收了。”
被稱爲馬修的博士生坐到哈羅德對面，整個人完全蔫了。
JCP，The Journal of Chemical Physics，化學物理領域最重要的學術期刊之一，由美國物理聯合會於1933年出版。
雖然影響因子不高，但卻是業內很有影響力，也頗受學界和工業界認可的期刊。 “怎麼可能？”
哈羅德放下鼠標和三明治，注意力也完全從電腦屏幕轉移到了馬修身上：
“我不是專門囑咐過，讓你在簡介裡面寫明，論文中的新框架在較低雷諾數湍流的隱式大渦模擬方面有很高的精度？”
“我當然寫了。”
馬修點點頭：
“但JCP的編輯還是沒有接收。”
哈羅德皺了皺眉頭。
對於馬修的這篇論文，他本來是很有信心的，但連續投了兩次JCP都根本沒走到審稿人手裡，着實讓他不解。
同時也有些惱火。
“編輯在拒稿的時候有沒有提到具體的理由？我是指……不是套話的那種。”
馬修點點頭；
“跟上次一樣，編輯說論文的前半部分內容寫得過於基礎，而且涉及到大量數學理論的計算，不符合JCP的接收原則，希望我們能進行修改……”
“砰——”
還沒等馬修把話說完，哈羅德就惱火地重重拍了下桌子：
“簡直是荒謬……內容太基礎也能成拒稿的理由？”
看着突然暴怒的導師，馬修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表情更是跟哭差不多：
“可是……可是編輯就是這麼回覆的……”
哈羅德急促地喘了幾口氣，沒有回話。
他的怒火當然不是針對馬修。
而是針對JCP的編輯部。
哈羅德心裡已經大概猜到了些許端倪。
拒稿，並不是因爲什麼“內容過於基礎”。
而是因爲他的研究內容是基於單元內多項式重構的高精度格式，跟目前“主流學界”的方向不一致。
屁股決定腦袋，這在學術界也是很常見的情況。
比如在生物領域，如果你的研究結果對轉基因商業化不利，那麼Nature體系下的期刊就更傾向於接收。
而如果是反過來對轉基因商業化有利，那麼則有更大概率通過Science體系下的期刊。
不過，常見歸常見，真落在自己頭上，任誰也不可能半點火氣沒有。
更何況，在流體力學仿真這個領域，投稿範圍實際上也非常有限。
如果去投Physical Review這類純理論物理的期刊，又很明顯差點意思……
“這樣吧，文章我再看一看，能不能換個期刊投稿。”
強壓住心中的惱怒之後，哈羅德用盡量柔和的語氣說道：
“實在不行的話，今年年底，航天航空學會（AIAA）那邊邀請我去做個報告，到時候我把這篇論文的內容講一下好了……”
話是這麼說，但“在會議上報告”和“發表會議論文”並不是一回事。
他們研究的高階通量重構方法確實在航空航天，尤其是航天領域有很高的應用潛力，但終究不是直接相關。
想要作爲會議論文發表，還是有點難度。
不過，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好吧……”
馬修有些頹然地點了點頭，跟哈羅德告別之後，離開了辦公室。
“唉……”
看着大受打擊的學生，後者有些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然後拿起已經涼掉的三明治，並重新看向電腦屏幕。
這麼長時間過去，arXiv的網頁肯定是已經加載出來了。
然而，哈羅德才剛咬了一口，還沒來得及嚥下去，就被位於列表最上面的標題給驚得停下了咀嚼的動作。
“A conservative level set method……”
“不是……竟然真有人在arXiv上發有關數值計算方法的預印本論文？”
好奇之下，他把光標挪動到那上面，點了進去。
之前網頁剛加載出來的時候，這篇論文還只有不到50的閱讀量。
而區區十來分鐘時間過去，當哈羅德自己點進去之後。
卻發現右下角顯示的閱讀量已經來到了四位數……
“啊？”
他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數值計算領域能有的熱度？”
再確認那個數字是一千多而不是一百多之後，哈羅德幾乎是下意識地看向了論文標題下方——
這種剛發表就閱讀量暴漲的情況，基本只有一種可能。
就是有很多人專門設定了關注這個作者。
換句話說，肯定是個有名的大佬。
但搞數值計算的知名大佬，似乎沒有誰習慣來arXiv發東西……
CHANG Haonan.
“嘶……”
哈羅德不由得做了個深呼吸。
“我怎麼把他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