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胡主任身爲寶慶一中的學生處主任,自然對寶慶每年應屆畢業生的優等生有個底子。劉淼雖然最初沒有落在自己的眼裡,但也覺得他應該考上寶慶一中的資優班不是問題。如今到了初三之後,劉淼的成績是大幅度提高,而且絲毫沒有根基不穩要摔下去的跡象,因此胡主任也不得不將劉淼提到自己花名冊的前幾個來。再加上從郝老師那聽說劉淼出了一本名叫《初戀》的小說集,銷量還不錯之後,胡主任的興致頓時來了。

一所名校最歡迎的學生莫過於兩種,一種是能在成績上幫學校爭光的學生,比如劉焱、張垚這樣的學生;另一種就是能在各類競賽或其他方面給學校帶來榮譽的學生,比如劉淼。雖然胡主任很反對學生去看一些情情愛愛的小說,但是如果自己的學生能寫出這樣的小說還保證全國暢銷的話,胡主任就一定不會反對了。

華夏的學校重理輕文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但是隨着國家提倡素質教育,導致文科逐漸提高了自己地位。不說全國十大名校的文科教學工作是有聲有色,連一向和寶慶一中不對付的潭州一中也開始重視文科教學了。尤其是去年,潭州一中的高二學生參加聯合國青少年夏令營活動時成功當選青少年聯合國秘書長一職,那可是轟動一時。五大電視網的晚間新聞都播報了這件事,連《燕京時報》、《東方郵報》和《世界新聞日報》三大報也是頭版報道。

一時間潭州一中不僅在江南省穩壓寶慶一中一頭,連在國內都隱約有“新十大名校“的說法了。既然潭州一中能培養出來這樣的人才,爲什麼寶慶一中不可以?因此寶慶一中最近這段時間正在全國蒐羅特高級文科類教師,劉淼這樣既能學又能爭光的學生,胡主任豈有不要的?只不過端着寶慶一中的面子,故意打壓下學生的自尊罷了。只是郝老師早就看出來胡主任的嘴臉,忍不住吐槽了句。

胡主任果然這下沒端住,四大名校真論文科成績的話,嶽麓中學和芙蓉中學可比潭州一中和寶慶一中出名許多,人家一個和芝加哥大學打得火熱,一個和劍橋牛津關係不淺,如果真的讓劉淼跑去那邊,胡主任回去不被校長罵破頭纔怪。

胡主任故意用咳嗽來掩飾自己的尷尬,然後異常熱情地說:“劉淼同學啊,雖然我們寶慶一中的文科實驗班算是四大名校的後起之輩,但是我們經過這幾年的發展可是絕對不輸嶽麓和芙蓉的。尤其是這兩年,我們還從全國聘任了許多優秀的語文、歷史和政治老師來我們這裡教學。而且寶慶一中和寶慶大學、寶慶師大、寶慶工大聯合做的寶慶校園聯播網也是有聲有色,無論是電臺節目還是電視節目都在江南省乃至江北、天府等周邊省份也是頗有名的。最最重要的是,我們寶慶一中和江南教育出版社聯合發行的《小荷》可是全國有名的青少年文學雜誌,劉淼同學來我們這裡一定會如魚得水的。”

胡主任列出來的這些東西的確也讓劉淼有些心動,而且真讓他背井離鄉去潭州的嶽麓中學或芙蓉中學唸書,他還真有點捨不得。最後劉淼笑着說:“胡老師的話我明白了,但是最後去念什麼學校,我還要和我的父母去商量呢。我想我父母一定希望我去寶慶一中的。”

“那就好。”胡主任自然曉得最終成績沒有出來前,說什麼都是虛的。於是和劉淼寒暄幾句,希望他能記住自己學校的好就好了。如果以後成績不好了,那麼自己也沒承諾劉淼什麼;如果以後成績特別好了,那麼能留下個好印象也是不錯的。何況寶慶的父母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寶慶一中唸書,這樣至少每個週末還是能回家一趟的。

送走劉淼之後,胡主任也差不多也要告辭了。他不可能和所有的學生面談,他挑的自然是自己名單上靠前的學生。何況光明中學又不只有一個初三一班,二班和三班也是要去看看的。因此一班剩下的學生自然就沒機會聽胡主任訓話了,但是郝老師還是非常熱心地和他們分析了未來升學的大致方向。大家有了各自的方向和目標之後,接下來的學習就熱情了許多。

因爲接近年關,所以老師們也沒有安排特別重的學習任務給大家。而劉淼等人又爲寒假期間即將舉行的全市中學生辯論大賽而準備起來,既然進了全市的決賽圈,那麼學校還是特意請了專門的老師過來訓練一二。除了有專門的辯論老師來講解辯論技巧和發音技巧之外,還有特別請來的形體老師來教導學生們如何“更有風度”地辯論。於是劉淼等人又過起了雙重生活,好在這次比上次要稍微有經驗許多。

而在參與訓練的時候,劉淼也漸漸發現了周森爲何變得有些不安和侷促起來。無他,年底到了。中國人的習俗之一就是債不過年,因此對於欠債的人來說,過年真的跟過關一樣。周爸爸就算再“心狠”,過年總要回家看看自己的妻子兒子吧?總要給自己的父母磕個頭吧?這也自然給了債主們上門催債的機會,而劉淼此時也發現自己重生了半年多,居然還真沒幫周森一家做過任何事情。

終於在一個辯論賽訓練結束後,周森和劉淼返回寢室的時候,劉淼忽然問了句,“周森,你最近情緒不大對,這是爲什麼?能不能告訴我?”

周森一愣,隨後故作鎮靜地回答道:“我家的事情你想來也知道不少,其實我原本差點就連這個初三都念不下去了,要不是我姑媽掏錢逼着我來讀的話,估計我現在就南下粵海省去打工了。我們家欠了很大一筆錢,我估計我爸媽這輩子可能都還不清了,我不想讓他們剩下的日子都活在欠債的日子裡,所以我和郝老師說了,我念完初三就準備找個職業學校去學們手藝,然後找個工作替我父母分攤債務。然後最近不年關了麼?上我家的人又多起來了,他們嘴巴不是那麼幹淨,我媽媽又不是那麼堅強的人,所以我很擔心出什麼事。”

聽到周森這麼一說,劉淼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說了。從周森自己和他家庭的立場來說,周森儘快參加工作無疑是最好解決家庭債務的問題。但是你敢說這樣就耽誤了周森的前途麼?畢竟劉淼不可能說自己是周森的未來,周森的未來不應該只是中專畢業然後在粵海某個加工廠蹉跎一生而已。

劉淼沉默了許久,直到快到寢室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張口道:“周森,你先別想着去中專的事情,我爸爸他們公司正在招一個經理,我想我可以試試推薦你爸爸。”

周森聽完之後,笑着抱了抱劉淼,“謝謝,不過這是他們大人的事情,不會聽你的。”

很快便是小年夜了,各位老師們難得非常一致地沒有給大家並不長的寒假留任何作業,因此大家是歡呼着回寢室收拾行李等着回家。這次基本要將大部分的行李都打包回去,所以能開車或租車的人都儘量叫車來了,而周森則是默默地扛着自己的行李和自己的媽媽一起離開了。看到前世今生的母親,劉淼的眼眶忽然紅了。

時隔很多年之後,長大後的周森才知道自己媽媽有多不容易。一方面要努力維繫自己的家庭不崩潰,另一方面還要抗住巨大的壓力保證自己不會倒下,這也是爲什麼身體一直很好的周媽媽忽然在中年之後就有腦梗死的前兆。那次若不是周森多了個心眼,逼着周媽媽去急診,或許就天人兩隔了。即便周媽媽那次真的是逃過一劫,但輕微腦梗也不是什麼簡單的疾病。原本擅長家務的周媽媽因此而基本喪失了勞動的能力,只能做一些簡單的鍛鍊,儘量保養罷了。

看到身體已經有些微駝的周媽媽,劉淼忽然有種悲從中來的感覺。

或許是劉淼怏怏的情緒感染了大家,劉爸爸和劉媽媽在回家的路上也沒有特意去追問什麼。回到家之後,劉淼難得沒有大呼小叫追問吃什麼,而是一個人回到房間了悶上被子躺到牀上去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劉淼忽然感覺到有人在輕輕搖着自己,“怎麼了?頭怎麼這麼燙?”一雙手貼上自己的額頭,“媽,劉淼發燒了!”

於是房間裡頓時變得忙亂起來,恍惚之中劉淼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然後是匆匆忙忙地下樓,再然後就完全不曉得了。等劉淼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醫院的病牀上。手背上正插着針頭,輸液的聲音在這個格外寂寥的清晨特別明顯。因爲快過年了,很多病人都在想辦法離開醫院回家過年。醫生一般也視病人的病情輕重而放行,所以平時總是很擁擠的醫院此時倒是顯得空曠了許多。

“醒來了啊?”劉焱正好端着早餐進來。“昨晚你真的是嚇到我們了,一下子就燒到41℃。查了半天血也沒查出你有什麼感染,只好物理降溫,最後還是個老中醫說你心情鬱結,開了一副發散的藥才退了燒。你要吃點什麼麼?不過你這幾天只能吃清淡的?對了,你要不要上廁所?我陪你去,你打着點滴,不方便。”

“你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這麼好?”劉淼忽然說道。

“爲什麼不要對你好?”劉焱一愣,“你是我弟弟啊。”

“如果我不是你弟弟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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