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誤解的滋味向來都不好受。如果只責問姚若鄰挖牆腳的事,他不敢有異議,但非要把明滅那些人跟着一起跑也安在他頭上,他心裡頭難免堵得慌。姚若鄰一口氣咽不下去,單獨找了狗會長,洋洋灑灑地寫了一篇小論文似的經過發給他看。又唯恐太長了他沒耐心仔細看,故意截成一個段落一個段落髮。
秦少游最近爲了照顧魚頭,需要加班的工作都帶回家通宵完成,這會兒剛從醫院回來,正在書房裡挑燈夜戰,瞥到手機不停地振動,俱是櫻吹雪的消息,鬱悶煩躁之感又浮了上來。
他看了一眼櫻吹雪的解釋,對方情緒激動時口水多得能漫過金山。從第一次鬥技相遇,被他打得氣恨,導致在附近頻道里總愛和他擡槓開始說,一直說到第二次鬥技繼續被他壓制着沒法升段,還被他冷嘲熱諷,噁心得晚飯沒吃下去;再接着是第三次鬥技……
秦少游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聲,自言自語道:“誰讓你玩得不過我。”又忿忿不平地想,所以你就假模假樣的臥底進來拆我的寮嗎?遊戲打得不怎麼厲害,反間計玩得倒挺厲害。見他還在源源不斷地發消息,索性點了視頻聊天,面對面讓櫻吹雪長話短說,或者說快一點別磨磨唧唧的寫文章。
提醒音突然響起,全神貫注打字的姚若鄰嚇得又把手機抖了出去,像接燙手山芋一樣接了好幾次,纔沒讓它掉地上——卻不慎按到了接聽。屏幕那頭的秦少游看到燈光,聽見了瓷器碰撞的聲音,也是一怔,繼而輕輕咳了一聲,熟悉低沉的嗓音傳入姚若鄰耳朵裡:“你還真敢接?”
姚若鄰捏着手機,四肢百骸宛如爬進了螞蟻,心虛到發麻。他把前置攝影頭壓低,生怕秦少游看到他的臉。幾秒後又意識到不對,他的襯衫領子被方祁連解開了鈕釦,頸下一片赤.裸.裸的袒露着,更不能讓他看見。急忙把攝像頭撇到一邊,手指盲目地在屏幕上亂點,企圖點到取消鍵。
可秦少游已經看到了視頻另一段的景象:櫻吹雪似乎正跟人在外面吃飯,挺高檔的一家餐廳,裝修素雅開闊,客人稀少。櫻吹雪羞得不敢直視他,攝影頭只對準了她的鎖骨,頸脖間的黑色項圈項鍊沒露出完整的樣子,只能看到一個斜斜的三角形和窄長的矩形金屬吊墜,暖色燈光下這一截肌膚像一張泛黃的老照片,無法挑剔出一絲瑕疵。
他突然覺得口乾舌燥,渴得不行,等視頻畫面變成了椅子腿和地板,才捨得分神去倒水喝。
“我沒看清,不小心按到的。怎麼掛不掉?”姚若鄰緊張得身體都在微微顫抖,說話的聲音也小了很多,被秦少游倒水的聲音輕易蓋了過去。他依稀聽到櫻吹雪那頭在說什麼,跟蚊子嗡嗡響似的,疑惑道:“你怎麼了?”
姚若鄰正欲重複一遍,同桌一個女生忽然打了丹尼爾肩頭一下,嬌嗔道:“你好壞,怎麼突然……突然……嚇死人家了啦!”恰好又離他很近,每一個字都清晰的傳進了視頻裡。
秦少游冷不防聽到女孩子甜得像蜂蜜一樣的脆嗓,好似被電小小地擊中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異樣躥過他後背的脊柱。他頓時被還沒嚥下的涼白開嗆得猛咳嗽,杯子裡剩的水也不注意潑了一褲子。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吃飯不方便接。我這就掛了。”
不等櫻吹雪回覆,一陣風也似的衝進衛生間,懊惱地拿毛巾擦拭溼漉漉的□□——他被櫻吹雪罵得那一剎那,腦子裡滿是黑色項圈下的形狀像個一字的鎖骨,還有一閃而過的高挑身材,曾經映在墨藍色玻璃上的那抹。害得他內褲上似乎多了某種東西,既舒服又不舒服。
姚若鄰也聽見了動靜,側過頭看丹尼爾,他和其中一個高馬尾煙燻妝的女生躲桌下玩手指,把十根修長的指頭掰成奇形怪狀,便忍不住在丹尼爾的指縫間好奇地戳來戳去。丹尼爾怪叫道:“斷了斷了,你還戳!斷了!真的斷了……你看……”把歪七扭八的手指往姚若鄰臉上湊,蹭他高挺的鼻子。
旁邊的女伴樂不可支,一邊開懷大笑一邊幫姚若鄰嗔怪丹尼爾:“丹尼爾你這人怎麼毛手毛腳的,誰的便宜都佔,以後人家都不敢跟你做普通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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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若鄰小時候經常跟丹尼爾打架,知道他的弱點,把右手捏着的手機往餐桌上一扣,騰出兩隻手來撓他癢。還沒碰到他的咯吱窩和腰側,丹尼爾就服軟認輸:“好了好了,我錯了,我錯了……姚若鄰你敢撓我也撓你!”最後一句話像受到了什麼刺激,陡然變了調。
秦少游的手機放在盥洗臺上,亦是反扣着還未掛斷。他好容易擦乾了水漬,準備關掉微信,卻清清楚楚的聽到這一幕,臉拉得好似一根苦瓜,不禁想到流雲隨月曾經和蘇千蕁吵架說過的一句話:“跟異性做了那麼多親密的事情還只是普通朋友,沒有發生過關係,更沒想過發生關係,你可真是聖人,是柳下惠。”
丹尼爾不就是住在姚若鄰家和他關地下室打遊戲、事後還得洗澡的朋友嗎?姚若鄰親口說不是男朋友,沒有那種關係,看來姚若鄰也是個聖人,是柳下惠了。秦少游酸不溜秋的想,我就不該信!櫻吹雪騙我又不是一次兩次了,她的鬼話得反着聽才切合事實!
想到這裡也不願意把手機拿走了,就丟在衛生間裡,自個兒回了書房趕方案。之後櫻吹雪掛了視頻也好,回覆了他什麼話也好,眼睛裡都看不見,不必再被她煩死。
但秦少游坐在書桌前沒多久,心裡又開始癢。他是一個越想忘記就越惦記的性子,電腦裡作圖軟件上,一根一根直線,一個一個矩形框,盯久了就變成了櫻吹雪脖子上的黑色項圈,貼着肌膚的幾何形吊墜。他自暴自棄的看了看時間,快到午夜十一點,這時候櫻吹雪應該睡了吧。於是在自己家裡還跟做賊似的,悄悄摸進衛生間打開手機看微信消息。
什麼都沒有。
秦少游心裡又頗不是滋味,暗忖道,這隻母的說話不算數,說好給我一個詳細解釋,話都沒說完就不搭理人了。拉黑她算了,省得明天又來騷擾我。氣得把手機扣回盥洗臺的大理石面上,繼續埋頭加班。
夜裡睡覺的時候很不安穩,似乎有一件事忘了做,他迷迷糊糊地想到底忘了做什麼?竟然夢到了一處昏黃的空間,空蕩蕩的沒有擺放任何東西,也沒有人,耳邊卻有很細微的笑聲。他循着聲音仔細辨認,看到一個長條形的金屬銀框插.入了一個三角形裡,三角形還怪長條形毛手毛腳,人真壞,又叫長條形等會兒完事了去放熱水,一起洗個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