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劍法很奇怪,不像是中原的劍法。
伍城風雖然避開了她的劍,但是劍風仍重重的劃過伍城風的臉,獵獵的痛。
伍城風吃驚的道:“你好像不是中原人。”
她笑了一聲,道:“你的眼力果然不錯,我的確不是中原人,你是不是已經看出來,我的劍法是不是很眼熟?”
伍城風皺起了眉頭。
想起了孟錚,想起了“飛鷹七劍”,她剛纔那一劍是不是飛鷹劍法?
她已經穿上了那件駝絨絲衣,她穿着這麼一件單薄的衣裳,居然一點都不覺得冷。
燭光又亮起來。
伍城風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的臉,她沒有再笑,淡淡的道:“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會飛鷹七劍的劍法了。當然,只學了些皮毛,但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已經足夠了。”
“你是飛鷹堂的人?”
“不是。我只不過是大漠部落的一個牧民,十三歲那年,就嫁給了雨將軍。”
伍城風睜大了眼睛盯着她看,很難相信這是真的。
她接着道:“你一定覺得奇怪,雨將軍的老婆怎麼會在香滿園做妓女?”
伍城風苦笑了一聲,嘆道:“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應該是流冬。”
她吃驚的望了伍城風一眼,點點頭,道:“不錯。我甘心在香滿園做妓女,就是爲了雨將軍。我的名字叫耶律流東。”
伍城風一直沒有猜錯,“流冬”應該是一個人的名字。
但伍城風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流冬”居然是一個女人,而且又是雨秋白的老婆。
她心甘情願到香滿園來,正像她所說的一樣,爲了救雨秋白,救她朝夕相隨的丈夫。
那封信一定是她送出來的,唐青和孟錚一到桃花集就到香滿園來,並不是只爲了找女人玩這麼簡單,他們是來和流冬接頭。
她究竟用什麼辦法知道重陽節會把雨秋白送走的?
伍城風不想知道的這麼清楚,像她這樣一個女人,應該是很有辦法的。
伍城風突然之間對她有了一些好感。
她是一個不錯的妻子,也是一個不錯的女人。
“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一些?”
“因爲我發現,伍城風並沒有他們說的那樣壞。”
她輕輕的在笑。
原來,她已經知道伍城風的身份。
伍城風問:“柳之歡知不知道這件事?今天晚上的事是不是他安排的?”
耶律流冬搖了搖頭,道:“不是柳老闆,是孟錚。”
伍城風沒有覺得異外,好像他早就知道應該是孟錚。
孟錚爲什麼要這樣做?他爲什麼要耶律流冬脫光了衣服在柳城歡的房間裡等伍城風?
耶律流冬是雨將軍的老婆,這種事情他們都做的出來?
耶律流冬緩緩道:“飛鷹堂追了你整整七年,無論人力財力方面消耗都非常大,飛鷹堂真的不該有你這樣的敵人。孟錚要我告訴你,過了今晚,你不再是飛鷹堂的敵人,希望也不會跟你做朋友。”
伍城風很明白孟錚的心情。
像伍城風這樣愛管閒事,盡惹麻煩的人,無論是敵人或是朋友,只怕都會頭疼。
事情恐怕沒有這麼簡單,對於孟煙雲的死伍城風又該如何向飛鷹堂交待?
“你這樣坐在房間裡等我,就爲了對我說這句話?”
她溫柔的看着伍城風,道:“是的。但至於我用什麼方法來跟你見面,孟錚是肯定猜不到的。”
耶律流冬突然依附在伍城風的耳邊,吹氣如蘭:“我還有一句話要告訴你,如果我是中原女人,就一定要嫁像你這樣的男人……”
她已經離開。
銀鈴般的笑聲在屋內迴盪,濃香在空氣中瀰漫。
伍城風有些不知所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暗香的鼻中迴旋,久久不能平息。
從香滿園出來,天色已經很晚。
街道上沒有行人。
寒風肆無忌憚的狂吹,吹得伍城風喘不過氣來。
突然間,一聲呼嘯劃過夜空!
伍城風看見一個影子在屋頂上掠過,就像一隻振翅高飛的大鳥。
他腦子裡閃出一個念頭,這隻像大鳥的影子好像曾經見過,很眼熟。
伍城風記起來了,這隻大鳥曾經在葉隨風家出現過。
他不及細想,倒提一口真氣,縱身疾追!
幾個起落,眼看就快要追上,但是他又突然聽見了刀聲,就在身後。
伍城風將身形急轉,雙足憑空一點,斜斜的倒掠數丈。
刀風破風而過,他只覺得渾身發冷,吃驚不小。
刀聲又響起。
伍城風終於看清楚這個人的模樣,他赫然便是今天在桃花江遇見的那個大男孩!
他也看清了伍城風,突然將刀勢收住,歪着腦袋道:“想不到我們又見面了。”
伍城風失色的道:“你爲什麼要追我?”
他不冷不熟的道:“我看見你在追前面那個人,一時覺得好奇,就跟上來看看。”
那隻大鳥已無影無蹤。
伍城風苦笑道:“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爲什麼你每次找得人偏偏都是我?”
他皺起了眉頭,好像在想一件想不通的事。
他的確很有些毛病。
伍城風不想跟一個有毛病的人糾纏。
“我不管你是誰,如果你沒有別的事,最好還是去睡覺。因爲我有兩個字很想跟你說。”
他眨了眨眼睛,問道:“是哪兩個字?”
“再見!”
**
刀奴沒有睡。
阿娥是一反常態,很早就回屋睡覺了。
郭震的“別離”拴在刀廄裡,伍城風沒有看見郭震,伍城風感到非常奇怪,郭震是個很少出門的人,爲什麼今天伍城風回來了,他居然還沒有回來?
“七狼刀有沒有來過?”
刀奴很關心伍城風和七狼刀的事。
伍城風搖搖頭,道:“沒有。”
刀奴突然幽幽的道:“也許他已不會來……”
也許刀奴說的不錯,伍城風已經等了七狼刀三天,實在想不通,七狼刀爲什麼會失約?
“如果明天他還不出現,我們就離開桃花集。”
刀奴好像一點都不覺得興奮,她淡淡的一笑,道:“難道你不等葉大哥了?”
伍城風苦笑道:“如果要我等一個人等這麼久,我一定會發瘋的。”
刀奴皺着眉頭,道:“你不是還要等宋花樓麼?”
伍城風笑了笑,道:“那塊木頭說不定正在等我呢。他們的事還必須我自會處理,外面風這麼大,你還是早點休息吧。”
刀奴道:“本來我早就回房了。但是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伍城風問:“什麼事?”
刀奴道:“今天有一個人來過,他的樣子很嚇人,臉上除了有一隻眼睛外,什麼東西都沒有。”
她說的是“鐵無恨。”
伍城風驚問道:“他是不是有話要告訴我?”
刀奴點點頭,緩緩道:“他要我告訴你,他會在紅楓嶺的高家客棧等你。”
他去高家客棧幹什麼?
莫非他已找到了兇手的線索?
看來他已經找到了宋花樓,正跟宋花樓在一起。葉隨風會不會也跟了去?很難說。
伍城風把刀奴扶進房間,替她把被子蓋好。
刀奴一直脈脈的望着伍城風,她咬着嘴脣,好像有話要對我說,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伍城風衝她笑笑。
她突然緊緊的抓住了伍城風的手。
伍城風發現她的雙眼有些微紅,晶瑩的淚水包含在眼眶中。
“你能不能……陪陪我?”
伍城風沒有說話。
“不知道爲什麼,你一不在我的身邊,我就像失去了什麼。”
伍城風微微一笑,柔聲道:“不要胡思亂想,明天我就帶你去紅楓嶺。你不是想看看那些像紅蝴蝶一樣美的楓葉麼?明天你一定可以看得到。”
刀奴的神情非常傷感,她的聲微如抽絲:“我不要去紅楓嶺,我不想……我要跟你在一起。”
伍城風道:“我們當然會在一起。”
刀奴死勁的搖着頭,淚水已濺出來,滴落在她的臉頰上。
她好像在哀求伍城風:“不要……不要去!你……”
刀奴突然不說話,她正望着窗外,眼神中流露出一種不安的表情。
窗前有一個人影。
伍城風喝問了一聲:“誰?”
“是我。”
是郭震。
伍城風將刀奴臉頰的淚水拭去,吹熄了燈,掩門出去。
郭震站在外面,嘴脣已凍得發紫。他穿的很少,他的鼻尖已經被風颳得通紅,就像一根剛從雪地裡撥出的紅蘿蔔。
郭震臉上沒有反應,淡淡的說了一句:“一個人很悶,就出去吹了吹風。天已很晚了,伍先生還沒有睡?”
他的樣子的確是吹了很長時間的風。伍城風沒有問他出去幹什麼,他反而自己先說了。
他是不怕伍城風問他?
“是很晚了,回去休息吧。明天可能要離開桃花集,你記得給你的馬餵飽了。”
郭震道:“我們不等葉先生了?”
伍城風點點頭。
他沒有再問,告辭回房去了。
伍城風皺起眉頭,嘆了一口氣,他不願意想得太多,只希望明天去紅楓嶺的途中能一路順風。
伍城風不用耽心宋花樓和葉隨風,他耽心的還是七狼刀。
伍城風好像有一種預感:也許再沒有機會能夠見到他了。但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伍城風不會忘記,因爲已經把他當作朋友,就應該是最關心的那一種。
明天經過桃花江的時候,伍城風仍然會在桃花亭裡等上幾分鐘,不管他出不出現,對伍城風來說,都不再重要。
因爲伍城風不想再看見他的“七狼三刀”,也不想讓他看到伍城風的刀。
也許他的第三刀真的是天下無雙。
也許他的朋友永遠都只是他的刀。
夜空中只有幾點依稀的小星,寒風搖曳着樹梢,枝頭還剩下幾片未枯的葉子,在風裡瑟索。
也許明天它們就會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