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遊玩了一整天,傍晚回到鬆千秋的公寓,幾個女孩子已是精疲力竭,完全不見在商業街遊逛時的瀟灑。
“晚飯還是點外賣嗎?”對一日三餐,海星總是比其他人更關心一點。
“我來準備吧。”瀧川月從沙發上爬起來,“不然昨晚特地去超市買的食材就浪費了。”
“月姐不是跟鬆小姐一起逛過超市就滿足了嗎……”
她回過頭,剛剛開口的森見仰頭在沙發上躺着,眼鏡都掉到地上了,也沒力氣去撿。
“那食材也不能浪費啊。”
瀧川月撿起眼鏡,放到桌上,轉身就去了廚房。
“我來幫忙吧。”海星感覺自己這幾天吃得最多,幫的忙最少,便主動跟進了廚房。
“海星會煮飯嗎?”
“這個還是會的啦。”
“那你先淘米煮飯吧,我看看能做什麼。”
“好。要煮幾個人的份?”
“唔,也不知道鬆小姐和佐藤小姐今天晚上會不會回來吃……”
聽着廚房裡兩人的對話,森見躺了一會兒,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又看向沙發另一邊坐着的瀧川光。
她的體力是幾人之中最好的,在外面玩了一天,也不過稍微露出幾分疲色而已,哪像她一副已經快死了的樣子。
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森見爬了過去。
“……”
看着趴到腿上的同伴,瀧川光放下手機。
“累了嗎。”
“這還需要問嗎。”
森見翻了個身,擡起的胳膊有氣無力地畫了個圈,又搭到她身上。
瀧川光低頭看着她,總覺得她現在的嬌弱與平時有些不同,像是多了一點……女人味?
“我給一葉捏捏吧。”
“按摩嗎。”
“差不多吧。”
“好啊。”
“那你去那邊趴着。”
森見爬過去,在沙發上趴下。
瀧川光挪到她旁邊,從她的肩膀開始按摩起來。
“唔……”
“怎麼樣?”
她閉着眼,“很舒服……啊……剛纔那個地方稍微再用力一點……”
瀧川光沒有如她所願,甚至停下了。
森見扭頭看了一眼,她拿着手機,正在回覆消息。
“春海?”
“嗯。”
瀧川光應了一聲,又過了一會兒才放下手機,一邊繼續給她按摩,一邊說道:
“春海中午不是讓我幫忙嗎,當時沒時間細問,現在有空了。”
森見又閉上眼,“是跳蚤市場的事情吧。”
“嗯。春海說報名、報備、審覈之類的流程會比較費時,開學之後就要儘快宣傳,需要我去幫忙。”
“畢竟光在三個年級的人氣都很高。”
“跟以前不一樣了,現在的一年級我就不太熟。”
“是嗎?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讓光沒法兒安心交朋友了……啊疼疼疼——”
瀧川光又重按了幾下,森見受不住想逃,被她一把抓住腳踝,拖了回來。
她回過頭,“我不要按了。”
瀧川光沒停下,不過也不再像剛纔那樣用力,森見繃着身體戒備了一會兒,見她力道如常,也慢慢放鬆下來。
“一葉這幾天爲什麼總是故意招惹我。”
“有嗎。”
“沒有嗎?”
森見趴在沙發上,沒有看她,“你就當是我沒地方傾訴內心,想找個人發泄一下吧。”
“傾訴什麼。”
“得意。”
“……”
瀧川光抿了下脣,鬆開雙手,“我累了。”
森見笑了一下,坐起身來,也拿起手機看了看羣組裡的消息。
瀧川光在旁邊瞥了一眼,“一葉的手機不拿去修嗎。”
“等回去再修。”
“爲什麼,東京這邊應該修得更快一點吧。”
“我想讓他陪我一起去。”森見擺弄着手機,指尖拂過屏幕上的裂痕,“畢竟這是他弄壞的。”
又來了。
瀧川光心底止不住地有些煩躁,根本不想去分辨她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得意嗎……一葉到底在得意什麼?
答案呼之欲出,可她不想相信。
春海怎麼可能接受這種荒謬的事情……
她這樣想着,腦海裡卻又忽然浮現出她在離開之前注意到的一些蛛絲馬跡。
“……”
深深吸了口氣,她站起身來。
“我去廚房看看。”森見沒說話,看着她走進廚房,臉上的表情也跟着消失。
“我到底在幹什麼呢……”
她盤起雙腿,身體往後靠,兩眼望着客廳的吊燈。
吊燈很漂亮,尤其是開燈之後,不過現在天還沒黑,還沒到開燈的時候。
她也沒戴眼鏡,看不清什麼。
森見又移開視線,望向一些陰暗的角落。
剛纔脫口而出的,或許就是她心底的真實寫照。
她在得意。
得意得不行,忍不住想要炫耀的程度。
——她真的得到他了,甚至成爲了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女人。
光覺得不允許也不可能的事情,她付出了一些代價,還是做到了。
可是她無法炫耀。
無論什麼時候,她的所作所爲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或者說正好相反……即便她想炫耀的對象,在她下定決心時就知道了她的打算。
未來無可隱瞞,而現在知道這件事的,只有她和他而已。
這是他們眼下必須恪守的秘密。
既因爲他還沒找到能讓尚子還有更多人接受這件事的辦法,也因爲她的先行一步,而忽然生出的強烈佔有慾。
——現在的一切,都是她捨棄臉面、放下羞恥心甚至拋棄理智纔得到的,憑什麼要與一個只會阻撓她的人、還有一個並沒有出力的人分享?
“……”
而他還不知道這些事。
森見閉上眼,靠着沙發,身體又倒了下來。
她忽然有些後悔來東京了。
【“……我也想去伱離開這裡後生活了幾年的那個地方,親眼看一眼。尤其是你在那邊的家……”】
人去樓空,他在鄉下。
他在東京生活過的房間,也就只是一個住着比較舒服的房間而已。
住了三天,睡了兩夜,盯着他看了幾百個日日夜夜的天花板,她也沒能看出什麼花來。
她開始懷念一些更加實際的東西。
比如他不再抵抗的擁抱,比如他溫柔的深吻,比如……他想得到她的全部的侵略視線。
他們突破了很多,但嘗試的次數又太少了。
爲什麼要來東京……
瀧川光被她氣跑,客廳裡只剩下她一個人,森見將臉埋進沙發裡,身體蜷縮起來。
“春海……”
視野變得幽暗,意識逐漸下沉。
下墜,下墜。
她像是掉進了冬天時黑咕隆咚的巖木川深處,又像是根本沒從那一晚的河流裡出來。
月亮不見,他也不見了。
什麼都看不到,什麼也抓不住,隨波逐流,身不由己。
搖晃,旋轉,她看見一些光影的碎片。
耳邊好像一直響着空靈的轟鳴,像是在水底聽見的水流聲,又像是坐在摩托車後座隨風疾馳的呼呼風聲。
而下一個瞬間,又什麼都沒有了,她只是在虛空中漂浮着。
她在黑暗中掙扎,而黑暗的虛空沒有邊際。
她想呼救,可是發不出聲音。
她想抓住什麼。
她抓住了一隻手。
“……”
是那隻手抓住了她。
森見睜開眼,瀧川光蹲在沙發旁,對她笑了笑。
“我就說一葉睡着了……嗚哇,頭上都是汗呢。”
她剛起身,她又一把抓緊她的手,不讓她離開。
“……”
瀧川光又蹲了下來,“做噩夢了嗎。”
“嗯……”
森見應了一聲,翻過身來,在額頭上抹了一把。
都是汗水。
陽臺外面,天色完全暗了下來,華麗的吊燈已經亮起,燈光明亮。
夢醒之初的驚惶很快消退,意識重新接管身體,她鬆開她的手,接着也坐起身。
“一葉夢到什麼了。”
“噩夢,什麼也沒夢到的那種。”
“啊……”瀧川光拖長聲音,又點了下頭,似乎理解了她的話。
又抹了下額頭上的汗水,森見盯着自己的手,汗珠在指尖流淌。
她抿了下脣。
“謝謝……光。”
瀧川光笑了一下,站起身來,又伸出手。
“該吃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