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竹林,順着斜陽下的山路往前又走了約莫三裡多遠,王動單手提刀忽然覺着有些不對勁。
倒不是說遠遠地跟在後面,化身“長工”的花滿庭有何不妥,而是被他抓着手臂扣爲人質的黃娟讓他心生詫異。
花滿庭之所以算計他,正是由於眼前這個黃娟,他與黃娟絕對是尿不到一個壺裡的對頭。
再加上今日刀傷掌摑搜身搶奪儲物袋等等事情,王動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他和黃娟、花滿庭這樑子算是結大了。
正因爲這樣,王動用留影石抓了花滿庭把柄之後還不放心,依舊扣着黃娟做人質防着花滿庭。
然而一向對他不懷好意的黃娟,此刻走在身邊竟是低眉順目不言也不語,小臉紅紅不說,午後和煦的陽光下,就連露出衣領的細嫩脖頸都染上了一層羞紅。
王動年紀雖輕且還是童男之身,但這種羞答答情意綿綿的女兒家模樣,他在韓若雪身上見過不止一次,又豈能愚笨到不知道黃娟爲何如此的地步?
“先有白蓉,現在又是黃娟,都是被我虐待之後反而服帖的,難道這些大過我的女人都有被虐傾向?搞不懂,不過萬萬不能招惹,得和她們劃清界限……”
王動一邊走一邊瞎琢磨……
前方不遠便是翠屏峰,建有假山小橋涼亭的山腳下,正有七八個女弟子來來往往,不時向着這邊看來。
王動收回一直頂着黃娟腰眼的刀鞘停下了腳步,轉身等着走在後面的花滿庭。
有人目睹之下,他料定花滿庭不敢對他出手,否則大不了一拍兩散,他豁出去接受門規處置,花滿庭的下場只會比他更慘。
黃娟一怔之後自然也隨之停下,往日裡伶牙俐齒的她此時就像一個乖覺溫順的小媳婦,低着頭兩隻手搓.弄着衣角,餘光不時的瞥向王動。
“唉,真是一物降一物。”
花滿庭拎着鶴嘴鋤包裹走到近前,目光掃過外甥女黃娟暗暗嘆了口氣,盯着王動嘴角抽搐道:“小子,不用保持距離了麼?”
王動沒接他這個茬,一邊轉身繼續趕路一邊小聲道:“老花,事情上報之後,再派給我一塊留影石,也好記錄每日完成任務的情況,另外我那一畝靈田的事,你也抓緊了。”
“一畝靈田小事一樁,估計五日左右給你辦好。”
說起這個花滿庭簡直牙疼,可沒辦法,小辮子攥在人家手裡呢,而且這小子將來極有可能喊自己舅舅,遂壓低聲音接着說道:“至於再派一塊留影石的事情,先等這次矇混過關了再說。”
王動點了點頭,自然知道挖師門牆角這件事馬虎不得,看着越來越近的翠屏峰山腳,沉聲道:“老花,你我之間孰是孰非已成過去,矛盾說白了不值一哂,我不想再去計較。”
走在一旁的黃娟面色赧然,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經過這一番挫折,她的心態改變了不少。
花滿庭已然被王動拉上了賊船,也不需要再去演戲,黑着臉道:“得了便宜賣乖,坑你一小把,卻被你反坑了一大把,而且還搭上了小……總之,你小子比我狠。”
王動微微
一笑:“但願以後咱們即便做不成朋友,也不會是敵人,只要你和黃娟不再找我麻煩,你們握在我手裡的把柄,便等於沒有,信不信由你,我言盡於此懶得再廢話。”
花滿庭沉默少許,嘆道:“此事本就因我無禮在先,也是咎由自取,放心吧,我還不至於分不清黑白,也但願你言而有信。”
王動聞聲偏頭看了對方一眼,忽然停下腳步笑道:“花師兄,不,還是喊你老花順口,咱們便在此分開吧。”
花滿庭點了點頭,手裡的鶴嘴鋤包裹遞了過去,也沒多話,就那麼倒揹着雙手看着王動大步流星越走越遠。
“小舅,我……”
黃娟咬着嘴脣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小舅,你罵我吧,都怪我胡攪蠻纏太過不懂事,非但自己後悔不迭,而且害的你跟着受辱損失慘重。”
花滿庭身體一震緩緩回頭,靜靜的看着黃娟,忽然拉住她的手滿臉欣慰的微笑道:“罵你?爲什麼要罵你呢?爲了你,小舅受點損失遭點罪沒什麼。”
“小舅……”黃娟心裡難受的要死,眼眶頓時紅了。
“小娟不哭。”
擦了擦黃娟涌出眼眶的淚水,花滿庭輕聲安慰道:“只要你能懂事便好,那些身外之物沒了還能再賺,算不得什麼,答應小舅,沉下心來好生修煉,爭取早日升入外門。”
黃娟破涕爲笑連連點頭,花滿庭暢然一笑,二人一身輕鬆有說有笑的朝着正陽峰走去……
……
由打碧幽潭到正陽峰也不過區區八九里山路,工夫不大,正陽峰山腳下那座高大的白色石牌樓已然遙遙在望。
黃娟說笑間忽然就見身旁的花滿庭面色一變,眯起的眼睛裡閃過一抹恨意。
黃娟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見一個四十歲出頭,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步履匆匆的下了正陽峰,走過石牌樓抖手放出飛劍御空而去。
“陸橋山?”
黃娟面色陡寒,看着身旁雙拳攥緊的花滿庭,咬牙問道:“小舅,這狗東西不是隨同七成內門弟子,被派往極北之地封妖嶺了嗎?怎麼回來了?”
黃娟之所以仇視陸橋山,完全是因爲她小舅花滿庭。
別看花滿庭面對旁人城府極深精於算計,可有什麼高興不高興的事情,卻從來不會瞞着黃娟,包括他與外門弟子何威,以及內門弟子陸橋山之間的恩恩怨怨。
其中的恩怨並不複雜,就是何威六年前剛剛升入外門的時候,對花滿庭左一個師兄右一個執禮,恭敬乖覺的不得了,姿態低的不能再低。
花滿庭看他一沒人脈二沒實力,時常被外門一些比較操蛋的老弟子明裡暗裡欺負甚是可憐,動了惻隱之心沒少與之方便,更是多次在其被人欺負的時候出面維護。
可哪知道這小子骨子裡不地道的很,簡直就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傍上內門弟子陸橋山之後,因爲想要一件出力少回報大的任務,而花滿庭派給了別人沒有給他,所以對花滿庭心生不滿。
從那之後非但日漸冷淡,而且還仗着有陸橋山這個靠山,對花滿庭漸漸的拿起了腔做起了勢,再也不
是當初那個唯唯諾諾,謙遜到卑微的可憐蟲。
如果單單是這樣,花滿庭還不至於恨何威入骨,頂多只能說是認清了這個一朝得志便猖狂的白眼狼,老死不相往來便是了。
可險些將花滿庭氣死的是,何威三年前有一日騎着陸橋山新賜給他的二品靈獸巨角靈鹿,藉口領取任務故意跑到任務堂耀武揚威。
當着幾個正在領取任務的外門弟子,陰陽怪氣的說什麼“某些人混了多年連只代步的下品靈獸都沒混上,進進出出還是靠着兩條大長腿趕路,也不知道磕饞。”
這番指桑罵槐的奚落長耳朵的人都明白嘲諷的是誰,可不就是花滿庭花執禮嘛。
花滿庭哪能受他這個?當場便翻臉了,隨便找了個由頭七八個法術便將他打翻在地,不過倒也沒有重傷他,只是教訓教訓這隻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出口惡氣罷了。
哪知道時隔一月之後,外出歸來的陸橋山帶着何威親自找上門來,仗着築基境的修爲以大欺小悍然出手,雖然沒有傷了花滿庭,卻是一巴掌摑在了他臉上。
這件事最終鬧到了總執事嚴剛面前,聽說陸橋山竟敢到外門撒野,一向鐵腕的嚴剛當下便不幹了,五記毒龍鞭抽打了主動生事的何威還不算完,帶着花滿庭闖上內門直接堵住了陸橋山。
論修爲,築基境初期的陸橋山不是嚴剛的對手。
論身份,嚴剛身爲外門總執事多年,在門派高層眼裡的分量,又豈是陸橋山一個內門弟子可比的。
所以陸橋山只能忍着怒氣息事寧人,象徵性的說了一些軟話,也對花滿庭口不應心的道了歉,這事本就不大,嚴剛也不好做的太過,到這裡也就算了。
然而至此以後,花滿庭與何威陸橋山之間的仇就算是結大了,只不過雙方都顧忌着門規,沒有再主動出手給對方發作的機會……
花滿庭看了看無人的四周,冷笑道:“陸橋山隨同七成內門弟子被派往封妖嶺應對變故,一晃已然十個多月了,應該是回來休整的。”
“原來是這樣。”
黃娟點了點頭,壓低聲音恨恨道:“據說封妖嶺越來越不太平,這狗西怎麼不死在那裡?”
花滿庭滿懷欣慰呵呵一笑,還是自家人一條心啊,胳膊肘懂得往裡拐,深吸一口氣道:“管他死活,那個囂張跋扈的白眼狼遲早坑了他。”
黃娟自然知道白眼狼指的是誰,笑道:“小舅,何威因爲瀆職正在千丈崖受罰,你說陸橋山若是知道他的狗腿子這般不給他長臉,會不會氣死?”
“氣死最好!”
花滿庭拳頭攥的咯咯直響,深呼吸了好幾次纔算平靜下來,輕聲道:“走吧,咱們回正陽峰,小舅還要爲王動那小子擦屁股……”
黃娟擔心道:“王動出的餿主意能成嗎?一旦事情敗露,後果不堪設想啊。”
花滿庭笑呵呵道:“放心,正因爲從來沒有人敢於這麼做,所以正如王動所說,這件事九成九能夠矇混過關。”
“現在離着傍晚還早,你自己到小舅的院落歇歇腳,小舅先去執事堂面見總執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