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清晨的陽光,順着敞開的木門斜斜的照進小屋裡。
王動蹲在自己的那張木牀邊,將一個長條形的黃布包裹塞到了牀底下,這包裹裡裝有三樣東西,都是從死翹翹的樹妖本體上搜刮來的。
一樣是那條兩尺長深黃色的樹棍,另一樣是具備近千年祛風除溼藥力的四條鬚根,最後一樣,是兩塊巴掌大小,將來可被煉製成護腕的深褐色老樹皮。
鬚根是等到父親病體康復後,醫治他多年老寒腰用的。
而那條堪比法器的堅硬樹棍,王動進入仙門前決不會再讓它現於人前,不只是因爲拿它敲過吳能的悶棍,也是防備人老心貪的薛神醫由打樹棍認出自己,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刺啦,”
王動伸手從一匹破布上撕下了長長的一條,轉着圈的包裹住那把兩尺長刀,隨後倒提長刀一腳跨出了小屋。
“爹,我出去一下……”
王家隔壁張寡婦家,憨頭憨腦的黑大個虎子盤腿坐在院牆邊的樹墩上,油膩膩的手掌捧着一隻豬肘子,正“吧唧吧唧”的大快朵頤。
忽然他小眼睛一翻,就見半敞開的院門外,一個身材修長的人影一閃而過。
“咦,這不是俺好兄弟王動嗎?他這麼早出門要去幹啥?”
虎子滿臉好奇的撓了撓頭,忽然他嘀咕道:“管他幹啥,悄悄跟上去看看,他要是買啥好吃的,俺就問他要,他要是不買好吃的,俺再悄悄的回來。”
一想到可能有好吃的,虎子吸溜了一下淌出嘴角的哈喇子,笨拙的爬起身悄悄的追出了門外,遠遠地跟在了王動的身後。
順着四通八達的逼仄小巷,王動七拐八拐的上到了主街,由於天色尚早,冷冷清清的街道上見不到幾個行人,兩旁的各種店鋪也大都是關着。
王動深吸口氣,提着僞裝好的長刀橫穿過主街,大步流星的朝着何家而去。
深宅大院的何家位於城南富戶區的西北角,大戶人家嘛,總會有些丫鬟僕人啦,護院門房啦之類的標準配置。
現年四十有三,滿口大黃牙的老光棍陸仁甲就屬於這類人士,他的工種是門房。
此時天色還早,想必老爺和二少爺不會這麼早出門,縮在門房的陸仁甲坐在小馬紮上,捧着本男女小人不穿衣服打架的小冊子看的嘿嘿直樂。
一邊樂,他一邊透過故意虛掩着的門縫,在遠處不時經過的丫鬟、老媽子身上瞄上幾眼,“咕咚咕咚”的吞嚥口水聲中,他忍不住把手伸進了褲襠。
可就在這時,屋外的宅院大門上猛的響起“砰砰砰”的砸門聲,陸仁甲嚇得手裡一使勁,胯間那物瞬間在劇痛中軟如麪條。
“誰?誰呀?”
陸人甲捂着褲襠弓着腰,氣急敗壞的挪到大門口,費盡九年二虎之力拉開了大門,就見一個身材修長的青衫少年標槍般的站在門外。
“你,你他……”
陸人甲‘娘’字還沒出口,就見對面的少年二話不說,擡腿就是一記撩陰腳。
“啊,”陸人甲一聲慘叫,捂着二次重傷的褲襠軟倒在地,眼白一翻,當下昏死去鳥。
王動看也沒看這廝一眼,一腳闖進何家大院,吐氣開聲大吼道:“何勇狗賊,給老子滾出來!”
這一嗓子不要緊,冷冷清清的何家大院頓時雞飛狗跳。
“啊,殺人啦…”
“誰?在哪?
“快去稟告老爺少爺……”
王動緊緊的攥着長刀站在當場,冷冷的看着丫鬟僕人們驚慌失措的四處亂跑,對他來說,這些人和他沒有直接的恩怨,他懶得理會。
功夫不大,一陣雜亂迅疾的腳步聲傳來,王動冷眼一看,就見十多個高矮不一卻都是護院打扮的漢子迎面衝來。
這些手提刀槍棍棒的漢子撲到近前二話不說,上來就把王動圍在了正中間,一個膀大腰圓左臉有顆痦子的漢子大喝一聲:
“哥幾個,老爺養我們多年,如今立功現眼的機會到了,給哥哥我併肩子上啊!”
喊話間,這痦子臉漢子虎軀一震,手裡的單刀衝着王動狠狠一指,整個人騰空躍起“呼”的一聲,他跳出圈外。
其他人先是一愣,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看,估計一來是沒有痦子臉的級別高,二來見王動一個人勢單力孤,他們仗着人多勢衆也就沒啥好顧忌的,紛紛掄起棍棒嗷嗷大叫着衝了上去。
“鼠輩!”
王動身形一偏,躲開迎面砸來的一條大棍,趁着那小子招式用老已然近身的機會,一個膝蓋頂在了那廝的下巴上,那小子“啊”的一聲慘嚎滿口噴血仰面摔倒。
這時,其他人打空的兵器又已撲到,王動右手擎刀使勁在身前身後掄了一圈,“乒乒乓乓”的崩開了大半的兵刃,隨後身形一縱猛的躥出了衆人的合圍。
趁着對手一愣的瞬間,王動墊步擰腰,一把裹了布的單刀上下翻飛,左削右挑,耳輪中就只聽“叮,當,啊,哎呦,噗,噹啷,啊,砰……”
一陣兵刃落地混合着受傷怪叫的雜亂聲中,片刻之間,就見王動的前後左右,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哎哎痛叫的護院好漢。
其實真要說起來這些個護院並非不濟,他們隨便單拉一個出去,都能抵得住三五個不懂功夫的普通漢子,只不過今日他們對上的卻是王動。
王動大難不死之後,經過木靈精華改造過的身體,不只讓他的力氣大過常人數倍,而且他的反應力,敏捷程度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再加上他體悟《風雷瞬刀訣》時,無意間領悟了縱是修仙多年之人,也大多無法勘破的刀意,這才使得這些護院即使羣毆也是不堪一擊,分分鐘被王動打翻在地。
當然,王動骨子裡敢於玩命的彪悍血性,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大大大大大哥,這小子太過霸道彪悍,咱咱咱撤吧,”
唯一一個沒有躺倒的粗短漢子捂着被刀身抽中,紅腫如桃的半張臉,哆哆嗦嗦的站在痦子臉漢子身旁,口齒不清的驚懼道。
“屁,屁話,咱護院乾的就是信譽買賣,這時候跑了,以後還怎麼見人?滾一邊去,且看哥哥手段,”
痦子臉搓了搓滿臉駭起的雞皮疙瘩,“咕咚”嚥了口唾沫後,硬着頭皮挪到王動身前,色厲內荏的咋呼道:“小子,想不到有兩下子哈,來來來,狗爺掂量掂量你。”
說着話,他手中的單刀“呼”的一聲揚起,未砍王動之前,先原地來了招‘夜戰八方藏刀式’,爲啥,活動活動嚇僵了的胳膊腿,同時也給自己壯膽。
王動眼睛一眯根本不和他廢話,一步躥前抖手就是一刀,一刀背砸在了這廝的腦門子上。
痦子臉“啊”的一聲大叫,還沒等兩眼翻白,便直挺挺凍魚般的栽倒在地,陪門房的陸人甲作伴去了。
一旁臉被抽腫的粗短漢子剛想拔腿逃跑,可就在這時,由打後宅的月亮門洞裡傳來了一聲怒喝:“什麼人
敢在我何家鬧事?護院何在?給老爺我先放倒了再說。”
王動聽到這至死也絕不會忘記的聲音,他眯起的眼睛裡猛然間迸發出兩道寒光,多年前的那樁恨事再一次浮現在腦海之中。
十四年前那個滴水成冰的寒冬,就是這個尖細聲音的主人,這個所謂的親舅舅何仁義,強佔了母親留下的遺產,將父親和年僅三歲的自己趕出了何家大門。
若是沒有爺爺留下的破落老宅,自己和父親幾無容身之地。
王動咬牙提刀慢慢轉身,死死的瞪着剛剛轉出月亮門就是面色大變的中年胖子何仁義。
“你,你是什麼人?”
一身錦袍的何仁義大老遠便看到了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一衆護院,他先前囂張的氣焰頓時化作了驚懼,就連聲音也變得顫抖不已。
“嘿,何仁義,十四年了,可還記得我王動?”看着一丈多遠便裹足不前的何仁義,王動齜着白森森的牙齒冷冷一笑。
“王,王動?十四年?十四……”
何仁義暫時忘記了恐懼,他皺着一雙粗短的眉毛,疑惑的打量着對面一身青絲長衫,身材修長面容英挺的陌生少年。
忽然,他倒吸一口涼氣,失聲驚叫道:“啊,你是何動!”
“哼,何動?”王動仰天冷笑一聲,恨恨的咬牙道:“十四年前你趕我父子出門那一刻起,何動就已死掉。”
說到這,王動“刺啦”一聲扯掉包裹着長刀的布條,揚刀怒指對方,喝道:“老賊,你欠我父子的舊債稍後再算,把何勇那狗賊喚出來受死!”
“何,王動,你休得猖狂,你竟敢以下犯上,對你親舅舅如此無禮,你,”
何仁義一聽對方果真是死去妹妹的兒子,當下便來了底氣,哼,我再怎麼對你也是你親舅舅,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我就不信你真敢動手傷我,
可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見對面的王動眼珠子一瞪,眨眼間衝到近前,巴掌掄圓了“啪”的就是一個嘴巴子抽在了自己臉上。
“王動你好大膽,你竟敢打我爹?竟敢對你親舅舅下狠手,我,我何勇跟你拼了。”
左側不遠的假山方向,忽然傳來一陣色厲內荏的叫喊聲,王動霍然轉身,就見一個揮舞着長劍的瘦高華服少年迎面撲來。
“何、勇!“
王動牙關咬的“咯咯”直響,就是這賊子帶着下人毆打自己父親,若是自己沒能及時回來,父親定會身亡,
一想到這裡,王動眼珠子都紅了,他不等何勇近前,一個箭步迎上去,腦袋一偏避開迎面刺來的長劍,
與此同時他左手一探而出,一把揪住何勇的腦後長髮,左臂猛的一使勁,“躺下吧你!”
只要能打倒對手,別說‘揪頭髮’‘撩陰腳’這類女人慣用的套路,就是再下作再陰損的招式,王動也毫不吝嗇,對他來說,不守陳規沒有底線。
“砰,”何勇泥巴一般被王動狠狠的摔在假山前的枯草地上,虧得這裡枯草厚實,如若不然,王動這一摔直接就能要了他的親命。
不過這也夠他受的,疼的他撅着屁股跪在地上,雙手抱着腦袋一個勁的往地裡扎。
王動心硬如鐵,擡起一腳將何勇踹翻在地,右手長刀霍然怒指對方,
“何勇狗賊,竟敢毆打我爹險些取了他性命,我王動豈能饒你!”
話音未落,王動手腕子一翻,長刀掛風“唰”的一聲斬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