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動回頭看了眼紫竹峰的方向,下一刻帶隊衝出東新谷的時候,羣山懷抱的紫竹峰上,自天亮起,便一直守在崖邊這亭中的慕容紫衫扶着冰涼的立柱起身,迎着山風看向了東新谷的方向。
和王動分開還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原本樣貌清麗生性活波大膽的慕容紫衫,已是模樣大變。
她的整個人,瘦的不成人樣,高高的顴骨,尖尖的下巴,越發顯得蒼白的小臉毫無光彩。
她深陷的眼眶裡,原本明澈靈動的兩隻眼眸,變的憂鬱呆滯,每時每刻都涌動着訴不盡的哀傷。
原本剪裁得體的衣衫,此刻穿在她的身上,空蕩蕩的大了好幾號,就彷彿是穿着別人的。
慕容紫衫頭枕着小亭冰涼的立柱,眼巴巴的遙望着滾滾土塵中,出了東新谷直往山門外開拔的隊伍,極力想在人羣中尋找那個傷她太深,卻又讓她銷魂蝕骨難以忘懷的身影。
可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遠了,她找不到他,而他那句絕情的話,無數次後,又一次迴響在了她恍恍惚惚的耳畔,“因爲,我不愛你。”
兩行止不住的清淚,順着她蒼白消瘦的臉頰滾滾滑下,脫離了尖尖的下巴,珍珠斷線般的落在了風裡,一顆又一顆的支離破碎。
小亭北邊的一片紫竹林裡,慕容逍遙遠遠的看着崖邊那個無聲哭泣孤零無助的身影,他的一顆心狠狠的揪緊,那是他的女兒。
他偏過頭,對身旁跟着女兒默默落淚的雲水柔嘆道:“不能再看着她這麼下去了,情是最傷人,縱有靈丹妙藥能治百病,可哀大莫過心死的情傷,卻是萬難醫治,我們做父母的,退一步吧。”
雲水柔不甘心的抹着眼淚道:“我是她的母親,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爲了她好嗎?這個傻丫頭,難道真願意和其他女人分享一個男人嗎?那樣的她,又怎麼可能幸福?”
慕容逍遙道:“你怎麼知道她不會幸福?每個人對於幸福的定義不同,只要她大方向沒錯自己覺得高興,我們做父母的,又有什麼所謂呢?你想想看,這天底下,可有能拗過子女的父母?”
雲水柔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忽然擔心道:“可是紫衫一旦知道是我在從中作梗,逼着王動傷了她,她會不會恨我?”
慕容逍遙摟了摟她,笑道:“怎麼會呢?你是她的母親,沒有害她的心,相信她一定會理解你的,你難道沒有發現,這次回山之後,她變的成熟懂事了許多,已經不再任性了嗎?”
雲水柔回想了一下,還真是這麼回事,已爲人婦的女兒,真的變了,於是點頭應允道:“逍遙,還是你去對她說吧。”
慕容逍遙點了點頭,走出竹林來到崖邊,直到他站在慕容紫衫的身旁時,慕容紫衫才霍然警覺。
慕容逍遙拉起她瘦骨嶙峋的小手,慈愛的笑道:“紫衫,你和王動的事,你娘都告訴我了。”
慕容紫衫蒼白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片紅暈,卻是沒有說話,黯然低下了頭。
慕容逍遙小聲說了一番話,慕容紫衫聽後一愣,緊跟着黯淡無神的眼眸裡,猛的浮現出了兩團神采。
她神情複雜的看了眼紫竹林裡的雲水柔,最終挽着慕容逍遙的胳膊,多日不見的笑容有如春花綻放:“爹,謝謝你們,我真的好高興。”
慕容逍遙颳了刮她的鼻頭,一邊帶着她走向竹林,一邊笑道:“先別高興的太早了,你要答應我和你娘兩件事,能夠做到的話,我方纔的承諾纔會算數。”
慕容紫衫道:“哪兩件事?”
慕容逍遙道:“首先,你要調養好身體,其次,你要呆在紫竹峰好生修煉,直到築基成功祭煉了本命法寶,可以御劍飛行。”
慕容紫衫還想着第一時間去找那個騙了她的傢伙算賬,急道:“築基成功?我……”
慕容逍遙斜了她一眼,道:“
大戰將起,你不能成功築基,又如何去幫他?如果你不答應這兩個條件,即便你有心竹護身,我和你娘也絕不會放你下山,這是我和你娘,答應成全你和王動的底線。”
“我……”
“紫衫啊,爹爹想和你說一句話,你想想看有沒有道理,兩情若是久長時,不在朝朝暮暮,來日方長。”
“……嗯,我聽話就是……娘,謝謝你……”
……
將近中午的時候,九隊青羅弟子先後出了山門的幻陣,也就是那片接天連地的濃霧,山門之外,正值初夏時分。
其中的六隊人馬,分別趕往了西北東三個方向。
而將要趕赴南方落天河地域的三隊青羅弟子,由王動帶領一隊弟子在前方開路,嶽風帶着本隊弟子居中策應,花滿庭等其餘弟子善後。
騎着靈獸奔行在崇山峻嶺中,不少弟子頻頻回頭,透過身後揚起的滾滾土塵,看着越來越遠的山門,一個個神情莫名,很多人生出了‘獸蹄南去人北望,不知能有幾人還’的悲壯感覺……
轉眼間,三天過去了。
三隊青羅弟子以每日七百里左右的行進速度,雖然遠離了師門,但是這般行進速度,王動嶽風花滿庭三人很不滿意。
行動速度上不去的原因三人都知道,操控飛行靈獸在空中趕路,走得是直線路徑,速度自然很快。
而他們騎乘的都是陸行靈獸,一路上翻山越嶺穿林過澗,免不了曲曲折折的多走冤枉路。
爲此,王動三人商議之後,帶着衆弟子每日天剛放亮便啓程趕路,早飯午飯都是騎在靈獸背上吃的,直到人困獸乏的深夜,纔會停下宿營。
而每一個夜晚,王動三人都會在營地四周安排守夜弟子,他們三個負責帶隊的,也會輪班帶人四處巡邏。
如此一來,雖然辛苦,但是行進速度有了大幅度提高,已能達到日行一千四百里左右,直到離開青羅宗第二十天深夜,三隊弟子已經趕出了四萬多裡的路程。
這天晚上,月朗星稀,微涼的夜風吹拂過篝火點點的營地,徒步帶人巡視過四周的王動,打了個手勢遣散了跟着他的幾名外門弟子,回到了他的那處露宿之地。
幾根乾柴丟進了火勢很小的火堆,王動看了看火堆旁酣然入睡的八名弟子,其中就有羅玉和蘇櫻。
最初的那些日子裡,同騎一頭靈獸帶着兩個活色生香的姑娘,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在崇山峻嶺溝澗峽谷中奔行趕路,顛簸之中,三人身體的敏感部位,免不了頻頻接觸。
不是坐在他前面的羅玉的臀部大腿,頻頻撞擊着他的大腿小腹,便是身後蘇櫻的堅挺胸脯,不時地擠壓着他的後背……
不說血氣方剛的他屢屢心猿意馬,便是身前身後的兩個姑娘也是臊的不行。
再加上一些載着男性同門的外門男弟子,偷偷瞥過來的狼一樣的怪異眼光,讓三個人很是尷尬了一些日子,好在日子久了,也就習慣了。
此刻,看了看熟睡中的兩個姑娘,王動搖頭一笑,輕手輕腳的走到一旁不遠處蹲下,摸了摸臥在地上伸出舌頭舔.他臉頰的“雪兒”。
“雪兒,這些天累壞了吧?”王動從儲物袋取出兩顆肉丹和一大塊肉乾,先後餵給了雪兒。
一人一獸溫存了片刻後,他站起身走到了遠處的山壁下,反手拔出背在身後的銀刀,“唰唰唰”的破風聲,頓時從陰影處傳向了四方。
火堆旁,羅玉和蘇櫻幾乎同時眯開了眼睛,偷看着遠處山壁下那個刀光霍霍的身影,都以爲對方沒有發覺自己醒來的兩個姑娘,不知想到了什麼,在火光裡,臉上泛起了紅霞……
與此同時,北莽西面的深山之中,御獸山的山門裡,上上下下的門人弟子,被剛剛逃回山門的一行人帶回來的消息震驚了。
一座座山峰上,一處處房舍中,一堆堆弟子聚集在一起,各種議論不絕於耳。
而在龍騰峰,山主長老齊聚的大殿之中,御獸山門主風北辰怒道:“青羅宗竟敢主動挑釁,擊殺我御獸山的元嬰境山主結丹境長老,我御獸山和青羅宗誓不兩立,戰!”
下站的山主長老們俱都滿臉怒容,什麼時候,日漸落寞的青羅宗竟敢這般囂張?
風北辰擡手止住了神情激憤的衆人,點了兩人,沉聲道:“兩位山主,你們都是元嬰境的修爲,本座令你們各帶八名結丹境長老五十名築基境弟子,領取一應資源後,即刻趕往極北之地。”
下站的兩位山主紛紛領命,其中一人問道:“門主,我等抵達之後,是否立即對青羅宗的賊人開戰?還請門主明示!”
風北辰冷笑搖頭:“不,你等先在附近的城池駐紮,等到劍符門的人馬趕到之後,方可匯合了兩派高手一戰滅敵,定要將慕容逍遙與赫連飛火兩名賊首斬殺!”
兩個山主紛紛點頭,各自點了八名長老快步離開了大殿。
風北辰目光閃動,看向下方一山主道:“你即刻前往劍符門,商定好同時對青羅宗動手的相關事宜後,速速回報。”
下站山主領命出了大殿。
風北辰對剩下的一名山主道:“米山主,你立刻召集內外門的主事弟子,連夜選出千名煉氣境弟子和千名鍛體境弟子,明日清晨分別派往我御獸山治下,和青羅宗勢力範圍接壤的九座城池。”
米山主領命,皺眉道:“門主,我御獸山現在纔得到封妖嶺的種種消息,已經晚了兩個多月的時間,現在派弟子出去,會不會失了先機?”
風北辰冷笑道:“怎麼會晚了?即便青羅宗早了兩個月做出部署派出了弟子,可他們那些青黃不接的煉氣境弟子,怕是還不及我御獸山派出的同級弟子的一半。”
“再說青羅宗的外門,一向缺少靈獸,那些被派出的弟子,絕大多數沒有靈獸坐騎,兩個月的時間又能行進多少路程?我派弟子定能後出早到九座城池。”
米山主點頭道:“門主所言極是,倒是我杞人憂天了。”
“噯……”風北辰一擺手,道:“同樣爲御獸山盡心,何來杞人憂天一說。”
他沉吟少許,接着道:“米山主,虎婁城塗飛虎先前派人回山密保的事情,事關重大,南疆尋找血魔禁地的密事絕不能停。”
“這樣,你選派一些結丹境長老和築基境弟子,拿上南疆的備份秘圖,再次進到南疆,務必找到血魔禁地,一定要拿到那部魔功寶典。”
米山主道:“遵門主法旨,不過據一年前李長老的命魂傳出的意念得知,要想破開血魔禁地的禁制,需要十六名修爲最少是煉氣境的修者作爲血食,這些血食……”
風北辰當着大殿裡的其餘長老,冷笑道:“這還不好辦?命人改頭換面,暗地裡擒拿一些別派的門人弟子不就是了?”
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一事,環視大殿裡的衆人,恨恨道:“傳令塗飛虎及本門弟子,務必將那個壞我御獸山密事的青羅弟子王動斬殺……”
……
就在御獸山門主風北辰下達種種指令的同時,青羅宗以東的劍符門,同樣做出了類似的舉措。
除了奉命連夜趕往極北之地的兩名元嬰境強者和若干結丹境長老,煉氣境和鍛體境的兩千多名弟子,先後接到了明日離開師門,趕赴本門治下城池的命令……
……
時光飛逝,轉眼又是一個半月過去,這天傍晚,二百多名青羅弟子,在王動、嶽風、花滿庭的帶領下,終於跋山涉水趕完了九萬多裡的路途,遠遠的看到了落天河。
而這時,御獸山和劍符門派往各自治下城池的大量弟子,都還在路途之中,沒有到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