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靈力支撐的捆仙索,如同被拉長卻突然鬆開一隻手的橡皮筋,飛快地縮短,提着王動凌空而起。
眼看就要撞上塔檐下方的時候,王動胳膊一伸反手扣住了塔檐邊緣,藉着捆仙索提升的力道,使了個巧勁,身子倒翻輕鬆地上了第一層塔檐。
趴伏在潮溼發涼的塔檐上,王動觀察過周圍,確定無事後左手向上一揮,縮回原狀的捆仙索再次伸長卷出,纏住了第二層塔檐……
以這種方法,王動藉着夜色和陰影的掩護,片刻之後悄無聲息地上到了第八層塔檐。
微涼的夜風吹在臉上,王動蹲伏在塔檐上沒有輕舉妄動,先觀察好了再說,不出手便罷,一出手就要做到一擊斃命!
和下面圓柱形的塔身不同,面前塔樓第九層的塔身,並非全是實體,下半截是由青磚砌成,上半截則是一圈紅木圍欄。
而由打圍欄上鏤空的一個個菱形孔洞,透射出了一束束銀白皎潔的光亮,斑斑點點的落在了塔檐上。
這種光亮王動很熟悉,是夜明珠放射出來的。
他靈貓一般踩着破舊的青瓦,無聲無息地潛伏到了圍欄之下。
透過孔洞,就見一個綠袍青年,背對這邊坐在一張低矮的几案後面,左手托腮右手握着一杆毛筆,藉着几案上小燈臺裡夜明珠的光亮,正在一張黃紙上寫字。
青年寫寫停停,不時地發出溫馨的低笑聲,全然沒有察覺到身後的圍欄外面,一個將要取他性命的人正在窺視着他。
溼涼的夜風中,隱有菊花香一般的墨香飄來,王動看了看青年系在腰帶上的獸囊和儲物袋,冰冷的目光轉向了一旁。
只見一座正方形的石臺上,豎立着一面六角形的灰白色陣盤,由於方向的緣故,只能看到陣盤的背面,刻着些金色符紋,還有不少的凹槽。
一張矮几,一個正在寫字的青年,外加一座石臺和一塊陣盤,除此之外,圍欄圈起的塔樓頂層裡,再無他物。
“事不宜遲,還有七座塔樓等着我去解決,這就下手!”
王動回頭看了看二十幾丈遠的另一座塔樓,發現塔樓頂層裡的那個人影並沒有看向這邊,他單掌一搭圍欄便要跳進去殺死那個綠袍青年。
就在這時,腳邊的瓦縫裡,嗖的躥出了一隻拳頭大的黑影。
王動一驚,一把掐住了這東西,看過後鬆了口氣,不是御獸山弟子馴養的靈獸,只不過是一隻灰毛耗子。
哪知他剛鬆了一口氣,腳下突然“咔”的一聲脆響,一片破敗的青瓦被他踩爛,聲音雖不大,但在這靜悄悄的夜裡,聽得格外真切。
圍欄裡猛的響起一聲驚喝:“誰?”緊接着踩踏着木板、謹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王動伏低身子暗暗叫糟,生怕驚動了其他人前功盡棄,急中生智一把攥的手裡的耗子“吱吱”尖叫。
已到圍欄處的腳步聲一停,綠袍青年長出了一口氣,一邊探頭望向圍欄外面,一邊失笑道:“原來是一隻耗子,呵呵呵……”
就在這時,一隻大手從下方的陰影中探出,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咔嚓”擰斷,青年雙目暴睜嘴角涌出一股鮮血,當下斃命。
王動一翻身溜進了圍欄,正想將青年的屍體放坐在地上,就在這時,另一座塔樓的方向,傳來了一聲扯着嗓子的詢問:“喬少青,你沒事吧?”
那廝的嗓門好大,就這一嗓子,在靜悄悄的四周傳出了老遠。
遠處幾座塔樓頂層的值守弟子紛紛站了起來,幾乎同時看向了王動這邊,就連城牆上巡邏的一隊護衛,也同時駐足閃目觀瞧!
電光火石間,王動趕忙貼在青年屍體背後,抓起他的右手搖了搖,示意啥事沒有。
“你小子神經啊,一驚一乍的瞎喊什麼?無聊……”那座塔樓裡發問的男子笑罵了一聲,重新坐下也不知道低着頭鼓搗起了什麼。
其他塔樓裡的幾個值守弟子,和城牆上的那隊護衛,先後收回了目光各幹各的。
“險些暴露了。”王動藏身在半人高的圍欄裡面,額頭上已有細密汗珠,被風一吹涼颼颼。
他扶着青年的屍體,讓屍體坐在地上背靠着圍欄,死人的後腦勺朝着另一座塔樓的方向。
對方的儲物袋和獸囊當然不能落下,被他飛快地扯了下來。
獸囊裡面裝着何種毒蟲或是靈獸,現在不方便查看,萬一放出來後一時間不能靠着御獸心經制服,只會憑空招惹麻煩。
至於那隻儲物袋,倒是可以摟上一眼,然而當王動用神識查看過後,頓時有些意外。
儲物袋裡面,有着下品靈石堆成白花花的幾座小山,據王動估算,能有兩萬塊下品靈石。
至於靈石堆旁邊,那把墨綠色的獸骨刀和幾瓶無名的靈丹,相比之下倒是不足爲奇了。
“沒想到儲物袋裡,竟然裝着鉅額的下品靈石!”
王動興奮之餘趕忙收好了儲物袋,目光落在了那片陣盤上,念頭一轉便明白了。
聽葛飛說過,要想激發陣盤放出一波又一波指哪打哪的光束,需要在陣盤的陣眼中嵌入大量的靈石做爲能量源,這些靈石必然是爲陣盤準備的,否則一個小弟子沒有這個身價。
看着鍋蓋大小的陣盤,王動決定做賊做到底,將陣盤也偷偷收了,這樣塔樓便失去了遠程打擊來敵的能力形同虛設。
他試着挪了挪陣盤,發現陣盤和下方的石臺並不是固定死的,可以任意扭動,而且分量也不是很重,更爲關鍵的是,這傢伙的個頭不算太大,完全能夠輕鬆的收進儲物袋。
然而塔樓裡突然少了陣盤,時間稍長一些,肯定會被人發現,怎麼辦?王動眼珠亂轉四下亂瞄,忽然眼睛一亮!
“有了,那張低矮几案,無論大小還是形狀,都和陣盤六七分相似,顏色也是灰白,夜裡離得遠了自然難辦真僞,何不用它替代陣盤?”
想到就做,王動蹲行到了矮几跟前,拿起擺着夜明珠的小燈臺放到了圍欄上,一揮手正要撣掉几案上的筆墨紙硯,目光忽然定格在了黃紙上的幾行墨子之上。
“娘,你老人家最近好嗎?”
“前幾天,我又夢到你了,夢到了小時候和你在水塘邊捉蝦……”
“娘,你保重身體,過一陣子,我一定回去陪你幾天。”
“娘,我存了好多銀兩,都是爲你攢的,我要給你買好多好吃的,好多新衣服,我……”
шωш●тт kдn●℃ O
黃紙黑字,歷歷在目,王動忽然一把團住了黃紙,不敢再看,轉頭看着死不瞑目坐靠着圍欄的那青年,他拿下塔樓的欣喜蕩然無存。
我……我都做了什麼?
我……我殺了一個孝順母親的兒子啊!
嘿!亂世之下,各爲其主,我也是迫不得已!對不起!
王動合上了青年的雙眼,攤開了皺巴巴的黃紙,塞進了青年的懷裡,觀察過四周確定無事後,翻出圍欄融入了那片地獄般的陰影中……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夜色越來越深,越發顯得城牆上的支支火炬火光熊熊,
可又有誰知道,一場各爲其主迫不得已的暗殺,正在悄然進行。
到了後半夜的時候,王動已經潛伏到了第八座塔樓,也是最後一座塔樓頂層的圍欄之下!
透過菱形的孔洞,王動窺視着坐在裡面伏案打瞌睡的那名姑娘,這姑娘並不漂亮,可正是花樣年華。
王動的拳頭攥了又攥,最終一咬牙偷入圍欄擰斷了對方的脖子。
正當他要偷樑換柱收取陣盤的時候,木質地板的下方,也就是塔樓中空的內部,隱約傳來了陣陣腳步聲,越來越清晰的接近塔頂。
王動趴在地上耳貼木板屏氣凝神,根據那些帶着迴音有些雜亂的腳步聲判斷,即將上來的至少有三個人。
“一旦來人,塔樓失守的情況馬上會被發現,我必須第一時間解決掉他們,法術靈符魔火掌的動靜太大,絕不可用,還需我快刀連斬,可我藏在什麼地方纔好呢?”
王動飛快地四下掃視,忽然擡頭看向了塔樓穹頂的那根橫樑……
……
塔樓內部,一個提着食盒的灰衣男子,當先走在旋轉向上“咚咚”作響的木階上,身後跟着兩名披甲佩刀三十幾歲的男護衛。
一名護衛笑道:“邵東,你每天后半夜都會給周巧玉送夜宵,這份辛苦勁真夠我們佩服的,她什麼時候做你的婆娘啊?”
另一名護衛扶着腰刀跟着笑了起來。
“婆娘?粗俗!”
邵東回頭瞪了一眼,很是得意道:“怎麼?你們兩個羨慕啊?告訴你們,我已經拜見過巧雲的父母徵得了同意,並且稟明瞭師門,再有三個月,我和巧玉便會完婚。”
跟在他身後的二人一個叫黃濤,另一個叫苗強,和邵東是發小。
只不過邵東早已是御獸山的煉氣境弟子,而沒有修仙資質的他們卻是做了虎婁城的護衛。
多年之後,對別人狠也對自己狠的黃濤,如今已是虎婁城的護衛大頭領,而苗強有了他的照顧,做了一個小隊的隊長。
二人此番是趁着巡邏換班的時候,陪着邵東看望邵東的未婚妻周巧玉。
聽了邵東自得的言語,黃濤和苗強又是調侃了幾句,跟着邵東走到了塔樓頂層之下。
“拿着。”邵東將隱隱飄出菜香的食盒交給了跟在後面的黃濤,伸手撩開樓頂的蓋子,身子一矮上到了塔樓的頂層,黃濤和苗強自然跟了上去。
“巧玉,你呀你,怎能就這樣睡着了?也不知道披件衣服。”
看到趴在几案上歪頭熟睡的周巧玉,邵東嘮叨着走了過去。黃濤和苗強嘿嘿的笑。
邵東脫下自己的外袍,彎腰剛要給周巧玉披上,突然發現周巧玉非但沒有被吵醒,而且嘴角處滴掛着一條血跡,
他一驚之下探指試了下對方的鼻息,頓時面色驚變就要直起身。
就在這時,三人上方的塔樓穹頂,猛的落下了一條黑影,這黑影尚在空中,手中已有刀光“唰唰”連閃!
看着瞬間脖子噴血撲倒在地的邵東,黃濤大驚失色就想拔出腰刀拼命,哪知道一片銀白耀眼的刀光,已經劈入了他的視線中央!
他沒有感覺到絲毫疼痛,眼前血光迸現的一剎那,視線一黑撲向地面。
幾乎與此同時,一旁的苗強,剛剛倒吸了一口涼氣,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就覺着眼前銀光一閃,緊接着腦袋上似被硬物一擊,頓時昏倒在地。
王動沒理會已死的邵東,提刀彎腰抄起了昏死的苗強,瞅準了三人上來的入口,飛快地鑽了進去。
殺二留一,他自有打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