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
王動深吸了一口氣退到了牀尾伸手相讓。
“好呀!”
韓若雪甜甜的應了一聲,也不矯情徑直走到了王動的牀邊,不堪一握的纖腰一彎,一邊將竹籃小心的擺放在牀上,一邊低着頭自顧自的甜蜜道:
“聽徐青師姐說呀,這青棗對於治療傷勢可有好處了,經常食用能滋陰補陽,補足氣血,我便每日裡摘上一些,你嚐嚐……”
說着話,回過身來的韓若雪雙手捋過臀後羅裙正要依着牀邊坐下,可她一擡頭目光猛的定格在了王動的左臉上。
“這?這是怎麼傷的?”
韓若雪一步撲到了毫無防備明顯愣住的王動身前,纖巧白皙的手掌顫巍巍的摸上了王動臉龐。
分別坐在對面兩張木牀上的羅玉石虎丁勉簡直都傻掉了,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氣都不喘一下。
這?這韓若雪好生猛啊!竟然視男女之防如同狗屁,就,就這麼直接摸上了王動的臉?不要挑戰我們的承受力好不好?我們實在是受不得這個刺激啊……
落針可聞的小屋裡,韓若雪根本就無視旁人,這一刻,她淚光盈盈的眼中,她陣陣揪疼的心裡,只有王動一人。
她貝齒緊咬着發白的下脣,顫抖不已的指尖順着那道結痂不久的寸長鞭痕,一點一點,一下一下,小心翼翼的來回輕撫着,目中含淚的顫聲道:“還……還疼麼?”
“你?”
看着那雙淚光朦朧的眼眸,感受着滑膩顫抖的指肚上傳來的點點冰涼,王動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一時間,他竟是忘記了躲開,也是不忍心躲開,更是捨不得躲開。
她……她是在爲我流淚。
她……她是在心疼我。
她……她如此待我情深恩重……我……我……我王動到底該怎麼辦……
就在這四目癡癡相對的一瞬間,時光彷彿都已放慢。
韓若雪癡癡仰起的俏臉上,微張嬌嫩的檀口中吐氣如蘭,一下一下的噴在了王動的脣上,一點一點的砸進了他凌亂如麻的心裡。
“不!不!我……我已心戀朱玲,豈能?豈能朝三暮四!”
王動猛的回過神來,偏頭脫出韓若雪的手掌閃身退後,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低着頭硬起心腸道:
“這道鞭傷已然結痂,不疼了,多謝韓師妹顧念同門之情關心。”
“同門之情?僅……僅只是……僅只是同門之情麼?”
韓若雪淚眼婆娑的逼視着王動,倔強揚起的俏臉上,晶瑩剔透的豆大淚珠,珍珠斷線般的滾滾滑落。
“王動!你還是不是人?若雪這般待你,你難道是瞎子麼?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麼?還是你當真就是鐵石心腸,冷血無情?”
坐在石虎牀上的羅玉“噌”的蹦了起來,兩步搶到了手掌顫抖着收回、淚臉刷白的韓若雪身旁,指着王動的鼻子尖破口大罵。
至於石虎丁勉二人,從來沒見過女人如此發威,他二人瑟瑟發抖的抱做一團,嚇壞了。
看到王動霍然擡起頭,兩隻顫抖不已的拳頭攥的青筋畢露,羅玉非但沒有後退半步,反而挺起胸膛淚光盈盈的大怒道:“你以爲這些青棗是怎麼來的?”
“徐青師姐說,這青棗需當沾着晨曦露水摘下,滋養身體的效果纔會最好。”
“就只因爲這一句話,若雪……若雪她每日天不亮便會爬起牀,冒着溼重陰冷的夜露不說,還要徒步走上七八里山路,去到西山那處一個不慎便會失足喪命的斷崖邊上爲你採摘這狗屁的青棗。”
“姓王的!”
看着雙眼緊閉渾身顫抖的王動,羅玉攥拳咬牙近乎咆哮道:“你可知道,若雪她除了每日勤加修煉做任務之餘,每晚還要熬夜到很晚守在昏黃的油燈下,就只爲……”
“羅玉,求你不要再說了,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與他無關,你莫要惡言傷了他。”
韓若雪張開雙臂緊緊的護在王動身前,氣的羅玉銀牙咬得咯咯直響,恨恨的一跺腳轉身狂奔出了石屋。
“咣噹”一聲被摔開的木門外,羅玉怒氣衝衝的聲音頃刻間越來越遠:“氣死姑奶奶啦,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真是天生一對的活冤家,姑奶奶不管了……”
“王動,羅玉她刀子嘴豆腐心,你千萬不要怪她。”
韓若雪深深的吸了口氣,強忍着即將再度奪眶而出的淚水,背對着王動解釋了一句,忽然聲音忐忑的低聲懇求道:“王動,我方纔看到你有兩顆夜明珠,能,能送我一顆麼?”
“你,你
若是喜歡,拿去便是了。”
鬼使神差的一句話脫口而出,懊悔不迭的王動霍然睜眼,就見背對他的韓若雪嬌軀一顫猛的迴轉過身來,臉上雖是淚珠撲簌簌滾落卻是酒窩甜甜衝着他巧笑嫣然……
☆☆☆
屋外的繁星閃爍,屋裡的暗香依舊,可佳人已是芳蹤不在,只剩下三個或坐或站的糊塗蛋。
“嘖嘖嘖!三笑,三笑留情啊!”
“王動啊王動,俺都不知道你是咋想的?這麼美,這麼好的姑娘你卻對人家那樣?嘿!你修仙修傻了吧?”
黑大個石虎盤腿坐在王動的牀上,黑不溜秋的臉上分明寫着“孽畜,我都想揍你”,一根小棒槌般的粗短食指連連狠戳着雕像般站在牀邊雙眼緊閉的王動老腰。
“三笑?三笑留情?”
站在牀邊的丁勉一屁股坐在了石虎身旁,搖着他的胳膊八婆似得連連追問道:“怎麼個三笑留情?虎子師兄你知道啊?快說來聽聽?聽着好浪漫啊。”
“俺當然知道,韓若雪三次甜笑勾引這個榆木疙瘩的時候,俺都正好在場,沒有人比俺更瞭解內幕了。”
“第一次啊,是在紅楓城的登仙台上,那時候俺和王動都還不認識她,她……”
“第二次啊,是在鐵樹林裡,那次她居然想要利用俺打擊王動,可俺當下便識破了她的詭計,後來……”
“至於第三次嘛,喏,就是剛纔,你也看到了。”
嘴角泛着白沫的石虎瞪了一眼王動,最終甕聲甕氣的嘆道:“王動,俺知道你一向有主見,可俺就是想不明白,你爲啥偏偏不待見人家韓若雪?”
“人家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若不是她和你的事情都被傳開了,這新人谷的男弟子被你彪悍不要命的實力活活鎮住,還指不定會有多少個二流子哭着喊着追求人家。”
“難道是因爲她那個已然嗝屁着涼,曾經害過咱倆的表哥盧一峰?”
王動背對着石虎丁勉在牀邊慢慢坐下,目無焦距的偏頭望向窗外夜色,低聲道:“虎子,我,我過不去心裡的那道坎……”
“母親生我難產過世後,我爹一直未曾再娶,別人或許以爲他是爲了照顧我,家貧如洗纔不再續絃。
可我卻親眼看見,他曾不止一次的捏着一枚玉簪,坐在斜陽下的院子裡或是偷偷落淚,或是癡癡發呆,有時候還會流着淚溫馨的傻笑。
那枚玉簪我不懂事的時候曾經問過,爹他笑着告訴我,那是被淨身出戶趕出何家大院後,他偷偷保留母親的唯一遺物,每每握着它,就像是母親陪着他,從沒有離開過。
他說他後半生不想再找別的女人,也不會再愛上別的女人,他只想記着他妻子我母親的好,揣着這枚玉簪一直走到他人生的盡頭,期盼着或許有來世,還能與他的妻子有幸遇見……”
“俺,俺有點聽不明白。”石虎看着背對着他的王動,先前的恨其不爭化作了稀裡糊塗。
一旁的丁勉偷偷的抹了抹眼淚,忽然啞着嗓子問道:“王老大,這麼說,你是把他老人家當做了榜樣,也要和他一樣,一生只鍾情一個女子,至死不渝麼?”
王動輕輕的點了點頭:“爹是我這一生最信服的人,我自然要和他一樣。”
“嘿!那不正好嗎?如今人家韓若雪主動送上門來,她未嫁你又沒娶老婆,鍾情她一個剛剛好,你犯傻啊?”
“虎子,你不知道。”
王動搖了搖頭,癡癡地望着窗外的滿天繁星,滿臉溫馨嚮往的笑容,輕聲道:“我早已經有了意中人,卻不是韓若雪。”
“啊?俺咋不知道?她是咱紅楓城裡哪家的姑娘?你是啥時候勾搭上的?”
石虎一愣之後猛的爬到王動身邊,小眼睛瞪得溜圓,丁勉也忙不迭的擠到近前,不可思議的看着過度早熟怕是已然熟透失身了的王動。
“勾搭?去你的!”
王動敲了石虎一記腦殼,指尖緩緩的滑過眉心,笑道:“她啊,一直都在我身邊,從沒有離開過,有朝一日,你們自然會見到。”
“切,不願意說拉倒,俺還懶得知道呢。”
石虎嘴一撇翻了個白眼,旁邊的丁勉忽然擔心道:“王老大,那韓師姐怎麼辦?難道她下次再來你閉門不見?”
王動倏忽間攥緊拳頭好半晌沒有出聲,忽然緊緊的閉上眼道:“當斷不斷累人累己,閉門不見,又未免太過無情,更會傷透了她的心,我……我實在是於心不忍。”
“既如此,從明日起我便躲開了她,等着時日一久,想必她便會慢慢的死了這
條心吧,畢竟這世上,比我好的男人不止一個……”
“唉!俺也沒啥好說的,這都是命啊!只是可惜了韓若雪這麼個好姑娘,可惜嘍可惜嘍,不過這青棗倒是又脆又甜,來,王動你嚐嚐看。”
“是啊王老大,你好好嚐嚐,以後估計也吃不到了。”
“不,我如此辜負人家,哪還有臉吃人家的東西,我去修煉……”
而就在王動拋去雜念修煉內息,石虎和丁勉抱着吃一顆少一顆的念頭拼命製造棗核的同一時間,繁星滿天的夜幕下,韓若雪坐在居中流出新人谷的那條小溪旁,捧着那顆灼灼放光的夜明珠嘴角含笑,時不時的吃吃輕笑出聲。
“哼!都快午夜了,怎麼?你是打算在這傻笑一夜麼?”
羅玉提着裙襬坐在了吃吃淺笑出聲的韓若雪身旁。
雖然先前她怒氣衝衝的摔門而去,可終究還是放心不下韓若雪這個同城同屋同師門的“三同”閨蜜,左等右等不見韓若雪回去,當下便出來找尋。
“哦,我心情難得這麼好,就想在外面多呆一會,你聽,這小溪潺潺的流水聲在這夜裡多好聽……”
夜明珠皎潔的清輝映在了韓若雪的臉上,她輕輕的閉着眼睛,嘴角含笑細語喃喃。
“我就想不明白了,憑你的花容月貌,在師門裡又有什麼樣的年輕俊傑找不到,卻偏偏對王動那個一而再,再而三傷你的混賬傢伙一往情深,唉,冤孽啊,孽緣……”
羅玉氣鼓鼓的白了韓若雪一眼,抓起一塊石頭“噗通”一聲砸的溪水四濺。
“小玉,你我處境不同,自然不會明白我的心思。”
韓若雪仰面看着滿天星辰,聲音雖低卻是執着堅定道:“只有當你真正愛上了一個人的時候,你才能真正全身心的瞭解他,比局外人更加懂他。”
“我愛上王動的那一刻,便決定此生無悔至死不渝,所以我知道,他面冷心熱,輕易不會對女人動情,我也承認,他的確心硬如鐵,就像是一根冷冰冰硬邦邦的棒槌。”
“可正是此類人,一旦被破開了心防,對一個女人動了真情,那便是義無反顧的一生一世,不背不離。”
“我韓若雪嚮往這種愛情,可這類男人在這世上雖是不少,卻不見得每個女人都能有幸遇到,如今就有這麼一個傢伙暴露在我眼前……嘻嘻……你說,我怎麼捨得放過呢?”
“你?唉,你說的也有道理,可你怎麼就能確定他一定會愛上你呢?”
“嘻嘻,我堅信憑我如此無怨無悔的待他,他就算是百鍊鋼,終有一日也會化作繞指柔,乖乖的向我舉手投降,遲早的事。”
“再說了,他能下意識的送我夜明珠,就說明他的態度已然在潛移默化的悄悄轉變,只要我鍥而不捨,他就絕對逃不出我的魔掌。”
“還魔掌呢?我看你是魔障了,你這又是何苦呢?”
“苦?或許吧,可是我覺着啊,經歷過風雨坎坷百轉千回的愛情才更加有滋味,有朝一日修成正果的時候,牽着他的手回頭再看走過這一路上的苦,想必也是甜。”
“真是服了你了,放心吧,我一定會幫你……對了,那個幾天前做任務時偶然遇到,之後便天天守在谷口糾纏你的杜秋山怎麼辦?”
“哼,不過是一個自以爲風度翩翩的東新谷老弟子,整天圍在女人的屁股後面直轉悠,看到這類人我就想吐。”
“呵呵,你倒是真有性格,那傢伙對你死磨硬泡,甚至還揚言要在兩個月後的兩谷對抗大比上,絕不放過你那個風言風語傳遍了新人谷的情郎,你就一點也不擔心?”
“擔心?我怎能不擔心呢?我擔心大比的擂臺上啊,我家王動會活活打死他……咯咯咯咯……”
“你家王動?呸呸呸,你還知羞不知羞?……呵呵呵,死丫頭,你就對他這麼有信心?”
“那當然,對了小玉,往後見到那個杜秋山離他遠一些,根本就不給他搭訕糾纏的機會,最好一個字也不和他說。”
“咦?那是爲什麼?畢竟是同門,那樣不太好吧?”
“哼,誰和他是同門?我之所以從不和那傢伙說話,是因爲我不想讓王動誤會,不想在他的心裡埋下一根刺兒,他這樣的男人啊,眼裡揉不得半點沙子……”
“啊?你怎麼這麼瞭解王動?好像你多麼瞭解男人似的。”
“哼,實話告訴你吧,這是我韓若雪用心琢磨出來的,當一個女人將一個男人琢磨透的時候,而那個男人又開始不忍心傷害這個女人的時候,就離着他小棍挑白旗不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