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每兩人一組,分別守在擂臺一角,稍後的對戰不限拳腳兵刃,絕不能有弟子被傷了性命。”
青色條石鑄就的巨大擂臺上,嶽風沉穩的目光掃過身前一字排開的八名黑袍外門弟子,沉聲吩咐道。
“嶽執事放心,我等必恪盡職守,悉心看護。”
八名外門弟子齊齊抱拳領命,兩兩一組分別的走向了擂臺四角。
“肅靜!”
嶽風走到擂臺正前方邊緣站定擡手虛按,等到現場靜下來後,揚聲道:“經總執事示下,兩谷對抗大比繼續,不限拳腳兵刃,雙方對戰弟子即刻到擂臺下集合。”
嶽風的話音落下,黑壓壓的東新谷弟子中先後走出了男女共計七十人,絡繹不絕的涌向了擂臺,有的面色凝重,有的神情激動……
再看西新谷這一邊,卻是可憐巴巴的走出了一人,正是僅剩的一根獨苗,王動。
“王動,一定要小心吶……”
“是啊,量力而行,切莫力扛啊。”
“他們人多欺負人少,你撐不住了就馬上認輸,沒人會怪你……”
“王動,我們都會爲你助威,加油啊……”
“王師弟,見好就收……”
“王師弟……”
聽着身後這些七嘴八舌腔調各異的呼喊聲,王動忽然間眼眶泛潮,一直以來,他對西新谷的大部分弟子都沒有什麼好感。
這些人中,有的趨炎附勢,有的欺軟怕硬,有的嘴碎八婆喜歡背後嘀咕人,有的……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就是這些平時讓他看不起的人,卻在他即將以一敵衆的時候發出了這般聲音。沒有攛掇着他去玩命,反而是在替他擔心。
這一刻,他心裡滿滿的感動,鼻子尖竟都有些發酸。
他生於紅楓城,長於紅楓城,可過去的那些歲月裡,紅楓城帶給他的,除了嘲笑,冷漠和屈辱,還有那無窮無盡的孤獨。
儘管他寧死也不願意承認,可潛意識裡,他又是多麼渴望能夠被人關心被人在乎,能夠嚐遍友情的滋味。
情,他在乎……
王動斜揹着馮陽送他的那把銀刀,心潮激盪間慢慢的迴轉過身來,雙手擡起交疊在一起,環視着那一張張真誠關切的面孔,忽然緊緊的抱拳,慢慢的躬下身一大禮。
“你,你小心。”
就在這時候,一隻滑膩綿軟卻是冰涼發顫的小手,忽然緊緊的握住了他的大手。
王動心裡一顫回過頭來,對上的,便是韓若雪那雙淚光隱現秋水漣漪般的眼眸。
“嗯……我去了。”
王動輕輕點頭,接過韓若雪不情不願遞來的另一把連鞘長刀,深吸口氣霍然轉身,就在那染血的夕陽中瑟瑟的冷風裡,朝着擂臺大步而去……
………
“切,玩什麼深沉,稍後還不是要被我東新谷打趴下……”
“好悲壯啊,我咋感覺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準玩完的架勢,哈哈哈……”
“看吧,先不說抽籤排在最後的連勝、夏君臨、葉獨樹等幾位師兄,便是排在第十九名的李飛師兄,便夠他王動喝上一壺了。”
“還用得着李飛師兄出手?王動先能扛得過前面十八個再說吧,沒準對戰幾人之後他便成了體力耗盡,內息玩完的軟腳蝦嘍。”
“話也不能這麼說,我看那王動還是蠻強的,雖然最後肯定得趴下,可絕對沒有你們說的那麼菜。”
“誰?是哪個王八蛋敢胡言亂語?出來!”
“是姑奶奶我!怎麼着?小六子你還
想打我不成?”
“怎麼敢怎麼敢,嘿嘿嘿,師姐消消氣……”
看着王動步履沉穩的上到了擂臺,遙遙觀戰的東新谷弟子說什麼的都有……
而此時此刻的擂臺之上,隨着王動和東新谷第一位出戰的男弟子先後登臺,嶽風即刻宣佈了比武開始。
有了杜秋山的前車之鑑,這東新谷弟子絲毫不敢輕敵,神情凝重的繞着王動轉了幾個圈後,突然一個箭步躥前凌空躍起,自上而下的一拳狠狠的砸向王動脖頸。
哪知王動霍然回身,擡手就是掛着風聲的一拳,後發先至正中此人左肩,一拳將這廝打的肩骨“咔嚓”斷裂,慘叫着斜飛出一丈多遠,“啪”的摔在了青石地上翻滾哀嚎不已……
“第一戰,西新谷王動獲勝!”
嶽風的聲音剛落,西新谷弟子那邊便是一片歡呼聲,而東新谷觀戰弟子這邊卻是沒有驚起多少波瀾,甚至好多人都在嗤之以鼻,話裡話外透着不屑。
“不過是第一場罷了,稍後便叫他王動知道厲害。”
“可不是,別看他來了個開門紅,下幾場就不會這麼便宜他了。”
“不錯,等着瞧吧……”
如此這般的聲音比比皆是,可緊接着卻是越來越少,直到半柱香之後,居然一個字都聽不到了。
就在過去這半柱香裡,先後上場的十名東新谷弟子,不論男女,毫無例外全都被王動三招兩式掀翻在地,出手那叫一個乾淨利落。
甚至有位仁兄的長劍非但被王動一刀鞘崩飛,就連穿在衣衫裡面的護身藤甲也被王動一拳砸了個稀巴爛……
“王動,好樣的,拳出如風,招招神力啊……”
“打的真解氣,就這麼幹,我們支持你……”
“嘿!十戰十捷,帥呆了……”
聽着西新谷弟子那邊氣勢如潮的吶喊助威聲,東新谷這邊的觀戰弟子紛紛面色駭然。
“嘶……這王動好生厲害!簡直是彪悍的一塌糊塗啊,你看你看,都連打十場了,居然大氣都不帶喘上一口的,好生猛!”
“就是就是,看來這次的大比,沒準還真能讓他殺進前十名,咱們東新谷可是隻剩下六十人了啊。”
“呼……還好還好,還好我有先見之明退出了大比,否則被擡下擂臺的那些人中,沒準就有我一個,嘖嘖嘖,那王動出拳太快,下手真狠……”
“只是出拳快下手狠麼?你沒見人家直到現在,就連刀都沒有出過鞘麼?”
“嘶……好傢伙,這廝刀未出鞘便已然這般厲害,若是一刀在手,那還了得?”
“……”
不只是這些觀戰的東新谷弟子,便是一旁的管事齊峰黃娟也是眉頭緊皺,暗呼不妙。
看了看擂臺對面歡聲鼓舞的西新谷衆人,齊峰和黃娟神情凝重的對視一眼後,一前一後朝着擂臺下待比的那些本谷弟子快步走去。
“快,快扶回那邊觀戰區止血療傷打繃帶。”
二人剛剛走到近前,正巧有一個滿臉是血捂着腦門直哼哼的女弟子被人攙下了擂臺。
女管事黃娟連忙上前關心了一句,看着一瘸一拐被攙走的女弟子背影,尤其是她屁股後羅裙上那個印章般的大腳印,黃娟氣的渾身直哆嗦。
“這個毫不知憐香惜玉的殺才,打女人不說,下手還這麼猥瑣,簡直禽獸不如!”
“你罵他又有何用,人家也不會少了一兩肉。”
齊峰表面上一副咬牙切齒狀,心裡卻是嗤之以鼻。
既然敢上擂臺便要有捱揍的覺悟,女人怎麼
了?哦,只許我齊峰管着的男弟子被扁,你黃娟手下的女弟子便碰不得?
可他和黃娟再怎麼說也是一個鍋裡蹭飯的,表面上自然不能互相拆臺,所以又是不走心的勸了一句後,這才趕到了待比的那些弟子跟前。
“咳……”
齊峰輕咳一聲剛想說點什麼,可就在這時,只聽臺上一聲斷喝“看拳”響起的下一刻,“啊”的一聲慘叫和兵器砸落在地的“噹啷”聲緊跟着響起。
齊峰黃娟慌忙擡眼望去,就見剛剛上場的那個本谷女弟子雖是沒有掛彩大出血,卻是雙手捂着鼓鼓囊囊的胸脯子躺在擂臺邊緣直哆嗦,疼的面色蒼白眼淚都下來了。
而嶽風站在擂臺邊緣動也沒動,雙手背在身後宣佈道:“第十八戰,西新谷王動獲勝,東新谷來人將傷者擡去療傷,下一場比試半盞茶後繼續……”
“禽獸!連女人都不放過,再說你打的都是些什麼地方?不是胸部便是屁股,好不要臉……”
黃娟咬牙切齒暗罵不已,聽着西新谷那邊潮水般的歡呼聲,再聽聽本谷觀戰弟子亂成一鍋粥的唏噓嘆氣聲,她恨不能自己衝上臺去。
可她的實力還不如眼前這個邊緣女弟子呢,怎敢上到擂臺找揍,王動那傢伙可不管你是男是女,是弟子還是管事,只要你敢上臺,那絕對是上去一個打一個。
黃娟恨恨的一跺腳,剛剛招呼人擡着受傷的女弟子回去療傷,一回頭就看見裝作一臉輕鬆的齊峰正在給那些待比弟子打氣。
“你們別緊張,王動那廝已然連戰我谷弟子十八場,哪怕是鐵人也累的差不多了。”
說到這裡,齊峰忽然眼睛一亮,指着站在擂臺中央的王動驚喜道:
“看到沒有,他體力持續衰減內息連續消耗之下,已然是強弩之末,我敢斷言,最多再有兩場,他必會被我谷弟子打的滿地找牙。”
衆人紛紛朝着擂臺上望去,可不是嘛,閉着眼睛的王動非但額頭見汗,而且一雙粗重的刀眉緊緊的皺在一起,眉心之間赫然擰出了一個“川”字。
這些待戰的東新弟子絕大多數立馬喜形於色,下意識的長出了一口氣,緊接着豔羨無比的看着摸到第十九號竹籤的李飛,或真或假的連連道賀。
而稍後便會上場的李飛雖然表面上連連擺手謙遜不已,可心下卻是忍不住得意。
哈哈哈,該着我李飛踩着王動這塊墊腳石揚名立萬,先前那十八個炮灰們,謝啦……
看着他這幅言不由衷的模樣,再聽聽或遠或近本谷弟子死灰復燃的那些興高采烈聲,站在人羣邊緣的連勝、夏君臨、葉獨樹幾人,紛紛面露不齒……
擂臺上王動的異樣,不只是東新谷一方察覺到了,西新谷這邊更是爲王動捏着一把冷汗。
“徐青,我感覺王動有些不對勁。”
“我也看出來了,要不馬上把他召回來吧,他對戰十八場全勝,已然令我西新谷揚眉吐氣,不能再讓他硬扛了,我怕他會出事。”
“對對對,徐青你看着點這邊,事不宜遲,我馬上到擂臺上把他接回來。”
“好好好。”
徐青連忙點頭,看了看小跑向擂臺的李秀林背影,忽然回身走到人羣中面色焦急的韓若雪身旁,拉着她繃緊的手臂柔聲安慰道:“傻丫頭,別急,李管事去接他回來了……”
韓若雪如釋重負的連連點頭,站在一旁的丁勉羅玉,重傷躺在擔架上的石虎,不約而同的長出了一口氣。
甚至就連身前身後鴉雀無聲的那些西新谷弟子,繃緊的一根根心絃也是一下子鬆弛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