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大忽悠

1933年5月,南寧。

名謙的辦公桌上又多了一份文件,從文頭來看,應該是湘西的輕裝師又取得了什麼戰果。名謙放下鄧希賢的《工業空調與過濾系統研究報告》,轉而關注起這份剛送到的捷報上。獨立2師報告在鳥籠山地區消滅了一股頑匪,名謙看着匪首的名字,似乎有些眼熟,好像是當年北伐的時候某個想要投靠的土匪。名謙認爲一個人能去當土匪本來就是好吃懶做,屬於流氓無產階級性質,什麼是流氓無產階級?

“流氓無產階級是舊社會最下層中消極的腐化的部分,他們在一些地方也被無產階級革命捲到運動裡來,但是,由於他們的整個生活狀況,他們更甘心於被人收買,去幹反動的勾當。”——《共產黨宣言》

一個爲了自己什麼事情都乾的出來的人,要他爲了大衆奉獻自己,那簡直就像要求老虎吃素一樣。這種渣滓在什麼時代都是廢物,如果混入了革命隊伍還不知道以後要做出什麼事情來,相較之下,那點戰鬥技能就不是什麼優點了。勞動黨對這些人的政策很明確,有人命債的一律公審槍決,沒有的一律送去勞動改造一年,然後送去集體農場。正因爲這種比較嚴厲的政策,湘西的土匪負隅頑抗了幾年才被徹底剿滅。

而在千里之外的東北,張樂山的日子比湘西同行滋潤的多,跟着關政委出來這幾天雖然不長,但張樂山對革命理論學得相當到位。他楊靖宇不就是抗聯的軍長嗎,他不就是拉起了千把人的隊伍嗎,張三爺什麼名頭,拉起一支隊伍,咱也當軍長,藍妹子非哭着喊着嫁給他不可。

“咳咳!”張樂山咳嗽兩聲,“關政委不在,那個……我給你們上課!關政委說了,學習要從實際出發,要有規矩!就拿老三你來說,幹嘛這麼猴急?手先要深入,懂嗎?先要摸清楚情況,你看你猴急的樣子,亂來一氣。然後,辦事要一查到底,深入淺出,狠抓實幹,堅持不懈!哎哎哎……老五說你呢!一點都不堅持!做到這些才能一起幸福,懂嗎?”

老五坐在炕上氣喘如牛道:“我……我懂了,不知道她懂不懂。”

“問啊!”

老五一把掂起那個女人的下巴,問道:“你幸福嗎?”

那女子紅着眼睛已經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勉強點點頭。

“滿足嗎?”

那女人也點點頭。

“三爺,還是你有學問,關政委說了半天我都不懂,你一說我全懂了。”老五哈哈大笑。

“好了!收拾收拾,準備出發,我們得去火車道那邊跟警察換點衣服好回去交差。”

“爲什麼?”

“我們鬥地主,打警察,這都不懂?”張樂山怒道,“對了,碰上日本人,再綁個肉票。”

這夥悍匪將地主家的糧食煙土洗劫一空,又掠走幾支堪用的快槍,搶走馬匹,這場夫前犯妻的鬧劇總算是結束了。

張樂山是個明白人,警察自然不是好惹的,當一天匪怕一輩子兵,僞滿國防軍形同虛設,但僞滿警察可是舊東北軍轉過來的,軍事素養過硬,極難對付。就他們這幾十號人,基本沒戲,不過變通一下也不是無法可想,日本來東北殖民,自然是上等人,中國警察也不過是吃小米的可憐蟲而已,現在張樂山在地主家裡搶到一點白麪,加上他自己的關係,換幾套衣服和子彈當然不是難事。然後跑過鐵路去跟關政委匯合,吹上一番,再打幾仗,不怕弄不到一個師長的名頭。

當然,這是指一般情況。等張樂山一夥騎着破馬卷着鋪蓋跑過去的時候,事情不對了。怎麼不對了?日本人來了?不是。那是關係戶不在了?也不是。是俄國人來了。這日本人佔領了中國人的地盤,有俄國人什麼事情?

還真有。

十月革命一聲炮響不僅給中國送來了馬克思主義,而且還送來了幾十萬的白俄。這些戰鬥種族除了打打殺殺什麼都不會,軍閥還會找他們來做僱傭兵,日本人可沒這種需求,但相較於中國警察,白俄似乎在忠誠度上更高一些,所以日本人就聘用這些白俄擔任僞滿警察,許以高官。張樂山碰到的正是剛剛到任的白俄警長,這下子事情麻煩了!作爲慣匪加悍匪,張樂山極少失手,一是他這幫子都是亡命之徒,特別能打;二是他名頭比較大,講義氣,各個職能部門裡都有自己人,這叫保護傘。

僞滿警察一箇中隊,要是他以前兵強馬壯的時候還能打一打,現在這些嘍囉們都是剛掛柱,不可靠。走後門?關係戶倒是在,問題是,他們誰也不會說俄語啊,這雞同鵝講,怎麼講啊?張樂山正發愁之際,老七笑着走上來:“三爺,不好講那就不講唄。”

不講?

“咱這麼着……”老七貼着耳朵悄悄說道。

恍然大悟!張樂山不由在心裡罵了自已一頓,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上次端日本拓殖團的時候,除了擄走幾個日本娘們,還搶走了不少日本人的衣服,拓殖團的衣服是什麼樣的?當然是軍裝!你以爲日本國內啥衣服最多?這其中最暢銷的就是日本軍大衣和毛衣,不僅人民軍戰士愛穿,土匪也是愛得不行。

張樂山狠狠的誇了老七幾句,就讓他去找那個“壓五洋”,在這一帶三爺跟這個土匪的交情最鐵。爲什麼最鐵?因爲這兩個人愛好差不多——好色。有多色?聽名號就知道了,“壓五洋”啊!三爺自己繳獲的日本衣服被鬼子拿回去了,“壓五洋”那裡肯定還有一些,借幾身“葉子”的面子總還是有的。

如果陳子陽看到這幫土匪化裝的日本兵一定會笑掉大牙。化裝襲擊是龍牙的訓練科目之一,對日本兵的化裝是重點科目,這道具一條就很不簡單。

日本關東軍的裝備除了軍裝、武器這些基礎硬件之外,還有很多細微的地方。比如說頭盔,世界上幾乎所有的頭盔都是光滑的,唯獨日本人獨闢蹊徑,搞出個18式頭盔,頂上有一朵菊花。這意思大概是說,飛機看到下面有人的菊花長到了頭頂上,那就是自己人了。從側面說明,日本人確實是可以上下顛倒的。顯然,這種憋足設計直接影響到裝備數量,所以後來都放棄了。這朵菊花讓勞動黨的僞造部門傷透了腦筋,最後給出建議,化裝日軍不要戴頭盔。除了頭盔,日本人的軍禮也不一樣,準確的說,海軍和陸軍不一樣!化裝海軍陸戰隊的要是敬了陸軍的軍禮,那可就當場團滅。還有水壺、防毒面具、子彈盒、武裝帶、防寒襖、綁腿,分門別類十餘種之多,專業性非常高,稍有差錯碰上鬼子馬上就露陷。

土匪哪裡懂這些東西,張樂山穿着日本軍大衣,頂着皇軍帽,彆着一把不知道哪來的指揮刀,踩着馬靴就出發了。

張樂山這麼一個慣匪,他能不知道自己化裝的日本兵不像真的嗎?當然知道,他們幾個沒一個會說日本話,碰上日本人就完蛋了。但是辯證法說得好,事物總是有兩面性的,日本人的軍裝門類齊全,細節到位,配着日本人認死理,走極端的性格,確實給化裝的絕對有效性造成極大困難。可滿洲國裡日本人總是少數,大部分都是中國警察,專業程度這麼高的軍裝,他們怎麼可能弄的清楚呢?至於那個俄國警察頭子,那就更沒戲了,在他眼裡,連中國人和日本人都分不清楚。

就這麼着,張樂山帶着六個“日本兵”和一個翻譯就朝警察局走過去了,後面跟了幾輛車子,好像是運輸軍需物資的樣子。這種深入虎穴的事情,三爺自己不擔心,手下可是嚇得夠嗆,老五那是渾身不自在,就問了一句。

“萬一人家要跟我說話咋辦呢?”

張樂山鄙視的看着他,不耐煩的說道:“你咋這笨呢!不管誰跟你說話,你就說倆兒字,八嘎,然後扇他耳刮子,會不?”

老五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都是日本人了,怎麼也得蠻橫着點。

幾輛大車一進屯口,警察就看見了,這些漢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當然說不出了,裝得不夠像嘛!再說了,東北人人高馬大,哪有小日本長這麼高的?過膝蓋的日本軍大衣到這羣漢子身上,也就是到大腿那裡,看着當然有些奇怪。

等到這行人靠近哨卡,小警察點頭哈腰的湊上去:“太君!您的,證件的?”

八嘎!

啪!

老五一下子想起了三爺的話,上去就是一個大嘴巴子。

那狗腿子可是倒了大黴,老五本來就很緊張,這一嘴巴子下去,掄圓了使勁,當場打得他耳鳴頭暈,嘴角出血。這下子把張樂山也給鎮住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們怎麼搞的!”老七扯子嗓子喊道,“沒看……皇……皇軍檢查呢嗎!你!領子怎麼扣的!還有你!帽子歪了!讓你們中隊長親自下來說話!”

威脅完了,老七又走上去,跟那幾個警察悄悄說道:“這位太君剛從國內來,脾氣大,你們趕緊去準備。”

這狗腿子哪敢怠慢,趕緊開了鹿寨,屁顛屁顛的跑回去找領導。沒過多久,那白俄中隊長親自來了,去請他的狗腿子臉上又多了一個巴掌印。俄國人那是認死理的,做事比較實在,中國警察花花腸子多,各種違規操作,早就讓他不爽了,這一聽說他們被挑了一堆毛病還捱了耳刮子,這位白俄長官氣就不打一處來,甩手又上去一個耳刮子,徹底把這個狗腿子的臉打腫了。

張樂山膽子也是夠大的,讓人家下來集合訓話。

倒不是他覺得自己演技好,而是讓這些警察都集合到一起,萬一被識破了,直接摟火,他們手上有七八支自來德,往密集人羣裡這麼一掃,還不知道鹿死誰手呢。

張樂山看着白俄警長一下來,臉上就很不高興。他徑直走上去,也不還禮,把警長最上面那個鈕釦給他扣上了。爲了跟日本軍裝保持一致,僞滿的警察制服也是立領,這個立領可是相當坑爹的服裝設計,脖子周圍立起一層硬布,摩擦頸部皮膚,穿起來很不舒服。這個立領設計有個優點,那就是看起來特別漂亮,有陽剛之氣(不懂的可參考《精武英雄》李連杰的扮相),所以爲了大日本皇軍的威儀,小小的舒適度問題自然是可以用精神克服的。

不扣鈕釦這個事情,真的是可大可小。不介意吧,那是下面的弟兄累了,解開領子休息休息,這要是上綱上線跟大日本皇軍的臉面聯繫起來,那就等着遭殃吧!那白俄警長被張樂山這個舉動嚇得魂不附體,馬上嗨嗨的鞠躬。

“哇啦哇啦哇!八嘎滴八嘎!雅蠛蝶,一故,哈納西跌。”

“那個,熊大太君說,你們連領子都扣不好,簡直是混蛋!”老七大聲翻譯,旋即又小聲問三爺,“您這說啥呢?”

“我哪知道啊,那日本女人都這麼叫的呀。”張樂山悄悄說道。

“熊大太君還說!你們衣冠不整,都是因爲平時不好好訓練!都繞着屯子跑五圈!”

那狗腿子以爲自己聽錯了,問道:“那誰站崗啊?”

“找死呢!皇軍站崗你還不放心咋地啊!都滾出去跑圈!麻利着點兒!”老七狐假虎威,大聲呵斥。

白俄警長雖然聽不懂他說什麼,但也知道大概的意思,翻譯再跟他這麼一說,也只能無可奈何的跟着警察跑出去。

那個時候正好是春天雪化的時節,在北方的朋友都知道,這種時候往往是溼冷,而且雪水融化以後在上面跑步,那泥水飛濺的,特容易滑倒。老七這個五圈,那可是相當的狠!張樂山的本意就是讓這些人跑得沒力氣了,待會兒出了事也跑不過他們,等到第四圈的時候,大傢伙差不多就可以去搬東西了。

不過從實際效果看,他錯誤估計了一樣東西——警察的訓練水平。別說五圈了,只一圈下來,那些警察的制服就已經看不出樣子了,黑色制服上一片棕黑色污泥,臉上、腳上、褲腿上糊滿了泥巴,有的在路上滑倒又爬起來,渾身泥水,跟泥猴似的。這些狗腿子凍得嘴脣發紫,卻是不敢停下腳步,這麼冷的天氣,如果停下,就算日本人同意,他們也會凍得七葷八素。

可那白俄警長也不敢說自己平時訓練不好不是,硬着頭皮,一皮帶接一皮帶催促狗腿子們跑步,幸災樂禍的看着這些平時懶散慣了的中國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要說爲什麼二狗子是最可恨的呢,白俄這麼一逼,不到第三圈,那些狗腿子已經是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土匪們暗暗發笑,看着警察們跑遠,忙不迭的跑進宿舍,這個就叫做“刮地皮”。聽不懂不要緊,等他們回來就什麼都懂了。土匪們也不客氣,跑進去就順手牽羊,當然了,他們還是很客氣的,沒有把槍拿走,實際上也不好拿。可子彈就不同了,方便攜帶,又不大看得出來,土匪們絲毫不客氣,整箱拆開打包。衣服那更是稀罕貨,警察們的衣服晾了一片,作爲管理者,他們是不會自己洗衣服的,土匪趁亂也給他擼走幾件。至於錢幣啥的,那更是沒跑,看見多少拿多少。如果你以爲土匪刮地皮就這水平,那就是大錯特錯了,張樂山略微清點,發現崽子們還真能刮,黑布被,黑色斜紋褥子,刀牌香菸,洋蠟,細布褲褂,青布夾褲,禮帽,美人皁,青粗布……還有罐子裡的鹹菜疙瘩,簡直是五花八門無所不包,從武器彈藥到日常用品鹹菜粳米,那是有什麼刮什麼。這夥人不去加入刮民黨那真的是屈才了。

張樂山一看,這麼刮肯定會被發現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讓兩個崽子把警察的機槍也給倒走,快馬一鞭跑出屯子。

僞滿的警察中隊那真的是倒了血黴,東倒西歪,踉踉蹌蹌,渾身泥水,烏蓬垢面,完全不顧冰涼的泥濘侵徹着身軀,黑色制服的警察亂七八糟的躺倒在地,體質差些的撐着膝蓋,點點血絲從嘴皮邊滲出來。那白俄警長也靠坐在鹿寨上,彷彿陷進去一樣,再也沒有半分擡眼的力氣。

“太君……太君哪去了。”警察中有人微弱的問道。

“去他媽的!日本鬼子最好死遠點!”警察咳嗽着罵道。

白俄警長聽不懂這些叫罵,他的翻譯官現在還在路上趴着呢。他抓起一把雪,塞進嘴裡,刺骨的冰水順着食道一路向下沖刷,冷的他一個激靈,胃不斷的顫動,泛着酸水,簡直難受到了極點。

許久,纔有人歪歪扭扭的站起來,三三兩兩的往回走。

一進門……

洗完澡,事情不對了。

換洗衣服呢?

再去食堂,更不對了,連鹹菜汁都沒了!

警察局一下子掀開了鍋,叫罵聲,哀嘆聲亂成一片。這個時候人家早就不知道哪去了,那可真的是哭都找不着墳頭,當然了,他們連哭的力氣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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