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接收

鐘山風雨起蒼黃,

百萬雄師過大江。

虎踞龍盤今勝昔,

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將剩勇追窮寇,

不可沽名學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間正道是滄桑。

名謙默默的在心中念着這首七律,一步一個臺階的向上走去,還不懂事的小女兒纏着母親問這問那,對這個地方充滿了好奇,讓苡萱滿臉的羞赧。

當年縱馬五羊城,今日拜謁中山陵。

在酸溜溜的民主文人口中,這是典型的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名謙打倒了孫中山的繼承人(儘管不合法),又來拜謁孫中山,以示正統,傳承中山先生的革命遺志,這不是赤裸裸的打孫中山的臉嗎?!

當然世界上總是不乏好事者,對於拜謁中山陵的解讀也有人認爲這是向孫中山祈願,因爲當年孫中山本就有意讓名謙繼承他的事業,如今不合法的繼承人走了,名謙拿回屬於他自己的東西,那真的是大快人心。

那麼,名謙在中山先生的陵前說了什麼呢?

據說當時他一個人向中山先生致意,沒有人聽到他說了什麼。

只有苡萱明白一切的真相。那就是……真正的唯物主義者tm會跑到人家墳頭上說話麼?!

這就是政治!名謙不信靈魂,他去中山陵除了一抒情懷,還有不得不這樣的態度,人民軍將長江以南掃入懷中,但華北還有韓馥榘、閻錫山,以及馮玉祥、王以哲等人,他們不同於蔣介石,能不打名謙還是不想打。王以哲好說,他的東北軍都聽張學良的,只要少帥一句話這些人都會服從中央,閻錫山、馮玉祥就難說了。所以,名謙至少要有一個孫中山繼承者的頭銜,挾天子以令諸侯!誰敢不聽話那就是背叛孫中山的革命遺志,收拾起來名正言順,就像當年蔣介石收拾他們一樣。

現在,馮玉祥還在察哈爾組織民衆抗日同盟軍,王以哲、宋哲元等人還在長城抗擊日軍,可以說,人民軍能在關內翻天覆地,真的要感謝那邊與日軍浴血奮戰。勞動黨反對中央的口實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妥協退讓出賣國家利益,現在人家是抗日英雄,勞動黨當然應該放下階級成見,領導大家共同抗日。

張學良運氣不錯,蹲了半年多的監獄,放出來又是一條好漢。勞動黨對他奉若上賓,非常客氣的向他詢問建國事宜。張學良也表示,一如既往,服從中央,不計個人進退得失。

“不計個人進退得失”這句話名謙是相信的,當年衝冠一怒爲紅顏,他已經“不計”過一次了。對民族和人民有益的人就是朋友,他自己什麼德行……還是由他自己去吧。

眼下的勞動黨急需時間召開民主會議,整合國內的各派政治力量,名謙缺少的正是時間,換句話說是日本人給不給他時間。

難題是什麼呢?

一個外一個內。

對外,英美日三家列強在中國都有利益,換句話說都有不平等條約,是主要利益攸關方。早在人民軍進入上海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這個問題。名謙的態度是,對於不平等條約的內容勞動黨一概不予承認,但對於外國在華租界、駐軍的既成事實,暫時維持現狀,等過渡期結束,新政府產生以後,再通過外交談判解決。

對於這一點,名謙特別去找了一個人,準確的說是兩個人——顧維鈞和他的老婆黃蕙蘭。

顧維鈞大家都很熟悉,在弱國無外交的北洋,愣是以一己之力把北京公使館給談的分崩離析,成功廢除中比、中西不平等條約,趁着一戰結束,還廢除了德、奧等不平等條約。可以說,北洋政府的修約外交能取得成果,很大一部分要歸功於這些愛國外交官。

他的妻子黃蕙蘭並不見諸報端,不過名謙知道,她的父親黃仲涵是華人企業界赫赫有名的“糖業大王”,富可敵國。爲什麼名謙知道呢?因爲在此之前勞動黨的國營糖廠跟黃仲涵“不打不相識”,有了一段緣分,雙方在中國人的立場上合作,成功的壟斷了這個市場的供應。這也讓荷蘭殖民者耿耿於懷,所以勞動黨相信黃仲涵一定有求於自己,特別是軍事力量。

勞動黨啓用顧維鈞,一下子就盤活兩條線,名謙希望他可以帶出一批革命外交家,同時加強對南洋的滲透,現在對外談判還沒有開始,他要做的事情僅僅是收集資料,準備修約。出乎名謙意料的是,顧維鈞已經有了準備,或者說他已經思考很久了。

顧維鈞在紙上寫下列強的兩條重要規則:

一、列強一致原則。只要有某個列強取得了一項特權,那麼其他列強也會要求這一特權。反之,如果某個列強主動放棄了某項特權,那麼其他列強也會如此行動,比如庚子賠款,美國人返還以後,英國人也隨之返還一部分。而日本入侵東北則是典型的“壞了規矩”。

二、實力後盾原則。帝國主義列強的特權是以實力攫取的,也必須以實力剝奪,當某個列強在實力對抗中落入下風而放棄某項特權時,在對其他列強的談判中就可以取得主動。

名謙腦子裡突然出現了這麼幾個字——門戶開放。列強保持在華利益的步調一致,這樣利益均沾而且遭到反抗的可能性進一步降低,如果中國政府要廢除不平等條約,那麼幾乎要跟整個世界爲敵才行,這就是白人世界建立的世界秩序。

“雖然很難,但主席先生親自垂詢,顧某斷無知而不言之理!”

名謙點點頭,以一種學生的態度聽着。

列強一致原則雖說是一道緊箍咒,但也不是不可打破。這個規則的弱點就在他相信任何一個帝國主義列強的實力都能壓倒中國,其他列強可以坐享其成,而如果有一個列強吃了憋,那麼其他列強就不好出頭。

對列強的修約談判基本上可以立足於以下立場:針對英美,爭取談,準備打。針對日本,沒法談,只能打。要說顧維鈞喝過洋墨水,對列強的瞭解就是不一樣,英美離中國太遠,比較文明,但是很傲慢,你直接跟他談,他肯定不會輕易放手,打是可以打,但打了這種海權國家肯定要被封鎖貿易,到時候對國家不利。而日本就不一樣了,這個國家從上到下都是中二病晚期,壓根就放棄治療了,你沒辦法跟他講道理。甚至你還沒辦法讓他明白你能打贏他,你跟他說,中國人可以動員上千萬士兵,一百個打你一個,日本人只會說,瓦塔西瓦堂堂皇軍,自然以一當百。

名謙輕嘆一口氣,英雄所見畢竟略同,這個看法跟勞動黨中央的看法完全一致。

勞動黨還有一個麻煩就是對內!

蔣介石打倒了,但是國民黨軍並沒有全部消滅。東北軍西北軍暫時不說,山東韓復榘,山西閻錫山,廣東陳濟棠,雲南龍雲均未歸附,這幾個猴精還得勞動黨一併收拾。東北軍和西北軍都比較好辦,張學良與孫璇私交甚好,美女一句話,少帥屁顛屁顛的搞定;馮玉祥是個愛國人士,人民軍只要供給他武器去打日本人,曉以民族大義,背後再亮着一把西瓜刀,這件事情也不難解決。唯獨閻錫山、韓復榘兩個比較麻煩,這兩個是什麼人?小人!

何謂小人?易漲易落春江水,易反易復小人心。

你跟他談理想,談民族大義,他只會呵呵。

你跟他談法律,談道德規範,他吹口哨不鳥。

看見利益他就抓,看見漏洞他就鑽,忠孝順悌禮義廉,看上去都還算有,就是tm沒有恥。這樣的人或許真的有經天緯地之才,也能把一方地盤治理的井井有條,可惜眼光始終沒有超越個人那點利益,總是耍自己的小聰明。用今天的話說就是搞地域歧視,北京看全國都是基層,上海看全國都是農村。

韓復榘就不說了,爲了保存實力什麼都幹得出來。閻錫山好一點,可惜也是兩眼就盯着自己的山西,把山西土財主那一套自私自利,爲了銀子什麼都能賣的德行發揮得淋漓盡致。要是在國民政府時代那個亂世,山西不參與軍閥混戰也算是保一方平安,可如今不一樣了,日本人虎視眈眈,兵鋒直抵長城,一邊加強滿洲國,一邊策劃華北自治。這個時候,你拒絕跟中央保持一致,那就是你的不對了。

不收拾這兩個人,全國的統一戰線就沒有辦法形成。

勞動黨一邊在南京接收國民黨政府的各個機關,海軍和空軍部隊,另一邊則開始向各路仍保持獨立性的軍閥施壓。這種壓力絕不是派個人過去恐嚇,而是名謙宣佈人民軍將大規模擴充,增加10個重裝步兵師,編成10個軍,將輕裝步兵師增加到40個,另將裝甲聯隊擴建爲3個,空軍戰鬥機聯隊擴建爲4個,增設1個俯衝轟炸機聯隊,增設1個戰術轟炸機大隊,海軍方面開始在江南造船廠建造200噸級沿海炮艇。這個計劃一旦實現,勞動黨手中將掌握百萬精銳陸軍,以及同樣數量的民兵預備役部隊,光這個數量就足夠列強咋舌的!

當然了,這種程度的動員難度相當大,因爲根據地不可能提供這麼多人力,所有的新兵都要在新根據地徵召。這就意味着,人民軍戰士必須識字的規定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除了選擇投降的十萬德械師官兵識字率比較高之外,很多國民黨士兵根本不識字,連名字都不會寫,基本上不可能在重裝師中服役。也就是說,十五萬重裝師官兵的名額大約可以解決一半,而另一半必須想別的辦法。輕裝師就更沒譜了,直接擴充一倍,這就意味着必須大量留用原來的國民黨官兵,雖然不把這些人推到社會上更有利於和諧,但沒文化的兵痞子戰鬥力能有多強,這一點誰都不知道。

仔細考量之下,張貫一給原國民黨官兵劃了一道線,凡是願意回家種田的,一律安排返鄉,一個都不要。凡是年齡小於17歲大於25歲的,一律強制遣返,安排回家種田,也不要。這樣一來就把不願意當兵的跟老兵油子給刷下去了,也不怕他們危害社會,反正新中國是一人一把鋤頭保證100%就業率的。

好了,剩下的年輕力壯,有的還識字,這就比較好辦了。首先,只要留下的,按照人民軍士兵的標準供應伙食,先給你點甜頭,然後……統統拉到山區去墾荒。這叫勞動改造,是勞動黨常用的甄別方法,只要是好逸惡勞的,一定會在這個階段暴露,自己受不了要求退出。如果過了這道坎,恭喜你,還有一道坎要過!

三個月勞動改造結束,就要進入隊列訓練階段,就像人民軍新兵連訓練一樣,橫平豎直都給你過一遍,這道坎幾乎都能過,畢竟是軍人的底子,如果過不去那就是你平時訓練實在是太敷衍了。

結束了麼?沒完!還有更狠的。

最後一關是心理素質,站軍姿立正,戰友端着刺刀橫你面前,不許躲,不許眨眼;匍匐前進,機槍在頭頂上掃射,不許停,更不許亂跑;坦克從頭頂上碾過去,趴在地上,不許動。不合格的,對不起,請到民兵那邊報道。

全部合格的,恭喜你,可以進入人民軍服役了。不得不說,德國軍事顧問團搞出來的德械師素質相當不錯,人民軍的遴選標準如此之高,竟然還有八萬多人沒被刷下去,留下來繼續他們職業軍人的傳奇人生。其他的部隊就比較慘,光年齡這一條就刷下去兩成,加上自願返鄉種田的,基本上一半的人就離隊了,剩下的也沒好到哪去,識字這條標準已經無法執行了,因爲他們都不識字,只能慢慢教,三個月勞動改造下來,又累走了兩成二流子,到軍事素養這一層,竟然還刷掉一成,到這裡,人民軍的教官已經沒什麼信心了。國民黨軍熊歸熊,沒想到熊成這個樣子,沐猴而冠已經不能形容他們,拿起槍的不一定是民兵,他有可能是cosplayer啊!演的!最後一項心理素質,人民軍都不敢做了,再做下去那就真的一個人不剩!

從9月份開始,人民軍接收了五十多萬國民黨各系部隊(不包括德械師)的投降,一番考試下來,只留下了七萬人,加上德械師和調整德械師留下的八萬人,這應該就是當時中國除人民軍之外最有戰鬥力的部隊了。

那一瞬間,張貫一明白了國民黨軍在“一二八”事變中的表現,這種軍隊別說打仗,走路都能走散咯!按照這個情況,人民軍只要需要一年的時間才能整合蔣介石留下來的爛攤子,寄希望於長城沿線的軍閥不靠譜,算下來還是得抗聯那邊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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