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意外的機會

在淞滬戰役開始之前,日本大本營劃定了一條常熟線,將戰役範圍僅限於上海,不擴大沖突。然而鬆井石根這幾個瘋子根本沒有停手的打算,在蘇州無錫一帶劫掠之後,補給品仍然無法滿足需求,日軍進而攻擊湖州,肆意搶劫,宰殺牲畜,一時間遍地狼煙。

日本大本營已經覺察到了淞滬日軍的異動,有人開始擔心,鬆井石根會不聽調遣,來個大暴走。事實上石原莞爾的《戰爭論》中對征服中國已經做了完整的規劃,鞏固並經營好東北,等到有利時機先打華北,佔據山西,進而攻取長江以北,然後侵吞中國,最後挾大東亞共榮圈與美帝決戰。江浙一帶是很富庶,可那是輕工業,對國家機器沒有什麼好處,日本需要的是重工業資本,這些資本在哪裡?山西啊!

況且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看得出來,中國軍隊已經在有秩序的退出上海,避免在日軍艦炮射程內作戰,沿途帶走了一切能利用的補給。石原莞爾只是簡單計算了一下,一個日軍甲種師團每天需要300噸的後勤物資,現在上海有7個師團,也就是2100噸物資,而金山衛的小碼頭用人拉肩扛的方式每天只能卸載500噸不到,有吊機的匯山碼頭已經因爲水雷戰的威脅無法使用,如果從吳淞口附近上岸又有可能遭到漂雷襲擊,就算臨時再建造一個碼頭,總運力也不會超過1000噸,連基本的糧食補給都很困難,而那個瘋子鬆井石根還一再要求只送彈藥。這種情況再繼續幾天,恐怕上海的日軍就要人吃人了!

憂心忡忡的石原莞爾不顧自己在大本營的惡名,拿着計算結果去找負責協調“上海事變”的負責人——東條英機。

這個時候的東條英機可是紅光滿面,人逢喜事精神爽,皺紋都光滑了不少。大本營早就小道消息滿天飛,陸軍部人事局長後宮淳,也就是東條英機在陸軍幼年學校的鐵哥們向天皇保薦他出任關東軍憲兵司令官,按照規定他還同時兼任日本駐滿行政事務局長的要職。憲兵那是管紀律,行政事務局那是管政府,大概相當於中央紀委一把手王岐山和北京市委書記郭金龍合體,還兼有公安局局長,這權力簡直就是頂半邊天了!

現在的東條只需要插着雙手侃大山,等着調令一來,自己坐上直升機,飛黃騰達,然後高高興興的回一趟老家,在祖墳上點把火,扇出點青煙,慶祝自己武運昌隆。然而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令人討厭的人,帶着令人討厭的事情來煩人,這種人就叫做做事不做人的人,不幸的是石原莞爾就是其中之一。

東條英機不想有事,石原莞爾沒事找事,兩個人一見面那還能擦出什麼?

放心,不是火花,那是爆炸!

那一天他們到底談了什麼沒有一個人知道,東條英機也沒有記錄在他的日記本上,但石原莞爾離開的時候,在門口大罵東條上等兵,整個辦公區的人都聽到了。

第二天,石原莞爾被送進了醫院。

倒不是他有病,而是石原莞爾跟東條吵了一架之後,脫了軍裝就走了,這事情鬧得太大,爲了減小影響,板垣徵四郎趕緊當了一回和事佬,把石原送進了醫院。當然,東條是不是想把這瘋子送進精神病院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鬧事的人消停了,仗還是要繼續打。

鬆井石根向嘉興方向進軍的思路不能說錯,至少人民軍筧橋機場無法使用了,擠在江北和南京的機場上,對日軍的空中威脅大大減輕。人民軍重裝師也好像消失了一樣,正面的抵抗基本上已經換成了只有迫擊炮的輕裝師,除了不時出現的山寨版37mm反坦克炮,中國軍隊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阻止日軍前進。

唯一讓鬆井不爽的事情就是伙食越來越差,日軍的食譜裡開始出現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說夏梅,桑葚,梨,棗子,花生,反正是有什麼吃什麼。鬆井一邊指揮戰鬥一邊亂吃東西,自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肚子拉個不停,就算是煮熟了吃也無濟於事。也許這個時候鬆井石根已經進一步的理解了“黃軍”和靖國神廁的涵義,但他並沒有想到,自己別出心裁的進軍路線已經讓一個人給盯上了。

11月初,白崇禧突然發現形勢有些不對,按照總參的估計,日軍會沿江陰、鎮江一線進攻南京,但在這個方向上的日軍進攻疲軟,好像沒什麼慾望,而在嘉興方向的日軍卻一隊接一隊的向太湖方向開進。

白崇禧馬上通知空軍派飛機到這一帶偵察,又派出幾支偵察小分隊,摸清日軍的部署。這個時候他並不知道日軍用4個師團的兵力企圖繞過太湖攻擊南京,而日本人也不知道杭州附近集結了十萬人民軍。鬆井來到上海的時候,原以爲杭州方向是一個軍,進攻杭州租界後又進入上海增援,全然沒有想到人民軍在杭州挖了一個大大的陷阱,只不過日本人沒有跳進去而已。

整個勞動黨軍事部門馬上被這個新情況給刺激了。杭州是個天然的口袋,他西南兩面環山,東面是大海,只有北面平坦直通上海,日本人如果進來,那就是甕中捉鱉,現在日本人不來,這裡也是進可攻退可守的好地方。那如果日軍繞過太湖進攻南京的時候,人民軍突然截斷日軍後路會如何呢?這裡離杭州灣很遠,不在艦炮射程內,而且離錢塘江很近,日本軍艦也不敢深入,完全符合當初的設想。

以機動兵團和新編獨立師共16個師的兵力,在杭州以北,湖州以西的太湖沿岸,包圍並殲滅日軍一個師團級單位的作戰計劃在徐向前的腦子裡誕生了。擔任主攻的是第2軍和“黑森峰”裝甲聯隊,第1軍扎住陣腳,第4軍負責頂住嘉興方向日軍可能的救援行動,而李宗仁則要指揮第10軍和另外4個獨立師從南京方向殺來,將日軍壓縮殲滅。兵力對比,20萬打3萬,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可以在7天內結束戰鬥,一舉扭轉日軍的進攻態勢。甚至來不及做更爲細緻的計劃,總參謀部就在11月4日批准了這個方案,代號——火星。

俗話說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鬆井石根這條看似英明的路線實際上是自己往坑裡跳,真怪不得別人。白崇禧是一個很狡猾的人,或者說這個人很厚黑,從身邊人對他的描述看,這個人厚的方面並不突出,但在黑的方面是相當的極品。他像一頭森林狼一樣等候他的獵物,等到他露出弱點的那一瞬間。

就在人民軍總參謀部簽署命令的那一天,鬆井將13師團放到杭州北面監視人民軍,命令第6、第9、第16師團過湖州,包抄江陰——無錫一線。行軍次序上是被打殘了的16師團在最後,第6師團開路,鬆井石根這麼安排是考慮到戰鬥力的差異,實際上卻讓第13師團的處境變得非常危險。這倒不是因爲他被推到第一線,而是一旦停下來,就無法獲得足夠的補給。

爲了獲得足夠的補給,13師團不斷嘗試向杭州方向進攻。

命運總是給雙方以機會的,13師團這種枉顧命令的主動出擊實際上是給了鬆井石根糾正錯誤的機會。

11月6日,就在日軍主力通過湖州的時候,第13師團也向人民軍杭州方面發起攻擊,與前出掩護的第4軍發生激烈交火。

第13師團在1925年的大裁軍中被撤銷,中日形勢惡化時重組,以仙台師團爲母體,補充其他部隊搭起了這個班子。仙台師團是日軍常備師團中比較兇悍的角色,與第6師團齊名,第13師團中104聯隊來自仙台,戰鬥力最強,特別喜歡充當前鋒。

日軍一個師團對抗中國一個軍,優勢並不明顯,何況還是用庫存武器武裝起來的重建師團,所以白崇禧確實沒有料到日軍如此凌厲的攻勢。此時“火星”行動已經箭在弦上,後退必然導致混亂,不退,日軍一番激戰之後很快就會發現自己前面的敵人遠遠超出預計。

凌晨,在杭州市郊連吃悶棍的104聯隊突然發現,好像對面的中國軍隊火力挺強啊!

猜對了!在他正面的是第4師,老牌勁旅,不明就裡的104聯隊帶着12門四一式山炮發起進攻,面對18門師屬120迫擊炮和24門75mm山炮,那是純粹找抽。果不其然,在突破了人民軍幾個哨戒陣地之後,日軍迎來了第一次炮擊。

所謂的哨戒陣地其實就是一個步兵班挖掘的簡易工事,日本人剛剛跳進去看能不能找到什麼吃的,突然炮彈就砸下來了。那幾個鬼子兵悴不及防,當場被炸成肉沫。日本炮兵迅速將氣球升起來,與人民軍交戰一個月,日本人還是發現些規律的,只要有山炮的中國軍隊一定是精銳,而且至少一個團以上,兵力和自己差不多。

日本兵這一次也學乖了,偵察氣球遠遠的在本方陣地後面升起來,觀察效果是差了不少,至少不會被機關炮直接打下來。日本人用的是氫氣球,一發下去,那可是絢麗的火花呀!氣球上的日本兵清晰的看到了人民軍的炮兵,掐指一算,日軍倒吸一口涼氣——打不着。犧牲了精度的“二師兄”射程9公里,而老式的四一式山炮是6公里,準是準了,打不到有個毛用。

當日軍以慣用的三角隊形,間隔數米向人民軍前哨進攻的時候,迫擊炮彈一定會準確的落到人羣中,特別是恐怖的120迫擊炮,幾發下來,一波日軍就可以見天照大神了。

104聯隊不愧是仙台來的精銳之師,頗有幾分虎氣,在四一式山炮的掩護下,頂着人民軍的迫擊炮火力突進,同時呼叫空中支援。在人民軍指揮員看來,這夥鬼子相當頑強,甚至比當年南疆戰役的時候還要兇悍,貓着腰,拎着槍,迎着子彈頭就敢衝鋒,而且動作非常犀利,很會利用地形,機槍火力稍不注意,他就從兩個掩體中間溜過去了。

等到鬼子接近到一定距離,擲彈筒馬上開始射擊,人民軍的重機槍總是最先倒黴的單位,馬克沁機槍重量較大,機動困難,在沒有工事的情況下很容易遭到擲彈筒攻擊。只要機槍火力一減弱,人民軍戰士就只能縮起腦袋,用爲數不多的捷克式機槍攔截日本兵。實戰已經無數次的證明,人民軍士兵的槍法與日本兵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每次對射人民軍都要付出數倍的傷亡,所以人民軍的老部隊都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只要機槍一完蛋,打死也不能露頭。

這個時候的人民軍正在戰壕裡面擰開手榴彈的防潮蓋呢,重機槍一掛,步兵們能依靠的東西就是手中的刺刀手榴彈和班長手裡那支小米衝鋒槍。

104聯隊的日本兵剛剛重組,是從國內來的,還沒見識過人民軍的衝鋒槍,竟然在百米距離端起刺刀直挺挺的衝鋒,衝鋒也就算了,還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嘰裡呱啦的不知道喊着些什麼。這也不怪戰士們,日本人衝鋒的時候是喜歡哇哇叫嚇唬對方的,很多老牌日軍師團都有這個習慣。這一回日本人的驕橫起到了反效果,聽着日本人的怪叫聲越來越近,人民軍戰士突然像土撥鼠一樣從戰壕裡冒出來。

手榴彈衝鋒槍一起發言,極短時間內前沿數十米距離上產生了一道火網。

這個時候奔跑的日本兵是無法射擊的,只能瞪着中國士兵黑洞洞的槍口,然後眼睜睜的看着他噴出火舌,幾支衝鋒槍形成的火力網每分鐘噴吐上千發子彈,日本兵這種波浪式衝擊那是來多少撂倒多少。

只見老戰士把槍打橫,扣死扳機,在強大的後坐力下,衝鋒槍掃出一條弧線,面前的日本兵身上多了幾個血洞,一聲不響的栽倒在泥坑裡。人民軍士兵一按卡筍,29式步槍的三棱刺刀嘩啦一下劈出去,他們三人一組,開始反衝擊。

日本兵剛剛被炸得七葷八素,又被衝鋒槍掃掉一批,人數大減,卻是以少對多,絲毫不落下風。三八式步槍本身就很適合拼刺,日軍訓練嚴格,動作兇悍,剛一個突刺,就有人民軍士兵中刀,在肌肉的鈍響中痛苦的倒在地上。

在對日軍的拼刺中,人民軍最強調進攻,只要敢於拼命一般都可以一換一,甚至佔有優勢,如果畏縮不前那麼一定會被技術更好的日本人全部捅死。戰場就是這麼一個地方,求死則生,貪生必死。戰壕前不斷有人倒在泥水裡,嘴吐鮮血,抽搐着,顫抖着,血腥與汗水的惡臭充斥着空氣。白刃戰是最殘酷的格鬥,只有死者沒有傷者,被三棱刺刀刺中的人十分鐘內就會死於失血過多,而被日軍30式刺刀刺中的人則有機會承受更多的痛苦,在隨後的幾十分鐘內死去。即便僥倖存活,也要與傷口感染做長期鬥爭,在這個多雨的天氣裡,每一把鏽蝕的刺刀裡都是無數的細菌。

前面的鬼子剛被收拾乾淨,戰士們馬上就會端起刺刀去消滅後面的擲彈筒和輕機槍,這些人都是老兵,戰鬥力的核心,滅了他們這支日軍要重建就沒那麼容易了。

迫擊炮手們看出了戰友的意圖,連續發射,壓制企圖逃跑的日本兵。日本人的擲彈筒兵沒有槍,如果近身那真的是待宰的羔羊,殘餘日軍憑藉自動武器死守,企圖負隅頑抗。人民軍士兵迎着子彈,用手榴彈和衝鋒槍逐個近身解決日軍火力點。

戰至5日中午,104聯隊震驚的發現,衝在最前面的關咲大隊已經被消滅大半,連大隊長都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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