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亂石，稀疏的植被，看起來並不太像歐洲的風光。
“尤里·奧洛夫，美國人……貨運單上說你運雨傘去北非？”藍眼睛的監督官吃驚的問道。
“是遮陽傘。”
“是嗎？你的駕駛樓裡存了十萬發子彈！”
“是個人用的。”
“先生，你當我們是白癡嗎！”
“當然不是！這是通行文件。”奧洛夫熟練的拿出一份法國海關的許可單和免檢證明。這位盡職盡責的邊檢人員不願意得罪同僚，拱拱手放行。
實際上，奧洛夫從沒見過那個薪水微薄的檢查人員願意冒着得罪同僚和中毒的危險去核對一些貨物。比如說標着劇毒化學廢料的箱子。
作爲一名自由職業者，難得他可以得到勞動黨的信任，有些時候有些武器上不太適合沾有自己的指紋，勞動黨會僱傭一些人去做，爲自己的客戶帶去滿意的商品。奧洛夫做的是如此之隱秘，以至於在印度支那的時候法國人始終沒找到證據指控胡志明的武器來源。
雖然轉運會擡高價格，不過這樣足夠安全，勞動黨也樂得甩掉風險，對於西班牙人來說，能把裝甲車走私進來的，也算是一大人才。
一船又一船，中國、蘇聯的武器和國際縱隊，源源不斷的開進西班牙。圍攻馬德里的國民軍第一次碰到了棘手的對手。作爲西班牙共和軍最勇猛的部隊，重裝師的裝備也分到了他們手裡，與蘇聯送來的那些不知道從哪個博物館或者繳獲白軍的裝備相比，中國人的武器全部是現役制式裝備，零件通用，彈藥通用，火力喪心病狂。
這個時候德國和意大利的干涉軍已經加入戰局，特別是意大利軍隊，派出了十五萬人蔘戰，成爲了干涉軍的主力。沒辦法呀，當年的希特勒和法西斯教主墨索里尼比起來還是小弟，干涉西班牙這樣的大事，當然是大哥打頭陣。
意大利軍隊打主攻，這後果可想而知。可愛的意大利人既沒有佛朗哥國民軍的久經沙場，也沒有德國人的精銳強悍。僅僅第一次進攻，意大利人的衝鋒隊形在122榴彈炮的蹂躪下，轉眼間就七零八落。好一陣混亂之後，意大利人這纔想起進行炮火反制，可是炮兵參謀們算了半天，面面相覷——他們發現敵軍炮兵陣地大約在8公里外。意大利干涉軍所有的火炮都是一戰時期的單腳炮架，而且已經老舊不堪，150mm級的榴彈炮理論最大射程8公里，但是沒人敢這麼打，因爲一打就炸膛，105mm加農炮也夠不着這個距離。
等可愛的意大利人搞清楚狀況，前面的步兵已經在炮火下白白挨炸了近一個小時，橫屍遍野。
翌日，意大利人惱羞成怒，找來了德國人助陣，德國炮兵擁有著名的150mm榴彈炮，射程遠達13公里，完全可以壓制中國火炮。當西班牙共和軍像昨天一樣炮擊的時候，德軍在偵察機的指示下，輕鬆愉快的解決了這些麻煩。精準的德軍火炮甚至不需要覆蓋射擊，只是單獨點名就可以解決這些連工事都沒修的業餘炮手。
人民軍炮兵條例是明確要求火炮間距50米，必須修築防彈片工事，說明書也跟着武器一起運給了西班牙人。
唯一的問題是……他們中文不好。
在隨後的戰鬥中，迫擊炮部隊表現的更爲明顯，爲了防止士兵在緊張的戰鬥中看多幾個零，迫擊炮的射表是中文的！而且是大寫的數字，把西班牙人坑得吐血三升，只能自己摸索着打。好在一個師裝備了幾百門迫擊炮，再怎麼偏也是一道火網，意大利人撞的頭破血流，被紛飛的炮彈打得上下翻滾，兩天陣亡3000餘人，連前沿陣地的邊都沒摸到。
“事情就是這樣！”陶德曼氣憤的說道，“我國一直視貴國爲友好國家，可你們卻……”
“你說的這些武器……我們已經出售給了越南民主共和國。”
“你說什麼？”
陳世俊拿起照片，和氣的說道：“你看，這是0138廠的產品，這批次槍號都已經出售給越南。這張照片上的更明顯，這門被擊毀的火炮是對日作戰時期生產的，修復過，作爲剩餘物資廉價處理。”
陶德曼不瞭解名謙，他如果要陰人絕不會留下任何把柄。德國人可以用斷交威脅中國，因爲名謙想買德國人的高精度軸承製造設備，其中包括尤爲關鍵的恆溫打磨、熱處理和冷加工工藝。但是越南就一流氓，封鎖他不怕，打他沒法打，別說賣軍火，就是賣毒品你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但是陶德曼不是傻子，德國人至少摧毀繳獲了二十多門122榴彈炮，數不清的各種機槍，西班牙社民黨手上至少抓了五個師的中國武器，越南人把老婆當掉也買不起這麼多！
“我國不承認越共政權，無法交涉。鑑於我們的友好關係，我希望貴國不要向西班牙共和政府出售任何武器！”
“這是當然，我國一向奉行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不過吳書記託我問一句，貴國要不要增加3號坦克的訂貨呢？”
陶德曼楞了一下，吳名謙這麼說一定有他的道理。“你的意思是……”
“我們前段時間向越南共和國出售的軍火中包括72輛3號坦克，還有一批附屬裝備。”
陶德曼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你怎麼不把飛機也賣過去呢？！”
1936年12月，馬德里外圍。
陰影，籠罩着一個看不見的角落，廢墟斷牆旁邊，灌木茂密的生長，提供了天然的掩護。幾個戴着船型帽的士兵推着一門長身管火炮，小心翼翼的把自己隱藏在陰影裡。這門炮不像是德國炮，因爲他的駐退器在炮管上方，防盾也不是一塊鋼板，而是可拆卸的拼裝板，相當貼心。綠色噴漆上託印着幾個中文：貳肆柒廠四點七釐反坦克炮。
昨天，國民軍剛剛攻下這裡，馬上就遭到了猛烈的炮擊，今天共和軍一定會出動國際縱隊裝甲旅發起反擊。
這是一種恐怖的裝甲怪物，雖然火力和t-26差不多，但是裝甲卻厚了一倍不止，通常國民軍只能詛咒他趕緊壞掉。昨天進攻馬德里外圍的戰鬥中，一輛怪物擋在中間，把德國意大利那些只有機槍的坦克當靶子打，德國人的反坦克炮打在前裝甲上就像敲門一樣。最後還是用燃燒瓶點燃了發動機，這才燒掉了。
所以他們必須隱藏起來，專門對側面射擊，而且要打發動機，這種坦克的發動機是個大弱點，不僅容易着火，而且故障頻發。國民軍已經擬定了作戰計劃，既然知道共和軍要用坦克反擊，那麼就佈置好口袋，用空軍把他炸燬在半路上。這是最好的方案，因爲步兵對這種東西一點信心沒有。
禿鷹軍團掩護着意大利盟友的sm79轟炸機，在到達西班牙的這些日子裡，德意空軍把共和軍炸得齜牙咧嘴，有力的遏制了蘇聯坦克的優勢。
“馬德里晴空萬里。”魯佐中尉在無線電中發報。今天天氣不錯，適合轟炸，在中國飛過“海鷹”和s-7那樣的速度型戰鬥機之後，魯佐反而有點不習慣he-51這種慢吞吞的機動戰鬥機。這款德國人設計的末代雙翼機號稱性能最好的雙翼機，實際上只是比i-15稍強，跟i-16相比差了幾個檔次。與意大利人的cr.32一樣，他們這麼悠閒的原因是共和軍沒啥飛機，更沒有合格的飛行員，以至於國民軍可以用ju-52這種飛機來轟炸。
魯佐一邊哼着中國小調一邊觀察下面的樹林，共和軍經常會在這裡部署防空炮，這種40mm防空炮是中國抄瑞典的，除了重一點，性能別無二致，一發下來就是臉盆大的窟窿，嗚呼，這小飛機上能裝下幾個“臉盆”哦！
共和軍非常準時，這個點他們應該已經吃完早餐把坦克開到路上了。很快魯佐看到了幾團黑煙，這是3號坦克行動的標誌，這種坦克行動比較笨拙，是轟炸機的絕佳靶標，而且西班牙人還喜歡把t-26放在後面跟進，一炸就是一窩。
魯佐往四周望了望，並沒有發現蘇制戰鬥機。
“轟炸機隊，可以攻擊了！”
轟！
碎片！
當魯佐被爆炸的閃光吸引，他的眼前是一片絢麗的火球，燃燒的碎片拖着白色尾跡，在藍天化作一朵赤紅的鮮花。
敵襲！
在那道白光閃過的瞬間，魯佐清晰的感覺到了一陣厲風襲來，就像是尖嘯的女妖，淒厲的死神。
蒼白淺紅，赤血雲裳。
魯佐緊急滾轉，下降高度，全然不顧他的手下，中國空軍是四機小隊雙機戰術，第一架俯衝攻擊後，馬上就會有第二架攻擊，而其餘兩架僚機在高空警戒。他邊規避邊觀察，這一次，湛藍天空下什麼都沒有！
只有一架！
魯佐揉了揉眼睛，那架蒼白的單翼機用的是中國海軍的塗裝，在他翻滾的那一剎那，西班牙空軍的機徽和一朵鮮紅的百合花同時出現在他眼裡。
熟悉中國空軍的魯佐喉嚨裡只吐出幾個字符：“快跑！”
德國人對命令的服從毫不含糊，靈活的雙翼機憑藉着機動優勢，一個滾轉就消失在雲層下方。但是戰鬥並沒有結束，在斑駁的雲海上面，這架飛機輕盈的翻滾，頭朝下開始加速俯衝。
沒有減速！
魯佐暗暗吃驚，一般來說，爬升後翻滾再俯衝，途中最好減速，這樣可以緩解劇烈機動帶來的不適，但是雲裳根本沒有減速的意思，而是直接向轟炸機羣發起攻擊。魯佐舒了一口氣，他已經打定主意，如果敵機朝自己來，他就靠機動性躲過幾輪，逼走對方，掩護同夥逃走。當然，他認識徐夕瑤，如果這麼做恐怕他自己是回不去了。現在……看來怪不得他了。
雲裳以四十五度角在太陽的方向俯衝，與轟炸機羣相向飛行，飛過“海鷹”的魯佐非常理解這種選擇，如果她選擇追尾攻擊，那麼那四門“尿尿炮”可能根本打不到東西，但是迎頭攻擊產生的巨大差速下，20mm機關炮幾乎可以撕碎一切。
魯佐咬着牙，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道白色的影子噴出一大串曳光彈，意大利領航機就像一條爆裂的香蕉，烈焰與碎片從圓滾的機身裡成串炸開，金屬與肉體都化爲碎屑，燃燒的碎片在空中像火雨一般飄散，星星點點，片片飛零。
砰！
魯佐把風鏡直接摔在桌子上。
“bf109呢！不是答應好了嗎！”
“說是還在測試！”
“測試個屁啊！我們在空中被人家當靶子打！你懂嗎！”魯佐一邊敲着桌子一邊吼。
“沒完成測試的裝備就投入使用，這是拿飛行員的生命在開玩笑！”
“放屁！中國空軍的飛機從來都是在實戰中測試，把舊裝備送上戰場纔是拿飛行員的生命在開玩笑！”魯佐這話倒是沒錯，中國空軍確實是小步快跑，邊生產邊改進。
“中國人有四萬萬！你有多少飛行員可以死？！”
“老子寧願摔死，也不願被打死！”
鄭州。
“坦克不用訂了，但是航空發動機汽缸，我們需要一批。”陶德曼沒好氣的說道。
“jumo系列嗎？”陳世俊把舊茶葉倒掉，給他換上新茶。
“不是，新圖紙馬上就送來。”陶德曼稍稍平靜，“我的老朋友，斯大林已經把西班牙人的黃金全部偷走了！蘇聯每次出兵都是針對盟友和加盟共和國，這樣的國家怎麼能相信呢？所以，我以元首的名義，鄭重的請貴方認真考慮這件事的立場。”
陳世俊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種真誠的態度，沉默了一分鐘，陳世俊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可以安排您跟書記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