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今天身體有點不舒服,說來不了了。”
名謙點點頭:“沒關係,大家都知道。”
勞動黨高層的健康確實出了點問題,名謙自己都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葉劍英那邊來了電報,蒙古那邊出了點事情。”陳秘書把緊急電文送到每個人手上。
“忍!”
“什麼?”
“告訴葉劍英,忍!”
孫璇當場拍了桌子:“我不同意!開什麼玩笑!妻女做人質就已經很過分了!還派個間諜監視生活起居,我們抄英國人後路,他毛子抄我們後路!不就兵戎相見嘛,誰怕誰啊?”
“好了!”名謙喝了一口茶,“如果我們實力太弱,我肯定不會示弱,相反還要齜牙。正是因爲我們有把握,纔要欲擒故縱。”
看大家不說話,名謙就繼續說自己的想法:“本來,駐紮武警,拿回主權,大家平等互助,也就算了,可這喬巴山又狗仗人勢,憑空整出這麼些事來。斯大林當笑話看,縱容這狗崽子胡作非爲。好啊!作死嘛!讓他作!咱們欲擒故縱。”
“說實在的,我看不懂喬巴山。”聽到欲擒故縱這幾個字,孫璇平靜了下來,她知道名謙的爲人,要麼不做,要做做絕。“蘇聯都撤軍了,他哪來的勇氣向我們挑釁。”
李德勝大笑:“他害怕!蘇聯撤軍了,承認中國對蒙古的主權,雖然他還能當自治政府主席,但能當幾天呢?就算我們不清算他,他當政的時候清洗過那麼多蒙古人,廢除蒙古文,給蘇聯上貢,製造饑荒,他不害怕纔怪了!”
“所以啊,喬巴山跟本不敢交出武器!”名謙得意的笑道,“他怕他前腳交出武器,後腳就被滅了!但是他不知道,他不交武器,死得更快!”
爲什麼呢?關鍵在斯大林的態度。蘇聯是不想交還蒙古的,只是迫於壓力不得不如此,所以他給勞動黨提了很多過分的要求,就是想拖下去。但是沒想到名謙真的答應了,蘇聯人一下子措手不及,很多後續的問題都沒有處理好,留下了很多爛攤子。
“只是眼下,我們還是要等。”名謙的語氣突然沒有了那種興奮,“蒙古對蘇聯太重要了,我不能肯定斯大林不會耍賴,所以我要等一個機會。現在嘛,我們的精力還是要放在內部。比如說,侯德榜同志提出的工業標準化,這就很好嘛!”
工業標準通俗的說就是生產產品的某些羣體,通過科學的實踐計算後,並且得到大部分行內人羣的認同,確定的一種可以作爲參照物來對比的量值,以方便生產流程中的統一性,普遍性。
打個比方,鞋子如果沒有工業標準,那麼在上海穿四十碼,到廣州可能就變成了十四碼,這還怎麼買鞋?如果是螺絲呢?都是六號螺母,你產的和我產的內徑還不一樣,那國內的機器怎麼通用啊。
當然,這些標準的制定就像長江大橋一樣,那得慢慢來,而且也不是中央負責討論的東西,他們只需要知道有這麼回事兒,安排人去做就行了。一國之主管什麼?就抓兩件事。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左傳》
一國之主,你就管兩件事情,一件是祭祀,一件是打仗。古時的祭祀是爲了風調雨順多打糧食,所以也可以理解爲,國之大事,無出“耕戰”!
名謙知道,新中國搞定了日本,在列強眼中算是一個列強,但也僅僅是排在末位的列強,最多比日本好一點,與英法美這樣的一流強國還是不可同日而語。沒辦法,每一個新興大國都需要向世界證明自己的實力,這是鐵與血的問題,也只能用鐵與血回答。
但是在給英國人鬧事之前,勞動黨必須搞定一個人。
此人與中國頗有淵源,但是現在他成了絆腳石。
布柳赫爾,遠東軍區司令。這個人在遠東很有威望,與喬巴山有私交,1929年中東路事件,正是他全程指揮,把張少帥給揍了個灰頭土臉。不僅如此,他還參與了審判圖哈切夫斯基元帥,是斯大林非常信任的人,正是因爲這種信任,斯大林還把他派到中國,給國民政府做軍事顧問。
這個人很討厭,不單是因爲他和喬巴山有一腿,而且他經過戰爭,比較有本事。對於遠東軍區的軍官們來說,他也很討厭,因爲他不腐敗!
人家當然不腐敗,每個月斯大林都會用信封給他寄信,裡面全部都是各種各樣的銀子,那是制度性腐敗!制度性的腐敗怎麼能叫腐敗呢?那叫做福利!
遠東軍區的腐敗日益蔓延之後,紅軍上下級關係變得日趨緊張。因爲蘇聯人等級觀念很重,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但是布柳赫爾偏偏又知道他們“點燈”,內部矛盾就這樣積聚起來。同時,日本戰敗之後,經濟上逐漸和中國捆綁在一起,日本用機電設備和化工產品換取中國的資源類和農副產品,而中國人則是不斷的套取日本人的各種技術,充實自己的製造能力。日本戰敗,表面上看是災難,實際上卻是機遇,正如珍瓏棋局那樣,不捨不得,死掉一個陸軍竟然把30%的國民收入省出來了,通過對華貿易,獲得的實際收益比養着那羣馬鹿還要大,盈餘可以發展技術,搞搞工業,反而更爲有利。這道算術題日本做了幾十年,到現在才悟到英國人幾百年前就悟到的道理——島國不能搞大陸軍。
但是短暫的平靜很快就被打破了,中國海軍太弱,日本暫時斷片,蘇聯人心思又開始活動了。本來,東亞蛋糕就這麼大,日本人縮手,蘇聯人就會伸手。
蘇聯想要租借釜山港,這是遠東軍區想出來的。
這是威脅中日朝三國的帝國主義舉動!名謙第一反應就是中東路,朝鮮自不必說,日本人馬上嗅到了極端危險,釜山到日本,這是肚子上的一把刀!
1938年春,鄭州。
名謙像往常一樣在政府大樓的庭院中散步,工作太累,又被禁止吸菸,最近他的精力越來越差,醫生說散散步有利健康。
閒庭信步間,不遠處一個其貌不揚的中等個子男人向他點頭致意:“書記,這是克公同志託我來過來的茶葉,提神的。”
“好的,謝謝。”名謙不客氣的收下,“克公同志還說什麼嗎?”
“那份文件放在第四個架子裡,還有,土肥原賢二死了。”
名謙皺皺眉頭:“怎麼死的。”
“肝硬化,自然死亡,便宜他了。”
名謙長嘆一聲:“還真是死硬到底了,也罷,送他回日本吧。”
死硬的日本右翼分子,也就那麼幾個了。名謙拿起茶葉,繼續繞着圈散步。不時地,他擡頭看樹上的小鳥,聞聞花香,與來人禮貌的打招呼,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餘光有時會掃向樓上的一角,那個金髮碧眼的尤物,她的辦公桌也在窗邊。
名謙的辦公室分裡外兩層,外面是辦公的,裡面則是一個小休息間,有時候工作太晚回不去,就只能在那裡小憩一會兒。與往常一樣,環環給名謙端上一碗桂圓薑湯,這是一種提神醒腦的中藥食療,通常會加入一點紅糖調味。環環不知道從哪裡得知苡萱喜歡黃色輕紗褶裙,自己也以一身黃色布拉吉示人,這是女人一種很常見的思維,但是有一個人卻從這身衣服上看出了機會。
當環環的眼光掃過那一堆文件的時候,一個名字讓她心裡跳了一下——加侖。她沒有多留,而是像往常一樣靜靜地退出辦公室。
“這是一個很有企圖心的女人。”名謙的腦子裡浮現出那個聲音。“她也穿成黃色,潛意識裡是不服,急於建功的表現。”
昏黑的房間裡,只有門縫裡滲進一絲似有似無的光亮。一個人,只要急於立功,利慾薰心,就會看不見一切不利的因素。
“克公同志,成不成就看你的了!”名謙耳朵貼着門,自言自語喃喃說道。
啪嗒!
強烈的光線從門縫裡射進來,燈亮了!
名謙笑笑,聰明的丫頭。那一眼看到文件,她就意識到事情不對,布柳赫爾在中國的化名就是加侖!但是她不能問也不能露出些許破綻,名謙休息以後,她就有機會了,但她也沒有偷偷摸摸的進去,被看到了可不是鬧着玩的。她有藉口,因爲名謙辦公室的窗戶似乎忘了關,有些文件被吹亂了,作爲生活秘書,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就算被看見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解釋。
她很緊張,因爲門後面的名謙也很緊張,他怕她看不見!你找不到我們這可就白忙活了。這份文件並不複雜,其實是一份禮單,主要內容就是報告給布柳赫爾送禮的情況,只不過因爲是幫日本人溝通關係,所以報給名謙知道。
送禮,在蘇共其實不算個事!斯大林過生日,多少人一車皮一車皮的送禮!下面各級官員更是把送禮收禮當成家常便飯,布柳赫爾作爲遠東軍區的負責人,收點禮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不收禮倒是會被報給斯大林。比如圖哈切夫斯基,這個人有本事還不收禮,高風亮節,還特有威望,這不殺還了得?
閻王的禮他都收得,偏偏日本人的禮他是萬萬收不得!
雖然感覺有點像是幻聽,但名謙覺得自己聽到了一聲微縮相機的快門聲。沒過多久,燈滅了,月光從玻璃窗外照進來,水銀般泄在地上,照亮了陰影中那一半詭異的笑臉。
“得手了。”名謙淡淡的說道,“通知送貨的,貨物要從佐格爾小組樓下經過。”
名謙按下電話,又撥通軍委的專線。
“通知下去,準備開會!”
斯大林啊斯大林,你先亮的劍,可別怪我了!
凌晨4點,總參謀部地堡。
名謙帶着李德勝一路小跑,低頭鑽進厚厚的鋼門,高饒已經在沙盤前待命了。
“葉劍英那邊情況如何?”
高饒拿出文件,說道:“不斷遭到匪徒的襲擊,現在已經無法巡邏,喬巴山鼓動蒙古人到基地外面丟石塊,伺機冷槍襲擊,駐守部隊嚴守命令,沒有向示威者開火。不過喬巴山的自治政府宣佈,由於警察部隊無法維持秩序,他們將自行履行相關職責。”
“好!”名謙笑道,“他自己承認失控就好。”
“哪位是朱團長?”
“總書記好!”朱真穗敬禮道。
“對不起了,在你休陪護假的時候召你回來。”
“爲人民服務!”
名謙點點頭:“記住!接到命令後,晝夜不停,最短時間平息事態,防止蘇軍干涉!”
高饒經過名謙同意,開始講解整個計劃。他的後勤部隊和運輸機會在邊境建立一個前進基地,用卡車運輸和飛機空投的方式保障裝甲戰鬥羣的補給。而朱真穗的裝甲戰鬥羣將要從錫林浩特出發,經過補給後直取烏蘭巴托,以平息動亂的名義將分裂分子盡皆消滅。他們動作必須要快,因爲勞動黨的運輸機不多,都是戰後從美國購買的dc-3,國產化還沒有完成。整個行動期間要保持無線電靜默,飛機完全按照導航飛,如果不能按時到達預定地點,一定會在茫茫戈壁中困餓而死。
攻入烏蘭巴托之後,立誅喬巴山,只要死的不要活的。對外宣傳其死於亂軍之中,被暴亂分子打死,以此爲藉口鎮壓分裂活動,重組政府,保證蒙古絕對從屬於中央。
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軍事行動,人民軍裝甲戰鬥羣將要在陌生的草原戈壁上行軍800公里,只有這種速度才能讓蘇聯遠東軍區無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應,而斯大林只能默認這個事實。當然了,爲了表示對蘇聯方面的尊重,名謙在事後會把人民軍撤回來,沒準還會給喬巴山風光大葬,讚揚讚揚他的“功德”,順便立塊碑。只不過,這塊碑會不會被憤怒的蒙古人砸了,那就不得而知了。
萬事俱備。
經歷過無數風浪的人民軍總參謀部已經學會了等待。
斯大林同志,不要讓我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