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點點地靠近,先是慢慢地握上雪青璃的手,再觸碰她的劍:“把劍給我,好不好?”
“這是殺人的劍?”雪青璃大叫一聲後,忽然將劍丟在地上,眼睛裡流露出深深的恐懼。
這樣的轉變,墨濂愕然,慕翎淵握着她的手,輕撫她的發:“丟掉就沒事了。”
“我不要再殺人,我不要再殺人,不要!”她激動地甩開慕翎淵的手,抱着頭開始胡言,大喊了幾句,她便昏倒在地。
“她和【修羅殿】究竟是什麼關係,修羅殿君難道不想告訴我嗎?”慕翎淵許久之前就懷疑雪青璃的身份,如今,他想要一個答案。
“她和我一樣,是修羅人,只爲【修羅殿】而活,她因爲一些事而失去了記憶,那段記憶不是好的記憶,她本來已經忘記了,但鬼封這麼一鬧,她似乎記起了一些。”墨濂忽然認同夙錦曾經的舉動,消除雪青璃的記憶或許會是一件好事,只是,她終究還是會記起,並且帶來殘酷的打擊。
“就算恢復了那段不好的記憶,她也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修羅殿君,你有所隱瞞。”記憶再不好,也不會讓那些不好的東西侵蝕了她的心智。
“此事一言半語說不清楚,我稍後再跟你細說,現在把她帶離這個地方要緊。”此地不適宜久留。
《凝波梵音》消失,石臺崩塌,海水倒涌,慕翎淵立馬抱起雪青璃離開此地,回到海王宮。
那把被雪青璃丟掉的劍,化成百花紋印在她的掌心。
鮫主的殿嶼中,雪青璃在牀上好好地睡覺,慕翎淵則和墨濂、鮫主商量事情:“那位姑娘沒什麼事吧?”
“她之前爲了破除冰封,陷入了癲狂,她之所以昏睡,大概是因爲氣血攻心。”墨濂解釋。
“癲狂?怎麼會這麼嚴重?”雪青璃是流了很多血,但鮫主認爲不會出現這麼嚴重的症狀。
“這就要問修羅殿君了。”慕翎淵投去責問的目光。
面對慕翎淵如此犀利的目光,墨濂只能和盤托出:“天醫是半神,【滅情】曾是她的佩劍,可【滅情】的煞氣太重,她現在這麼虛弱,根本承受不了,癲狂或許因此而來。”他也不敢太肯定。
“兇劍【滅情】?”慕翎淵對這個名字似曾相識,可怎麼樣也想不起來。
“要想壓制【滅情】的煞氣,除非她的元氣恢復了,或者用別的神物來強行壓制,【修羅殿】的寶物雖多,可惜都用不上。”墨濂也是無能爲力。
“也許我能試上一試。”慕翎淵這話是代表他有十足的把握嗎?
“是什麼辦法?”連墨濂也沒轍,慕翎淵會想出什麼絕妙的法子來。
“用至陽真氣壓制她體內的煞氣。”這個方法或許可以一試,但去哪裡找修習純陽術法的人?
墨濂眯着眼審視慕翎淵:“雖說男子是純陽之身,但和純陽術法、純陽真氣畫不上等號,【修羅殿】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人,你在說笑嗎?”
“我修煉的就是至陽之法。”慕翎淵。
“可你之前損耗了那麼多真氣,還能完全壓制住她的煞氣嗎?”【滅情】的煞氣可不能小看,不是隨便一點真氣就壓制住的,而是需要很多。
“我會盡力。”既然想到了辦法,他們趕緊去給雪青璃減輕痛苦。
只是,他們一出房間門口,便看到了這樣一幕: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遍地都是鮫人的屍體,那些珊瑚樹都枯萎了。
鮫主見了,睜着不可置信的眸子,嘴裡不停地念道:“不!這不是真的,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那些屍體上的血痕都是由劍造成,墨濂張開手掌,發現掌心的百花紋不見了,心想不妙:“是她,她醒了,我們要趕緊去阻止她。”
他們順着血路走過這片屍谷,每走過一個地方,看到的全是屍體,以及沒有了生命力的植物。
都說水是生命之源,可目前的水成了一潭死水,除了死亡,他們看不到別的東西。
鮫主看到自己的族人被殺光,豈能不生氣、不憤恨,她用盡全力往前遊,終於,讓她發現了兇手,那個人拿着【滅情】站在不遠處,渾身散發出濃濃的戾氣。
鮫主一甩尾巴,強勁的力量使河水翻涌,那個握劍的人搖擺了幾下,可隨後便站穩了,她回過頭盯着鮫主,陰測測地笑着:“原來還有一個,難怪數目不對。”
“是你,是你殺了我的族人,我要爲他們報仇。”鮫主攪起水浪,形成一條條水柱襲向拿劍之人。
拿劍的人是雪青璃,紅色的眼睛裡只有嗜血,她緩緩舉起劍,當遇到鮫主的攻擊時,【滅情】凝聚起煞氣,她一劍劈下來,把那些水柱劈散了。
這等力量不是鮫主能抗衡的,墨濂和慕翎淵趕到之時,正看見雪青璃提起劍朝鮫主的頭就是一劈,血濺當場。
鮫主的血順着劍滴落,一滴接一滴地落入地面,匯入泥土和水中。
濃重的血腥氣讓墨濂和慕翎淵感到不適,好像要作嘔,此情此景,墨濂只想揍死自己,他就不應該順着鬼封的意。
慕翎淵看着這血的罪惡,他不受控制地拔劍相向,墨濂驚恐地睜大眼,擋在慕翎淵和雪青璃之間:“你瘋了嗎?她現在陷入了癲狂,行爲根本不受控制,她不想這樣做的。”
“就算行爲不受控制,難道這一幕幕是假的嗎?罪孽已種下,她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才能解孽。”慕翎淵握着劍的手微微顫抖,不知他是因氣惱還是心疼而抖。
“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墨濂死都要攔着慕翎淵對雪青璃狠下殺手,卻換來一劍穿心,他低頭望着從自己身體凸出來的劍尖,苦笑:“你怎麼會忘記自己的初心。”
一劍抽出,墨濂倒在地上,慕翎淵的劍隨即迎上那把剛沾上墨濂血的罪惡之劍,兩把上古神劍相碰,令整個【漠河】顫動,他們在河水涌動的情況下相鬥。
迷失心智的雪青璃和誓要維護法理的慕翎淵猶如敵人那樣,拼個你死我活。
每當慕翎淵有機會刺中雪青璃的時候,他都會因爲不忍心而暗自使力讓劍鋒偏那麼一點點,正因爲他的婦人之仁,給了雪青璃刺傷他的機會。
慕翎淵的左手腕被砍了一劍,他倒吸一口氣,雪青璃見了他的血,愣了一愣,模樣出現了片刻痛苦,她即刻把劍丟掉:“不,我不是有心傷你的,不。”
她的神志恢復了一點清醒,這讓慕翎淵產生了一絲驚喜:“阿璃,你可還認得我?”
“殺了我吧!慕翎。”清醒後的雪青璃,提出的第一個要求居然是讓慕翎淵殺了自己。
面對這麼慈善的雪青璃,慕翎淵握着劍的手遲遲下不了那奪命的一劍。
“我的手是用來救人的,可現在卻殺了那麼多人,手上沾滿了血腥和罪孽,殺了我,趁我現在還能控制住自己,殺了我吧!”雪青璃的雙手握住那把鋒利無比的長劍。
她流出的血彷彿軟化了慕翎淵硬起來的心腸,“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我殺了鮫族所有人,你是仙道之首,理應做出最公正的判決,以我一人之命不足以償還鮫族的血債,動手吧!”雪青璃閉上眼,等候慕翎淵給自己的最後一劍。
即使是陷入癲狂的雪青璃,慕翎淵也沒有狠下殺手,此刻,她清醒了,她的慈善回來了,想到以前的種種,慕翎淵還怎麼下得了手。
那雙平靜下來的血眸再次涌起赤色,雪青璃痛苦地抱着頭,對慕翎淵大喊大叫:“快點動手!我不想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話音落下,也不知是什麼驅使了慕翎淵的心,他握着的長劍竟刺進了雪青璃的心臟,這一劍把天地都攪翻了。
赤紅色的眼眸終於恢復了正常,水汪汪的大眼睛閉了起來,雙手在胸前交叉,那朵在指間生根發芽的彼岸花一點點地開滿整隻手,有種詭異的美,雪青璃唸唸有詞,似乎在念什麼咒語。
血色彼岸花逐漸變成白色,慕翎淵見狀,驚呼:“彼岸的地獄之門?”
在冥界一直流行一句話:花開爲白,地獄歸來。
意思是說彼岸花一旦變成純白無暇,彼岸的地獄之門就會打開,這個地獄之門會吞噬開啓之人的魂,那個開啓人最終會魂散。
雪青璃笑着倒下,嘴裡唸叨:“即使我毀天滅地,也不會傷害你的。”隨後,她的身體化作萬千彼岸花花瓣,飛散在天地間。
她魂散之後,天地瞬間變了色,海水倒灌,把附近的城鎮都給淹沒了。
回到岸上,已經沒有白天和黑暗之分,天空常年黑暗,掛着的那一輪明月成了詭異紅月,人間魔物橫行,就連他們仙道也哀嚎遍野,弟子如同螻蟻一般,被人拿捏在手心,生死就在一瞬間。
雪青璃成了彼岸花花瓣,可慕翎淵的眼眸卻浮現出墨殤的影子,他眼睛裡的墨殤帶着一點着急,而且會說話:“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