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弋風哪顧得了憐月溪的自鳴得意,只一個勁兒趴伏在她大腿上,極力傾聽。
“如何?”憐月溪見羅弋風好久不回答自己,信以爲真,“難道真的有動靜?”動也不動,又是羞赧,又是竊喜。
“別動!”羅弋風輕聲說道:
“嗯!”憐月溪好似怕相公覓不得動靜,一動不動……
羅弋風一本正經,擡頭來看憐月溪說道:“這可能是個女兒!”
憐月溪狐疑道:“爲什麼?”
羅弋風右手岔開拇指與食指,撫着下頜,邊若有所思,邊說道:“男孩子比較調皮,女孩才這般恬靜,竟是一點也不作亂。”
身後的莫瑩忍俊不禁,笑出天籟之音,“咯咯咯……咯咯咯……這話溪兒可不饒你了!”糗着事,說道,“那恭喜憐月溪喜得鳳胎。”
憐月溪遽然發愣,五味瓶陳雜,頓時急了。她一推羅弋風,酸了鼻子,“誰說是女兒……誰說是女兒……”不依不撓,“你唬人,現在本不該有動靜嗚嗚嗚……嗚嗚嗚……誰說是女孩?我偏不!”
羅弋風輕輕地端着憐月溪臂肘,隨她推嚷來,推嚷去,哄着:“溪兒急了……溪兒急了……我不過隨口一說……你別當真!”一攬憐月溪肩膀入懷道:“溪兒不哭!溪兒不哭……不管是女兒還是男子,在我心中都是我的寶貝!我絕沒有那般迂腐!重男輕女。”
憐月溪天性純真,曉不得男人說一套,做一套。女兒雖好,但若是帶把的,則是大大得好!
這時,衆女悉數掩鼻自笑,聽憐月溪指着月兒下的天無山,嬌道:“相公弋風!你敢對着巍峰發誓嗎?不管我生的女兒還是男孩,你都不許對我變心!”
羅弋風玩笑可以,但倘若碰見誓言,心中還是慎重的。他遠望巍峰,黝黑黝黑的,即便是輪廓也不甚明瞭,隨即舉起右手,邊心中說着:“哄哄溪兒便是了!我就這麼一說,將來是男是女也未可說……”邊不苟言笑道:“我對天無山發誓,不管將來溪兒生的是男是女,我均一般對待!”欲要回眸來看憐月溪。
這時,憐月溪催道:“我呢?我呢?”指着自己的鼻子,叫相公也對她發誓!
羅弋風見憐月溪執拗的勁兒不輸任何妻子,尬笑道:“好好好!我發誓!”就繼續發誓,“不管今後如何,我對溪兒的心天地可鑑,日月可照。”
凝露這時說道:“相公!咱們可都聽着呢,你可不準顧此失彼,單單疼溪兒一個……”
羅弋風沒好氣,照凝露嫩臉就是輕輕一掐,說道:“你啊!”
只聽遠處輕靈母親示意鬼帝喊道:“孩兒!咱們歇得差不多了!該啓程了!誤了行程可不好!”
這時所向門也走來,說道:“啓程吧!”
羅弋風左右環顧,見衆人均在聽他示意,便喝道:“啓程!”
遂既,各人起身,由卡噝麗領頭,朝芥蒂山而去。
眼見天色亮在行程中,這山路上卻多起來雪狐靈。
羅弋風一行人着實引起了雪狐靈的注意。
其他不說,只這三千弱水,鶯鶯燕燕,就夠旁觀者一步三回頭了。
羅弋風心道:“他們這是往哪瞥呢?”
暗海沙灘上的褒姒說道:“怎麼,這醋你也吃?”
突然,這崇山峻嶺中響起了號角之聲,唬的衆人舉目望去,只見烏壓壓一片,蜂擁下來了許多豺狼之輩逞性妄爲。
這些亡命之徒聚在此地,也不知做了多少虧心事,欺男霸女,便圍了來往所有的雪狐靈。
爲首的騎在冰翅獨角馬上,舉着鞭喝道:“呔!過路的,有財的留財,沒財的留下性命!”
羅弋風這腳還沒踏出去,被七七制止道:“先看看這些人的路數再說!不急!”
只見此人惡擡雙目,在人羣中一打量,就將瞳光鎖定在羅弋風等妻妾的身上,“好一些雍容華貴的貴娘子,一個個出落得水靈靈的,叫人心癢難耐……”
“喻……”
冰翅獨角馬弓後腿,倒退前腳,被此人狠狠地甩了幾鞭,呲牙咧嘴地壞笑道:“咦……喲……有這些美嬌娘作伴,還要這過路費作甚!駕!”
“喻……”這人揪着繩繮,喊着。
踏踏踢踢踏踏……獨角馬雖然停佇不前,但是紛亂的蹄子還在當地踏步!
“嘿嘿!”
此人坐在馬背上,任這冰翅獨角馬左移右動!
可他雙眼自始至終都不曾從憐月溪等人的身上移開。流一嘴哈喇子,漬漬道:“小娘子!隨我去吧!”
“招!”有人偷襲!
“嗖!”快捷無比!
“喻……”唬得這人只得揪着繮繩!慌亂地喊着!
“啊……嘿!”此人氣急敗壞!
長箭奪空而來,射空!
料定!唬得此人左手拽一把馬脖子上的雪白鬃毛,就拉繮後躲,吼道:“哪裡來的野人,敢偷襲你爺爺!”
“嗖!”
爺字咽在咽喉中,直勾勾看着這箭羽打鼻樑掠過,嚇的他一身冷汗。
“嗖!”
紫帶緊跟而至,翩飛在空!
化爲一截鵲橋,緊繃着錦緞,供來襲者騰身挪舞。
此人上身穿着雁羽鳥翎黃衫段,腰掛雕質束錦帶,纏一撮紅繩系一枚白鶴紅頂玉,身段纖細,樣貌出衆。
她粉面白底,眉眼動人,箍着所有烏黑亮髮吊在腦後,雖說是女扮男裝,但盡是颯爽英姿,不輸粉黛。
“誒!”羅弋風看着面熟,卻不敢相認。
“弋風哥哥!是我啊……”
“你不認得我了!是我啊……”
“這麼多嬌妻美妾,花紅柳綠,可不把我這個拋之腦後了!”
羅弋風定睛一看,真是沙都的沙敏,欲要歡喜,卻被暗海沙灘的褒姒啐道:“是她怎麼了?”
凝露嘟囔道:“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她怎麼在這裡!”
沙都女王沙敏腳尖着地,轉開身,“撲棱”一聲,捻開摺扇。
一對彎長的睫毛投遞萬般思念,喜道:“還認得我麼。”
羅弋風看怔了,只這騎馬的賊漢又打斷了他的思緒,“我當是誰?沙敏!你莫要欺人太甚!怎麼?你想要趕盡殺絕!”
沙敏意作充耳不聞,只管先對鬼帝說道:“鬼帝哥哥,這是那沙虎餘黨,待我先料理了這傢伙,我再和你敘舊!”大大方方地再正對此人,把摺扇又疊爲一束,敲在手心,“齊奎!說!你在這裡究竟做了多少傷天害理打家劫舍的畜生勾當!”
“沙敏!這裡不是你沙都,你說了不算!呵呵……到了我的地盤還敢這麼猖狂!”將手舉起,示意手下亮身……只見大批沙虎舊部在山頂耀武揚威。
“你有人!我也有人!”沙敏泰然自若,圈着右手的拇指食指放在脣邊,吹一聲嘹亮的口哨。
“嗶嗶……”沙敏示意着!
“嗶嗶……”沙敏環向四周!
但見萬千沙武衛,從藏匿的樹冠裡現身,不甘示弱!
“你!”齊奎喝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沙敏說道:“我給你兩條路!第一向我的弋風哥哥賠罪,再引咎謝罪,我沙敏便饒你一條狗命……還尚可考慮關你個千八百載的!第二就地取你狗命!”
齊奎喝道:“呸!臭娘們!這裡山勢險要,你們可未必有我們熟悉,你偏要在這裡跟我過不去,真是自掘墳墓!”
一頓,齊奎又道:“沙敏!我只給你一條路,就是跟你身後的俏娘子一塊隨我山裡快活,我或許可以考慮饒你不死!”
這時,所向門再也不願聽他們囉嗦,一躍而起,直言道:“閃開!”
“你是哪裡來的!”齊奎說道,“是慁?”
所向門左手掖在風衣腰際,穩健踱步,“我沒有說清楚嗎?閃開!”
藍色的眼睛,黑色的淚痕!
“咴……”
冰翅獨角馬好似感受到了威脅,驚慌失措!
齊奎見這藍眼黑淚的怪物一靠近,這馬兒便不聽使喚,任他如何拽鬃毛揮斥馬鞭,它都驚慌不已。
所向門不僅使得齊奎驚恐,即便是沙敏都隱隱感到了有莫大的靈壓籠罩在自己周圍。
齊奎意識到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物,欲要策馬奔逃,這冰翅獨角馬那四個腿兒就遽然地跪在當地,顫抖不已。
“什麼!”齊奎哪裡遇見過此等厲害角色,吞吞吐吐道:“英雄!饒命!”
所向門緘默不語,仍是一步步慢慢地逼近齊奎。
齊奎額頭冒出汗粒,煞白着臉,動彈不得。
“我……我……我動不了了……”齊奎心中害怕得不得了。
踏踏!腳步從容不迫!
踏踏!腳步穩健有聲!
齊奎聽這腳步聲越來越沉重,饒是有萬鈞之力在逼迫他臣服一般!
“呃呃呃……這人是誰?”
齊奎從馬背側翻在地!捲縮一團……
“呃呃呃……得先下手爲強!”
齊奎只得大喊:“放!放!放箭!”
“嗖嗖嗖……”箭已經發出!
“嗖嗖嗖嗖……”箭羽接連而出!
密密麻麻的箭羽飛射而來。
箭羽雖多,有勢如破竹之勢!
但是!
當空中……
這箭羽遽然驟停!
所向門瞥眼箭羽,喝道:“魂符之四十二火蛇!”捏着字訣,擎起右掌!
“轟!”
火蛇之靈鼓譟而起!
諸多箭羽頓時化爲灰燼!
“修真……修真……修真者……”齊奎恐懼萬狀,“我命休已!”
所向門佇立在齊奎頭顱旁邊,輕聲說道:“我最恨恃強凌弱之人!”環顧四周雪狐百姓,“羽翯我尚且不放在眼裡! 你這個落草山蔻,也敢阻我去路!”
藍色的眼睛,黑色的淚痕。
“你是!”
“吾之名所向門!”
齊奎瞪大雙眼,暗忖道:“女媧之腸有手札,諸事盡曉著作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