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鬼楊凡領兵帶隊,口口聲聲要薛仁貴出戰,報事藍旗官撒腳如飛趕奔大帳,刀尖點地:“報,報大帥得知,楊凡領兵帶隊,口口聲聲要大帥臨敵。”“再探。”“得令。”藍旗官轉身出帳。程咬金趕緊說:“仁貴,你身體剛好,咱們不跟他生氣。來人哪!掛免戰牌。”薛仁貴一晃手:“不能,這樣下去對咱們沒好處,倘軍心渙散將一蹶不振。本來我們打得就不順利,再掛免戰牌這算怎麼回事呢,我一定要親自出兵。看看這楊凡怎麼這樣猖狂,白虎關怎麼這樣難打,來呀,帶馬擡戟!”
程咬金知道薛仁貴這個人挺硬,他要說怎麼辦,九條牛也拉不回來,幹抖摟手沒辦法,這才示意左右亮全隊給大帥觀陣,實際上就是暗中保護大帥。左邊有羅章、秦英,右邊有秦漢、竇一虎,前邊有馬三保、段之賢、劉洪基、殷開山,中軍程咬金。總兵三萬,來在兩軍陣前,薛禮的精神當時就長起來了。唐營軍兵擂鼓掌號,當大將的到了這種場合,一聽到鼓號之聲,有病也沒病了。薛仁貴一顫掌中方天畫戟,穩了穩白虎鞭,雙腳一點飛虎鞘,來到軍陣前面,立馬橫戟,定睛瞧看,就見白虎關前閃出一萬多軍兵,擺了個四門兜底陣,飛龍旗,飛虎旗,飛彪旗,飛豹旗,左右飄擺,在正中央纛旗之下,閃出一員大將,金盔金甲紅袍,怪馬大刀,正是醜鬼楊凡。在他身邊背後,站着幾十員盔明甲亮的大將,穿着打扮,五官相貌,各有不同。
書中代言,楊凡被樊梨花紮了一刀,好幾天沒有出陣。他一邊將養身體,一邊給哈密國的國王寫了一封信,要求增派援兵;又給他老師寫了封信,請他老師火速到陣前幫忙。楊凡的老師人稱扭頭祖,此人掌中一把寶劍,練得爐火純青。這個老道又會消息埋伏、各種暗器,而且詭計多端。與此同時,楊凡還在白虎關的西北擺下一座大陣,名叫白虎陣,準備把薛仁貴、薛丁山及唐營衆將一網打盡。諸事料理完畢,這才討敵罵陣,坐在馬上,耀武揚威。正在得意,聽唐營三聲炮響,大隊人馬貫山,定睛一看,薛仁貴出馬了,把他恨得牙根癢癢。心想,要沒有樊梨花救兒,你早死多時了,可惜我十二把飛刀全報廢了,我那毒藥也不靈了。他是既恨薛仁貴,也恨樊梨花。
兩馬對頭,楊凡把大刀一晃:“呀呔,對面可是白袍薛禮?”“正是本帥。你可是楊凡?”“然也。薛仁貴,你還活着,我認爲你早死多時了。你們薛家父子算什麼英雄,什麼好漢,全指老孃兒們給你幫忙啊,要沒有樊梨花,你們早就敗在本帥之手了。薛仁貴,咱這麼辦,你也會過我,我也戰過你,要說你不是英雄,那叫昧良心說話,你馬快戟沉,不愧是一員上將。但是,咱們兩個人再打,恐怕也難以分出輸贏。我在山裡擺了一座陣,叫白虎陣,你敢不敢跟我打賭,有能耐破了白虎陣,我楊凡二話不說,把白虎關給你們,你叫我站着死,我不敢跪着亡,我自綁其縛,到你們唐營請罪,你看如何?你要不敢打,那算拉倒,承認你是狗熊就行。”薛大帥聞聽一笑:“楊凡,這座陣我能不能看一看?”“當然可以。今天我見你的意思,就是爲了叫你觀陣,你要看的話我奉陪。請!”楊凡說罷,撥馬奔向西北。薛仁貴在後頭跟着。
程咬金在陣前聽得清清楚楚:“又擺陣了,這小子出的什麼鬼點子、我們可不能上當啊!”程咬金知道:薛氏父子一條道跑到黑,撂地下摔三截,那是有火性的人,別讓楊凡兩句話給扛起來,吃虧上當怎麼辦?因此,程咬金帶着羅章、秦英、秦漢、竇一虎、開唐四將、幾家少國公,在後頭緊追不捨,這些人都帶有自己的親兵,算起來有八千餘人,薛仁貴也沒阻攔,畢竟得帶人哪。
地勢越走越高,時間不長,就到了一座山口。楊凡用大刀一指:“看見沒有,這座山叫白虎山,本帥在山裡擺了座陣,你薛仁貴要有能耐,從這個山口殺進去,從後山口殺出來,就算把我的陣破了,我楊凡服輸認罪。”薛仁貴點點頭:“那麼楊大帥,我問問你,有什麼期限沒有?”“沒有,咱也不限制你三天破陣,五日破陣,什麼時候打破什麼時候算。”“好。我再問問你,我要真破了陣,你能獻城歸降?”“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話不算數還算人嗎?薛仁貴,我給你起個誓,如果我嘴不對心,說話不算數,天誅地滅,讓我死在亂箭之下。”“好好好,那咱們就一言爲定。”“你先等等,你說完了,我還沒問你哩。薛仁貴,你要破不了我的大陣,怎麼向我交代?”薛仁貴眼珠一轉,馬上拿定主意:“如果破不了你的陣,我代表唐營給你寫降書,納順表,白虎關我們不打了,我們納貢投降,你看如何?”“好。薛仁貴,我相信你是個英雄,你說話是算數的,咱們一言爲定。”說罷二人靠近,在馬上“叭叭叭”三擊掌。楊凡說:“這陣算交給你了,什麼時候打都行,我恭候大駕。”帶隊迴轉白虎關。
薛仁貴領着親兵衛隊登上山頭,朝前邊看了看,這裡十分險惡,山連山嶺連嶺,山嶺重疊,怪石橫生,重巒疊蟑,煙霧瀰漫,一眼望不到邊,這座山周圍約有百餘里地。就見裡面影影綽綽,殺氣騰騰,耳朵一聽,有金鼓之聲,不用問,裡邊設有伏兵。薛仁貴草草看了一遍,吩咐收兵。
回到營盤,吃過晚飯,薛仁貴把各位將軍全找來了,讓大夥羣策羣力,共同想辦法,怎樣破陣。大夥七嘴八舌,出了很多主意。薛仁貴把這些主意歸納起來,加上自己的想法,制定了一個作戰方案。第一條,他認爲打這座陣得黑天下手,因爲白天雖然眼目好使,同時也給敵人以可乘之機,對自己不利,晚上去,他也不知我們去了多少軍隊,也不知道是怎麼佈置的,看來是利多弊少。第二,分兵五路,薛仁貴屬中路,秦漢、竇一虎爲左翼,羅章、秦英爲右翼,程咬金領着開唐四將爲後陣,三路接應使;其餘幾家少國公領三千人馬爲先鋒隊,這叫五軍齊發,彼此能夠互相聲援。總兵一萬,完全身披重甲,手拿利刃,越輕裝越好。把家裡也作了安排,皇上坐陣,竇仙童、薛金蓮、餘者衆將,牢守大營。薛仁貴的意思,一晚上就把陣破了,最多明天一天。所有衆將一個個摩拳擦掌,等着到陣前賣力。李世民親自設御宴爲大夥餞行,大家都深受感動,一個個捋胳膊挽袖子,都想在山中一試。
定更天左右,將官、士兵都已收拾停當,五路人馬同時出發。薛仁貴擡頭一看,天空濛蒙月色,稍有小風。心中暗想,能不能破陣?根據自己的經驗判斷,不會有多的埋伏,頂多擺一字長蛇陣,天地三才陣等。薛仁貴是元帥,熟讀兵書,用眼一看,心裡就有了底數,所以怎麼打怎麼戰,他腦子裡頭也有個模模糊糊的方案。報事的來到馬前:“報大帥,前邊來到山口。”“傳我的令,站住。”大隊站住了。薛仁貴一馬當先,來到山口,把幾路領兵帶隊的將官叫過來,低聲作了安排,薛仁貴說:“我先打前一路,你們分左右翼給我市陣,我走一步,你們跟一步,沒有我的令箭,你們千萬不要衝鋒。”程咬金說道:“仁貴呀,你何必冒那個險哩,這麼多年輕的,讓誰打頭陣還不行?乾脆,讓秦英他們……”“老人家放心,我意已決,非打頭陣不可,這打陣不是兒戲,一步錯了,全軍就得覆滅呀。”“可也是,那你要多加小心。”
薛仁貴把兵派好了,雙腳一點飛虎-,晃動畫杆描金戟,領着人衝進山口。進山口沒有二里遠,冷不丁聽見山上三聲炮響,伏兵四起,薛仁貴藉着燈球火把的光亮一看,大吃一驚,前邊來的是牛隊,這牛都出了號啦,體壯膘肥,牛身上都披着鐵甲,頭上都拴着尖刀,身上還帶着鐵鉤,十個一排,拿鐵鏈套在一塊兒,炮聲一響,牛羣漫山遍野哞哞怪叫,直奔唐軍衝下來了。唐軍也沒見過這種陣勢,當下就有點亂。薛仁貴有經驗,從兵書上和歷史上,知道有這種陣勢,利用牛衝鋒,這是比較厲害,但也有它的缺陷,十頭牛拿兩條鏈子鎖着,類似鐵甲連環馬,只要把其中的三頭、四頭牛砍倒了,這一排就不行了,但是要想打倒幾頭牛也不容易。薛仁貴馬上作了安排,分三面抵擋這些牛。薛仁貴本身也沒閒着,抖大戟奔牛隊衝過去了,霎時間唐兵高聲喊喝:“殺呀!衝啊!”這一場浴血奮戰,唐兵傷亡慘重,牛隊一過,躺下一片,這牛隊都是經過訓練的,反覆拉網,這一排剛過去,那一排又來,唐兵被牛隊踩死、刀挑、鉤掛,傷亡無數。薛仁貴憑仗馬快戟沉,挑倒了幾頭牛,牛隊才被破了,薛仁貴也累得通身是汗,氣喘吁吁,兩腿發麻。他邊打邊帶隊往裡攻。進了山口十餘里,檢點人馬,只剩下兩千餘人。薛仁貴一看不好啊,這離破陣還早呢,兩千多人怎麼能行呢?他心裡盤算着,不如暫往後退,另想對策。主意還沒拿定哩,就聽周圍炮響,有人在山頭上喊:“薛仁貴,薛白袍,你還想活呀,你進了鬼門關了,你來看看這是什麼!”
薛仁貴聞聽喊聲,橫戟立馬,擡頭觀看,只見眼前是山石砬子,陡壁懸崖,山頭上黑乎乎吊着一門大炮,炮口正對着自己,大炮周圍都是番兵番將,喊話的人正是醜鬼楊凡。
楊凡滿面春風,洋洋得意:“薛禮,你看沒看見?這是我們白虎關鎮關大將軍紅衣炮,你怎麼的吧,交了降書,納了順表,承認你們輸了,割地求和,今天我就不開炮,我知道你是個英雄,我可以把你放了。不交降書,不納順表,牙迸半個不字,我這一炮把你打成飛灰!”
薛仁貴把這一切都看清楚了,事到如今,怕也不行。薛禮想,楊凡你算想鍺了,要我交降書納順表,真是癡心妄想!我寧願戰死也不會屈服!薛仁貴用大戟往山頭上一指,破口大罵:“楊凡,你開炮吧。”“好哇,薛仁貴,良言難勸該死鬼。我愛惜你是個人物,這纔不忍心開炮。既然你不聽良言忠告,來呀,開炮!”“喳!”火工司用火香一點捻子,就見火花飛濺,硝煙直冒。唐兵唐將一看:“大帥,壞了。”呼啦往大帥前邊一擁,把薛仁貴護住,這一炮就響了。霎時間山溝裡血肉橫飛,刀槍崩得哪兒都是,人們的鮮血順着石頭縫、順着石碰子往下淌,這一炮打死的人不少,薛大帥由於有親兵衛隊護着,這又身披重甲,受了傷了,周圍的親兵全死了。元帥的坐馬也受了驚,嗒嗒嗒朝陣裡跑去。楊凡在山頭看得真切,氣得他照放炮的頭目就是一個嘴巴:“混蛋的東西,你是怎麼瞄的準兒?”“大帥呀,人大多,你想這一炮把人都打死是不可能的。”“回來我再找你算賬。”
楊凡一看,薛仁貴奔西北方向跑下去了,他把大刀一舉,代替軍令,領着五百騎兵隨後追殺。沒死的唐兵清醒過來以後,也隨着趕去。
再說陣外的唐兵,有很多人在觀敵市陣。後隊程咬金到了山口,經過一番攻戰,看看難以取勝,又領人馬撤出山口,他知道大陣中一定奧妙無窮,我們這麼打準定白給。雖然他退出來了,急得也是抓耳撓腮,耳聽山溝中鼓聲震天,殺聲遍野,他的汗珠子也冒出來了。心想:仁貴,難爲你了,帶着有病的身體,攻打大陣,經過這一場兇殺惡鬥,你現在怎麼樣了?我也是乾着急沒辦法呀!他們在陣外等到天亮,又等到天黑下來,薛仁貴也沒出來,山裡殺聲漸弱。程咬金心頭一驚:大概裡邊全軍覆沒了。有人勸他:“老國公,回營吧,不管大帥落到什麼地步,咱得回營奏明天子,再想對策,在這不是長策。”老程含着眼淚,傳令收兵回營。
唐營中的李世民也惦念着打陣的事,他一直焦慮地等候消息。程咬金回來把情況一說,李世民急得汗也冒出來了。他對老程說:“程愛卿,我們想什麼辦法把大帥救出來呢?”“萬歲,我跟您求個情,您能不能把丁山暫時赦兔無罪,叫他趕奔大營去救他爹呀?現在我們大營中的將官,大都不是楊凡的對手,這事看來只有丁山了。”“老愛卿言之有理,孤也有此意。那就麻煩你走一趟,傳朕的口旨,把薛丁山帶到大帳。”“臣遵旨。”
程咬金領命,大跑小跑,匆匆忙忙趕往勞軍營。到裡邊給頭目打個招呼,頭目趕緊把老程領到左八棚。薛丁山聞聽老國公來了,趕緊擦了擦臉,解下圍裙,到了老程面前,“爺爺,您怎麼來了?”“丁山哪!我來沒別的事,給你道喜來啦!”薛丁山臉一紅:“爺爺,您別挖苦我了。我落到這種地步,喜從何來?”“你得高興啊,你的冤家對頭要沒命了。”“啊?你指誰說的?”“你爹。我告訴你,你爹帶着病攻打白虎陣,被困到陣裡頭了,一天都沒回來,凶多吉少,薛仁貴一死,你得樂呢?這可沒人管你了,你可以爲所欲爲了。我能不向你來道喜嗎?”
薛丁山聞聽此言,當時就坐地下了。不管怎麼說,那是爹爹呀,兩旁人趕緊過來把薛丁山攙起來,薛丁山不由得放聲大哭:“爺爺,您怎麼這麼挖苦我。我要求爺爺一件事,請臨時赦免我無罪,我要領兵帶隊攻打白虎陣,救我爹爹。”程咬金心裡暗笑,這賤骨頭就得這樣收拾他。“別哭了,大丈夫淚不輕彈哪!我看你這眼淚也不值錢,動不動就哭。我已經跟萬歲討旨了,萬歲也想讓你們爺倆見見面,赦免你無罪,讓你去攻打白虎陣,救你爹。要把你爹救回來,將功補過,救不回來,殺你個二罪歸一。樂意不?樂意就跟我走,不樂意呢你還在這幹活。”“樂意,只要能把我爹救出來,怎麼的都行。”“那就看你的了。跟我走吧。”
薛丁山脫去青衣小帽,換上滿身戎裝,恍恍惚惚,隨老程來到中軍帳,見皇上躬身施禮。李世民一看,又疼又恨。“丁山!”“陛下。”“老國公都給你說過了嗎?”“說過了。”“朕給你一萬人馬,命你進陣去救大帥,假如你把大帥平安救出,可以將功補過,若救不出大帥,就休要再回唐營。”“臣遵旨。”
老程與皇上商量,讓丁山在大營中挑選了一萬名體格健壯、武藝精通、出乎其類、拔乎其萃的敢死軍,人人身披重甲,手持長矛,飽餐戰飯。定更天后,薛丁山在轅門外上馬,手提大槍,吩咐一聲:“出發!”大軍一陣風趕奔大陣。
薛丁山領兵帶隊來到山口,天已交二鼓。薛丁山一馬當先衝進大陣,後邊的軍兵緊緊跟隨,搖旗吶喊,擂鼓助威:“殺呀,別讓楊凡跑了哇!”人喊馬叫,旗幡招展,唐兵勁頭十足。
薛丁山懷着滿腔激憤,恨不能一下找到爹爹,待到了山溝內一看,傻眼了,這裡山連山嶺連嶺,山嶺重疊,怪石橫生,眼前都是古木廊林,地理又不熟,方圓幾十裡地的山區,誰知爹爹在哪兒呀?薛丁山東一頭,西一頭,一邊往裡闖,一邊喊:“爹爹,兒丁山到了,你在哪裡?”當兵的也喊:“大元帥,你在哪裡?我們來救你了!”在山谷之中,又是黑天,聲音傳出老遠,就是不見迴音。
薛丁山由於馬快心急,把大部隊甩下老遠,他身邊只有二百多名騎兵。正往前走,冷不丁有人喊了一聲:“薛丁山,你小子還活着,着刀!”話到馬到兵刃到,斜刺裡奔丁山就撲過來了,薛丁山年輕,眼也尖,定睛一看,閃出一員大將,金甲綠袍,青馬大刀。他沒見過這員將官,是員番將,刀奔自己的肩頭砍來。丁山往旁邊一撥馬,大刀落空,用掌中大槍往外一崩,鏘啷一聲,把刀崩出去了。“叭”一翻腕,使了個怪蟒出洞,大槍直奔番將。番將躲閃不及,一槍被刺在頸嗓,翻身落馬。薛丁山扎死的這人是楊凡手下的馮氏四猛頭一個,名叫馮國龍。他死了,他兄弟馮國虎在旁邊看得清楚:“薛丁山,還我大哥的性命!”在後頭又是一刀。丁山聽到腦後惡風不善,馬往前提,滴溜一轉圈,這刀就砍空了。薛丁山往腰裡一伸手,拽出寶劍,使了個反背藏花,喀嚓一聲,正砍在馮國虎腦袋上,人頭落地,死屍栽於馬下。與此同時,又有兩員番將催馬掄兵刃向薛丁山夾攻,薛丁山一看,這兩人也是大刀,看樣也是猛將,這二人正是馮國龍的三弟、四弟,叫馮國剛、馮國強,這四人是奉楊凡之命在此守陣。他倆一看前邊兩人雙雙斃命,眼睛都紅了,自料單打獨鬥難以取勝,因此兩匹馬飛出夾攻丁山。薛丁山一手提槍,一手持劍,一人力敵二將,五六個回合,噗噗兩聲,扎死一個,劈了一個,二將紛紛落馬。丁山把馬撥回來,繼續前進。
行走不過百步,“轟隆隆”炮聲一響,伏兵四起,薛丁山藉着燈球火把的光亮一看,呦,來將正是楊凡。楊凡用合扇板門刀指着薛丁山:“小白臉子,你還活着!要不是樊梨花把你搭救,焉有你的命在!你長几個腦袋敢進我的白虎陣,你拿命來!”一對冤家碰在一處,各施絕技互不相讓。楊凡恨不能一刀把薛丁山劈爲兩半,薛丁山恨不能一槍把楊凡扎個透腔。二馬膛翻,刀槍並舉,寒光閃爍,驚心動魄。楊凡本來就非丁山對手,自飛刀被梨花破後,遇見薛丁山他心中就有三分打憷。而薛丁山可跟他不一樣。恨不能一槍就把楊凡扎死,好救他爹,所以薛丁山身帶棍傷仍倍加勇猛。三十多個回合過去,楊凡就有點頂不住了,手忙腳亂。正在這時,薛丁山拽出了馳雲掃龍鞭,瞅準機會,使了個槍裡夾鞭,照準楊凡“啪”的就是一鞭,正打在後背上,把楊凡打得“哎呀”一聲,大刀幾乎落地,急忙用手抓住鐵過樑,身子一晃悠,覺得眼前發黑,“哇”地一口鮮血噴出,就仗他身大力不虧,吐點血不算什麼,他撥馬就跑,薛丁山緊追不捨。唐兵一見主將連連打勝,士氣倍增,搖旗吶喊,跟着衝過來,把番兵番將打得膽戰心驚,望風而逃,漫山遍野,全是死屍。
唐軍一直殺到天光見亮,到了一座小山包,山包上閃出一隊唐兵,一個個盔歪甲斜,滿臉黑煙、塵土。他們往山下一看,呦,救兵來了,頓時振作起來,齊聲高喊:“到這邊來,大元帥在這呢!”薛丁山一聽,撥馬上山,後邊軍兵跟着衝了上來。這裡三面絕壁,僅有一條小道可通山頂,幾百人在這死守。大帥薛仁貴也在這兒。薛仁貴被困大陣以後,兵將損失慘重,無力再戰,也難以突圍,才帶着這幾百人聚守這個小山包,備下許多石塊,固守待援。楊凡困住山包,一時也攻不上去,想以此引誘唐營的援兵,沒想到被薛丁山一陣戰敗。丁山看見爹爹,趕緊甩鐙離鞍,跳下坐騎,噔噔噔,跑步到了爹爹面前:“爹爹在上,不孝兒丁山參見爹爹。”父子相見抱頭痛哭。到了現在薛仁貴就是有氣也沒有了,何況薛丁山激戰了一夜,血透徵袍,立了那麼大的功勞。“丁山,你我可能出得大陣?”“爹爹放心,有孩兒在此,你我定能衝出大陣!”“好,頭前帶路。”薛仁貴剛站起來又坐下了,爲什麼呢?他的兩條腿都被大炮崩傷了,血肉模糊,用布帶子纏着。親兵衛隊把大帥扶上戰馬,左右保護着,薛丁山在前邊開路,衆將隨後,衝下山包,又經過一番浴血奮戰,打退番將無數次的攔截,好不容易纔出了白虎陣。查點軍兵,死傷大半。
程咬金在陣外催馬迎了上來:“丁山,怎麼樣?”“老爺爺放心,我把我爹請回來了。”“好孩子,你爹在哪兒?”“現在後面。”程咬金緊催戰馬來到後面,見了薛仁貴,這才放心。“仁貴呀,我真沒想到啊,咱爺倆還能見面。”薛仁貴也感嘆不已。邊說邊走,回到大營。
李世民一聽說薛仁貴回來了,高興得不得了,親自出營門迎接。回到中軍寶帳,先把軍醫官找來,給大帥治療傷症。軍醫一看,都是皮肉之傷,骨頭沒事。包紮、完傷口,薛仁貴命中軍官點名,所有進陣將官俱都安全返回,元帥這才把心放下。
薛仁貴感慨萬端,對李世民說:“陛下,臣大沒能耐,要有能耐,焉能落個大敗而歸。看來這座白虎陣萬難攻打,我實在沒有這個本領啊。”程咬金趕緊打圓場:“仁貴,不只是你,我也給憋住了。我這能耐有多大呀?什麼樣的戰場我沒經過,什麼樣的陣沒有見過?惟獨這白虎陣算迷門了。我看咱這麼辦吧,你的身體還虛弱,需要好好將養;丁出現在還有罪,也不能讓他當元帥。要破這座白虎陣,非得一人不可。”“老人家,你說的是誰?”“你怎麼說糊塗話呀?非得樊梨花!依我說,把樊小姐請出來,讓她登臺拜帥,不然,這陣沒法破呀。”衆人一聽,都點頭稱是,可人家會來嗎?
李世民苦笑了一下:“老愛卿,談何容易呀?樊小姐都傷透心啦!人家一怒之下離開大營,還能來嗎?咱這不是做夢說話嗎?”“不,我跟你們看得不一樣,我總覺着樊小姐還沒死心,不信可以試試。要是我叫薛丁山打成那樣,乾脆,放三聲反炮,和楊凡兵合一處將打一家,藉助楊凡的勢力來報仇雪恨。可人家樊小姐怎麼沒有那麼幹呢?說明她沒死心。請可是請,但要有一個條件,薛丁山得賠禮認錯,不然沒門兒。”大夥一聽,這話也對。
程咬金把薛丁山叫到跟前問他:“丁山,這些日子我們光顧打仗了,也沒顧你這茬兒,你是怎麼想的?當着皇上,當着你爹,你說句良心話,把真心掏出來,你有罪沒有?對不對?”薛丁山低頭不語。老程一看,有門兒,精神頭兒不像當初那麼足了。“丁山,人心都是肉長的,拿人心比自己,你好好拍拍胸口想想,你做得對不對。咱且不說別的,就說你們爺倆雙雙受傷,命都保不住了,梨花小姐風塵僕僕趕來給你治傷,治好了你揍人家一頓,叫人寒心不寒心?就衝這一點說,你還是不是人?大家爲你操了多少心?”程咬金還想往下說,薛丁山撩衣服撲通跪倒:“老爺爺您別往下說了,爹您也別生氣了,千不對萬不對都是孩兒我的不對。方纔我程爺爺說得對,這些日子我追悔不及,我對不起樊小姐。”“丁山,這話可是從你心裡說出的嗎?到底是真心還是假話?”“真心話。爲這事我難過了很多天。”“好孩子,這你算明白過來了,要早有你這句話,一切都好了,你爹何至於落得這麼悽慘?仁貴呀,饒了他吧,處分解除,官復原職。”
薛仁貴把薛丁山叫到眼前,又數說了一頓,薛丁山心服口服。這些日子他翻來覆去想這些事,認識到自己不對。但是他這個人臉皮薄,要不是在這種場合逼着他,他還不這麼說。今天一看搪不過去了,這才說了真心話。滿營衆將也都樂了。
大家商議,請樊小姐的事還得程咬金,別人都幹不了。程咬金說:“好吧,這種捱罵的事都是我呀。不過丁山哪!咱得醜話說到前頭,我老頭子費九牛二虎的勁兒把樊小姐請來,你要再打怎麼辦?”“爺爺看您說的,我還能打嗎?過去我錯了,豈敢再那麼辦?”“好哇。不過你這小子轉軸特別多,光這麼說我還不相信,你得給我寫封信,承認你錯了,越懇切、越真誠越好,然後把你的手印摁上,我再拿上你這封信去見樊小姐,因爲你已失信於人了,人家不但不相信你,連我也不相信了。”薛仁貴也說:“丁山哪!你要真心誠意地寫。”“是,爹爹。”大家把桌子搬過來,備好文房四寶,就在中軍寶帳,讓薛丁山寫信。
薛丁山手掂毛筆,思前想後,心潮翻滾。爲了顧面子,有心不寫,又覺對不起爹爹和程爺爺,況且自己是真錯了。有心寫吧,又怕承認了錯誤人家說自己懼內。後來又一想,我都落到這個地步了,還有什麼顧慮臉面的理由?寫吧!這回薛丁山發自內心,刷刷點點,書信寫好,交給程咬金。程咬金又轉給皇上。李世民接過來從頭到尾一看,甚感滿意,又讓大帥看看,薛仁貴也點頭滿意,這才讓薛丁山摁上了手印。
程咬金把信疊了疊揣在懷裡:“主公、元帥,我告辭了。行與不行我走一趟,你們在家候信兒吧。”衆將一直把程咬金送出營外。
老程帶着二十名親兵,一路風塵,來到寒江。到了帥府,陳忠父女把他接到帥廳待茶。茶罷擱盞,互道辛苦,老程說了自己的來意。陳忠聞言愁眉不展:“老國公,樊小姐自前敵回來,她們母女都病了許多日子,我們去看望,人家閉門不見,樊府上下對唐營恨透了。”老程長嘆一聲:“君命難違呀。爲國請賢,我老頭子也甘冒風險。你給我備下厚禮,我要再去樊府。”
老程來到樊府門前一看,門庭冷落,大門緊閉,角門也關着,靜靜悄悄,就好像大府裡空無一人。程咬金心裡也不是滋味,甩鐙離鞍跳下坐騎,讓親兵、車輛都站住,老程親自扣打門環,“啪啪!”“門上有人嗎?哪位聽事?”叫了一會兒,聽到裡邊有了腳步之聲:“誰呀?”“我呀,你開開門一看就知道了。”“稍候一會兒。”緊跟着門閂一響,吱吱嘎,角門打開,老程一看,還是前者守門那個老頭兒。這老頭兒就是樊府的老總管樊忠。樊忠一看是老程,後邊還有不少人,一句話沒說,“哐”的一聲,又把門關上了。老程喊道:“老哥哥,老哥哥,開門來!”老頭隔着門罵開了:“你滾!你是個什麼人,滿嘴瞎話連篇,把我們姑娘坑透了,把我們老夫人也坑苦了,你又來坑人了?快走!老夫人有話,決不接待你們這種人。”
程咬金的火三起三落,心說就我這魯國公,叫一個把門兒的給損了一頓,受這種窩囊氣。又一想,誰叫我求人家來了!況且也不能怪這老頭兒,這事就是氣人。老程又把火往下壓壓:“老哥哥,休發雷霆之怒,我有下情回稟。你把門開開讓我進去,我有急事要見樊小姐和老夫人,要沒急事我能來嗎?求老哥哥受點累吧。你要不通報,把我這事給耽誤了,你可擔不了責任哪!你好好想想。”樊忠一聽,可也是呀,要沒急事他也不會再來。“你等等吧,我請示請示我們老夫人。”“多謝,多謝。”
樊夫人是否要見程咬金?老程會遇到什麼冷遇?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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