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君平是極易衝動之人,見他滿臉鄙夷之色,頓時怒火上升,厲聲道:“天下人管天下事,二位要我讓開可沒那麼容易。”
活無常大怒道:“我兄弟可不是旁人,你若再不識趣,小心我把你的蛋黃給捏出來。“皇甫端深知二醜心狠手辣,唯恐杜君平吃虧,掌上凝功,暗暗跨前兩步,以備隨時搶救。
杜君平昂然屹立,目光一掃二醜道:“在下不慣與人鬥嘴,你找老禪師究竟何事,說吧。”
披頭煞眼一翻道:“沒有與你說的必要,閃開。”
揮手發出一掌,立有一股陰煞之勁直捲了過來。
杜君平冷冷一曬,倏地一式攔門拒虎,硬對硬架開回敬了一掌。
披頭煞數十年苦修功果,掌勁何等渾厚,眼看杜君平竟然出招與自己硬拚,不禁暗罵一聲道:“小子,你是自尋死路。”
暗中一加勁,陰煞之勁又增添了二分。
雙方掌勁一觸之下,杜君平身不由主地連搖了兩搖,披頭煞凝立未動毫髮。
活無常趁勢出招,左掌一領,右掌閃電似地拍向了杜君平的左肩。
杜君平朗聲一笑道:“兩位最好是齊上。”身形微微一側,讓過活無常攻來的掌勁,手一擡,遙空一掌擊出,他此刻功力大進,掌出立有一股強勁的暗勁,直涌了過去。
活無常眼看他掌勁帶着強烈劈空之聲,心中甚覺駭然,雙掌一翻,硬去迎他的掌勁。
披頭煞自和杜君平對過一掌後,便即團目凝立不動,此刻突然睜開雙目沉聲道:“老二,使不得。”
活無常耳聞披頭煞警告之言,無奈掌勁已發,只得一咬牙,又加添了二成勁力。
兩股暗勁相接,場上陡起一陣旋風,活無常只覺胸問如遭千斤重錘,一股逆血直涌了上來,知道內腑已受重傷,一撤身暴退五尺。
披頭煞與活無常的功力不相上下,自己吃了暗虧,料想老二也沒討好,回頭瞧了活無常一眼,突然開言道:“朋友報個名兒,山不轉路轉,咱們以後走着瞧。”
杜君平朗聲一笑道:“在下東海門下,尊駕有興,在下隨時候教。”
披頭煞哼了一聲,轉身喝道:“老二,走吧。”二人頭也不回地往來路疾行而去。
杜君平亦對皇甫端拱手道:“皇甫總管,你我後會有期,在下就此告別。”不容皇甫端回答,轉身疾奔而去。
皇甫端沒有出聲阻攔,心中卻是疑竇從生,他已是老江湖了,就剛纔的情形看來,別說是一個年輕晚輩,就是老一輩人物中,也很少能夠一兩招之下,驚退川湘二醜,此人武功之高,爲他生平所僅見,是以怔在那裡,半晌沒有作聲。
只聽白眉和尚低宣一聲佛號道:“皇甫施主,咱們也該走了。”
皇甫端輕喟一聲道:“老禪師可曾看出那少年的來歷?”
白眉和尚沉忖有頃道:“據老衲猜想,此人似與肖大俠一脈相傳。”
皇甫端大驚道:“你認爲他是鐵髯蒼龍肖錚的門下?”
白眉和尚低宣佛號道:“老衲乃是姑妄言之,是與不是此刻還難判別。”
見皇甫端一臉疑慮之色,遂又道:“咱們該走了,免得等會再生枝節。”
皇甫端知他擔心孟紫瓊趕來,點頭道:“老禪師所言極是。”急領着白眉和尚匆匆行去。
再說杜君平因追蹤皇甫端,幾乎引來了一場是非,爲免再惹麻煩,趁機脫離了皇甫端後,便一徑趕回了所居小廟,進入客房,修羅王已然迴轉,盤膝默坐榻上,見杜君平從外回來,微感不快地道:“你往哪裡去了?”
杜君平亦不隱瞞,隨將前事經過說了一遍。
修羅王極爲留意地聽着,直到他把話說完,方始長吁一口氣道:“照此情形看來,千手神君似已脫離了天地盟的掌握。”
杜君平不以爲然道:“晚輩當日在神風堡時,見那東方前輩似亦與前輩一般,失去了功力,並暗中受着天地盟的挾制,他不可能逃出魔掌。”
杜君平沉忖有頃又道:“他來泰山或許是身不由主,說不定天地盟要借他作個幌子。”
修羅王猛地一拍大腿道:“此言大是有理。”
想了想又道:“當年的四大副盟,杜飛卿與謝紫雲已死,千手神君與老夫雖在,不啻廢人,他今以孟紫瓊替代飄香谷主,以我那不肖的畜生任長鯨替代老夫,再添上一位已失功力的東方玉明,豈不湊上數了?”
杜君平不解地道:“他們爲何要如此?”
修羅王哼了一聲道:“天地盟雖以盟主爲道,但-四大副盟各有其權力,盟主與四大副盟共同義決之事更具有無上權力,看來他是要借用四大副盟之名義,脅制盟友們了。”
杜君平點頭道:“前輩說的是,目下,晚輩極欲會晤飄香谷的人,將此情況告知你們,免得那些前輩們掛念。”
修羅王沉忖有頃道:“此事老夫原不該阻攔,但我有我的打算,你且暫忍耐幾天,到時老夫一定讓你如願便了。”
杜君平乃是深明事理之人,知道老人乃是一番好意,便不好再堅持了。
修羅王復又道:“近日內你不妨將老夫所傳,多加習練,你今已得四派之長,倘能勤練不輟,不難成爲武林第一人,幸勿妄自菲薄。”
杜君平心頭一慎,敬謹受教道:“前輩之言極是,晚輩近日正在苦練,不敢有負前輩厚望。”
修羅王點了點頭道:“你歇息去吧。”
杜君平依言回到自己臥房,只見牀上端然盤坐着一人,不禁大吃一驚,張口正待喝問,那人急忙搖手,並暗用傳音道:“不要出聲,老夫此來絕無惡竟。”並用手指了指修羅王的臥房。
杜君平心中大感驚異,細看那人,竟是用使女引走孟紫瓊的蒙面人,遂亦用傳音道:
“尊駕是誰?”
蒙面人從懷中取出一面龍紋金一晃道:“你該認識這信物。”
杜君平懷中亦有紅臉老人送的一面,於是點頭道:“此是那位紅臉老人的信物。”
蒙面人點頭道:“你知道不是外人便好說話了。”
杜君平道:“現在你有話可以說了。”
蒙面人一指修羅王臥室道:“他是誰?”
杜君平搖搖頭道:“他不是外人,但目前我不能對任何入透露他是誰。”
蒙面人又道:“你既不肯透露他是誰,但此來用意總可以說了。”
杜君平搖頭道:“恕我亦不能奉告,除非在下確知尊駕是誰。”
那人想了想道:“老夫原對你二人存有極大疑竇,嗣因見你武功極似那人,寄以信任,尊駕不用再問了。”
蒙面人喟然一嘆道:“小哥既這般多慮,老朽果是不便再問了,但盼你明辨是非,莫爲甜言所惑,自毀前程。”
杜君平微微笑道:“在下自信尚不致如此糊塗,老丈的好心在下記下了。”
蒙面人長身而起道:“老朽言盡於此,你我後會有期。”
一躍下牀,朝門外行去。”
杜君平伸手一攔道:“慢着,說了半天,你還沒有告知在下,你究竟是何許人。”
蒙面人微微一笑道:“老夫亦與你們一般,暫時還不能透露姓名。”
杜君平不悅道:“爲何俱都如此隱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蒙面人慨然嘆道:“敵方無孔不入,以致敵我難分,豈可不加小心之理,你且別急,九九會期自然還你一個明白。”說完身形一閃,已然到了臥房外。
杜君平只覺他所用身法,甚是神奇,不知怎的一下便脫出了自己的攔截,不覺微微一怔,急步出房來,蒙面人已不知去向。
跟着修羅王從暗影中行出,徐徐道:“不用驚異,此人是友非敵。”
杜君平甚感不解地道:“前輩認識此人?”
修羅王捋着長髯沉吟半晌方道:“據老夫看來,此人似是神風堡之人。”
杜君平想起皇甫端的舉動,若有所悟地道:“難道千手神君亦和前輩一般,已然恢復了功力?”
修羅王點點頭道:“四大名堡在江湖享譽極隆,豈能等閒視之,恢復功力亦是意料中事。”
杜君平長吁一口氣道:“照前輩如此說來,目前情勢對咱們大是有利?”
修羅王搖頭道:“目前言之尚早,夜深啦,歇息去吧。”
他似不願深說,倒揹着雙手,緩步跨進房去。
杜君平心中疑竇叢生,沒奈何地回到房中,耐下性子做了一會功課,也就睡了。
一宿過去,次日醒來睜眼一看,陽光已然滿窗,當下啊地一聲,急忙跳起身來,深悔昨晚貪做功課,以致這般時候才睡醒,行至修羅王臥室一看,已然出去了,桌上也沒留下話,心中暗暗盤算,忖道:“修羅王此來意在重振聲威,洗雪前仇,雖然於我這事有利,但仍該把我已來到泰山之事,通知飄香谷纔是。”
好在修羅王並未限制他的行動,當下草草進了點飲食,便朝廟外行去,出了廟門,心中不由又躊躇起來,泰山周圍數百里,山中寺廟林立,飄香谷之人落腳什麼地方,事前不知,此刻往哪裡去找?突然,眼睛一亮,心中躊躇,腳下緩步前行,九月天候,正是登高郊遊節令,道上行人熙攘,大多是文人墨客之流,其中亦夾雜有匆匆行走的江湖人。突然,眼睛一亮,心中暗叫了一聲道:“巧極了,我正要找他們呢。”
原來人羣中,赫然出現了二人,一個是王宗漢,一個是李俊才,二人並肩行走,嘴裡低低談着話,只聽李俊才道:“阮姑娘與小弟原約好由這條道上來,怎的此刻還不見來到?”
王宗漢擡頭朝來路望了望道:“姑娘家出門哪比得咱們,她們既說要來,絕不會不來,咱們且去那麪茶篷子內坐坐吧。”
二人說着話,邁步行入了茶篷。
杜君平有心跟蹤,也跟着行人,這所茶篷乃用茅草搭成,裡面擺了十來張桌子,當下就在拿東首選了張桌子坐下。
李俊才與王宗漢坐在西面,因裡面坐着不少遊客,是以也沒留意杜君平。
約摸過有盞茶時刻,果見阮玲姊妹由篷外探進半個身來,李俊才趕緊立起來喊道:“阮姑娘請這裡來。”
阮玲與王珍微笑打了個招呼,雙雙行了進來。
杜君平暗中察看,只覺阮玲姊妹,表面雖是笑容可掬,但神態之間,隱隱似懷有極探的憂鬱,坐下之後,開門見山便問道:“承二位慨允領我姊妹去見華山三鶴,只是小妹與他們素不相識,他們縱然知道消息,只怕也不肯輕易透露。”
王宗漢哈哈笑道:“姑娘儘可放心,只要他們知道,斷無不說之理。”
阮玲立起身來道:“咱們走吧。”
李俊才微微笑道:“姑娘且稍寬坐,容過了已牌時分再去不遲。”
阮玲點點頭道:“此間茶葉甚好,多品嚐幾杯倒也不錯。”
李俊才長吁一口氣,用眼四下一望,見無可疑之人,這才重又回過頭來,低低地道:
“前些日子,傳聞杜兄已被擄去了修羅島,不知確也不確?”
阮玲嘆口氣道:“爲此事喬大叔專程去了一趟修羅島,據說並無此事,而且那任長鯨也沒有回去過。”
王宗漢接道:“這不能證明任長鯨沒有下手。”
阮玲點頭道:“小女子那天親見任長鯨擄去了杜兄弟,從此連任長鯨也不見影子。”
李俊才搖着紙扇徐徐道:“任長鯨與杜兄無怨無仇,何故要劫持他?”
阮玲唉聲一嘆道:“此人深得修羅王之傳,驕狂任性,他妒嫉兄弟的才華,是以恨上了他……”
李俊才截斷她的話接道:“據在下所知,任長鯨對他並非別的,乃是爲了他那位七師妹。”
王宗漢狠狠瞪了他一眼,插言道:“杜兄爲人堂堂正正,素不喜沾花惹草,賢弟不要亂說。”
阮玲臉上一紅,接着王宗漢的話風道:“他們素行如何,我姊妹倒管不着,只是他若有個失閃,我拿什麼向他老人家交待。”
王宗漢霍地立起身來道;“如此說來,咱們只須尋着任長鯨便行了。”
阮玲搖頭道:“丐幫曾傳出竹符,諭令大江南北、黃河兩岸的弟子,追查此人,竟無一點下落。”
微嘆一口氣又道:“我倒不怕他送杜兄弟去修羅島,只擔心此人受不住引誘,與敵方合作。”
阮玲嘆道:“此人高傲任性,如若有人蠱惑,極可能不顧一切。”
李俊才突然從旁插言道:“有話等見了華山三鶴再談吧,此地說話不大穩妥。”
阮玲原是老成持重之人,經他一提,頓時省悟,點點頭道:“李兄所言極是。”
杜君平自聞知華山三鶴已來泰山的消息後,恨不得立時趕去會晤,只因不能泄露身份,是以一直隱忍至今,此刻見王宗漢等即將起程,再也顧不得許多了,立起身來行至桌前拱手道:“幾位剛纔提到的杜少俠,可是杜君平兄?”
王宗漢愕然起立道:“兄弟什麼人,如何識得杜君平?”
杜君平道:“小弟姓朱,乃是東海門下,與杜君平兄在金陵有過一面之緣。”
阮玲忙接言道:“大約在幾月?”
杜君平不加思索地答道:“就在上月中旬左右。”
王珍歡然接道:“真的是他嗎,當時他穿的什麼衣衫?”
杜君平唯恐她們聯想到藥王聞人可,吃力加思忖回道:“穿一襲青衫,文生打扮。”
阮玲心裡一動,她乃極其細心之人,覺得藥中王雖常文生打扮,卻從未穿過青衫,當下又問道:“當時他與什麼人在一起,如何與尊駕相識?”
杜君平素不擅誑言,阮玲如此仔細地追問下去,倒把他難住了,沉忖有頃道:“那天他只得一人,我們在一家酒館偶爾碰面。”
李俊才爲人機智多疑,杜君平突然出面,頓令他疑竇從生,冷眼旁觀,看他說話結結巴巴,疑雲突起,冷笑一聲接道:“杜兄一向武生打扮,極少穿儒衫,兄臺想是識錯了。”
杜君平心中暗笑,表面卻不動聲色道:“豈有識錯之理,姓名乃是他自行說出,當時兄弟且曾提到他令尊大人之事,他決然表示,泰山九九會期,必須作個了斷。”
王宗漢點頭道:“如此說來那是不會錯了。”
李俊才暗對阮玲使了個眼色,對杜君平拱手謝道:“承朱兄告知杜兄消息,弟等深爲感激,此間不是談話之所,請兄臺隨弟等去一處地方,咱們再詳談如何?”
杜君平欣然道:“如有必要,兄弟自當遵命。”
李俊才從懷中抓了一把銅錢,扔在桌上道:“咱們走吧。”當先行出篷外。”
王宗漢一向佩服其才智,是以不加可否,阮玲與王珍急於知道杜君平的下落,自然更不反對,一行人出了茶篷,李俊才暗對王宗漢道:“王兄你請領路,此人由我來應付。”
王宗漢點頭會意,當先引路,李俊才紙扇輕搖與杜君平並肩而行,不用說其用意自然是監視。
杜君平心中暗笑,故意用話引逗道:“這位兄臺尊姓?”
李俊才皮笑肉不笑地道:“兄弟姓李名俊才。”
杜君平故作恍然道:“原來是李少俠,令師莫非就是外號妙手書生的馬大俠?”
李俊才暗中哼了一聲心道:“好啊,原來你是明知故問。”
表面故作不經意地道:“正是,兄臺何以得知?”
杜君平哈哈笑道:“有道是人的名兒,樹的影兒,令師徒譽滿江湖,兄弟爲武林末學,哪有不知之理。”
李俊才心中愈覺可疑,不覺又增添了幾分戒心,杜君平是有意笑他,復又指着王宗漢問道:“那位兄弟想是青衫劍客尹大俠之徒王少俠了?”
李俊才冷冷哼了一聲道:“兄臺既已知道了,何須再問兄弟。”
杜君平哈哈笑道:“兄弟僅是從長像上胡猜罷了,豈是真個知道。”
李俊才冷冷道:“如此說來你認識杜君平也是胡猜的了。”
杜君平連連搖頭道:“兄弟與杜少俠乃是新近結識的朋友,豈能信口胡言。”
李俊才嘴上不盲,心中暗暗罵道:“你不用油嘴,等會見了我師父有你瞧的。”
此時李俊才已領着杜君平趕上了大夥,見四野無人,他存心試試對方的腳程,突然起議道:“這般慢吞吞地走,幾時才能趕到,咱們快趕一程吧?”
王珍天真未鑿,率先附和道:“是啊,咱們快趕一趕,不然天黑以前回不去了。”
王宗漢已知李俊才的心意,朗笑道:“兄弟領路,諸位隨我來。”聲隨人起,一躍數丈,飛向谷內奔去。
王珍一拉阮玲道:“師姐,咱們快跟上去。”
飄香谷的輕功,宇內聞名,她倆姊妹一經將功展開,恍如一隻紫燕飄飛於萬綠叢中,姿態美妙,迅快已極。
李俊才眼看她們已將輕功展開,也一聲朗笑道:“朱兄,咱們快跟上去,不然就趕不上了。”
杜君平微微一笑道:“李兄請。”
李俊才也不客氣,一提氣將輕功施開,往前飛射,他暗中早把功力提足,一上來便用了全力,悅如離弦之弩,眨眨眼已出去了二三十丈。
他一口氣趕過了山谷,這才放緩腳步,回過頭來察看,在他的意料中,那姓朱的必已丟得遠遠的,豈料一扭臉,杜君平正悠然自得地立在他身側,不禁暗吃一驚,此人索饒機智,心裡雖感吃驚,表面仍保持鎮靜,微微一笑道:“兄臺好快的腳程啊!”
杜君平笑了笑道:“慚愧,若不是兄臺等侯,兄弟幾乎追趕不上呢!”
李俊才爲人仔細,只覺他說話語調平和,毫無心跳氣促之感,便知人家的功夫高出自己甚多,當下不敢怠慢,一指前路道:“華山三鶴就在那小廟之內,兄弟引路。”
說着當先領路,領着杜君平一直行至小廟之內,入內一看,王宗漢與阮玲姊妹已然先到了,當下對王宗漢道:“王兄請陪一陪朱兄,小弟領二位姑娘先進去見一見華山三位前輩。”
王宗漢搖頭道:“不用了,幾位前輩劍已練完,就要出來了。”
只聽一陣腳步聲響,出來了三位道長與二位青衫文生,杜君平一見三位恩師,頓時熱淚盈眶,回想當年學藝華山,三位恩師愛護之情,恨不得即時上前相認,但因牢記修羅王相誡之言,強行將激動的情緒壓制。
妙手書生馬載行在最前,哈哈一陣朗笑道:“是什麼風兒把二位賢侄女吹來,快免去那些俗禮,坐下好說話。”
原來,當幾人行出之時,阮玲姊妹已然盈盈拜了下去。
妙手書生扶起她姊妹之後,復又一指杜君平道:“那位小哥是誰的門下?”
杜君平這才如夢初醒,忙上前躬身行禮道:“在下朱均,乃是東海門下。”
妙手書生微感一怔,兩道犀利目光在他臉上一掃,冷冷道:“原來是東海門下的高徒,請坐。”
此時華山三鶴,青衫劍客俱已行了過來,齊把目光投在杜君平的身上,倒把阮玲姊妹冷在了一邊。
李俊才搶上一步說道:“這位朱兄他說是杜君平新結識的朋友,知道杜兄的下落。”
雲鶴道長性情最是急躁,也最關切杜君平,急問道:“平兒現在哪裡?”
杜君平雖不擅誑語,但在此種情勢下,不得不說謊,按下激動的心情,徐徐言道:“晚輩是在金陵見着他的,此刻想已來泰山了。”
雲鶴道長又道:“他與什麼人同伴?”
杜君平想了想道:“好像沒有同伴。”
妙手書生突然一聲朗笑道:“馬某活了這麼大的年歲,還不曾聽說有個東海派,小哥兒,你果是東海派嗎?”
杜君平故現不悅之容道:“在下此來只是爲你們傳個信,並無其他用意,何用對你們欺瞞。”
妙手書生沉下臉來道:“知人知面難知心,尊駑雖說別無用意,我們可是難以信得過。”
杜君平冷笑道:“你們既如此多疑,在下告退。”
妙手書生朗笑道:“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我們幾人在此練劍,本來是人不知鬼不覺,你這一來,我們的機密盡泄,豈能讓你一走了之?”
杜君平徐徐言道:“前輩的意思要留下我?”
青衫劍客接口沉聲道:“我們並非不近情理之人,只要你把來歷交待明白,絕不虧待你。”
杜君平心念一轉之下,故作憤激地道:“在下一番好意,想不到竟招來一場麻煩,這叫從何說起?”
鶴棲道長冷眼旁觀,只覺這少年言談舉止,甚是熟悉,只是記不起在何處見過,當下徐徐開言道:“小哥所言極是,我等容有不近情理之處,但此時此地,不能不多加小心。”語音一頓,復又道:“我看這樣吧,就煩小哥與我們這位李賢侄印證幾招武功,讓我們看看你的武功路子。”
杜君平的武功極其博雜,與修羅王相處這些時,藝業大進,心知憑李俊才這點武功,想要掏出自己的底牌,那是絕對辦不到的事,當下微微一笑道:“前輩吩咐下來,晚輩敢不從命。”扭身形,跨步行至階下,拱手道:“李兄請進招。”
李俊才望了師父一眼,摺扇刷地張開,沉聲道:“兄臺請撤兵刃。”
杜君平搖搖頭道:“在下就用這雙肉掌奉陪,兄臺請進招吧。”
李俊才已知對方內功修爲超出自己甚多,於是也不客氣,紙扇啪地一合,腳踏子午,揮扇直取前胸期門死穴。
杜君平身形不動,容對方摺扇快要夠着部位時,忽地駢指如戟,朝攻來的摺扇敲去。
李俊才早已有備,不待招式用老,手臂一揚,摺扇刷地張開,疾化一式“大鵬展翼”,鐵骨扇猶如一輪旭日,隱挾風雷,橫斬而至。
杜君平脫口讚道:“好靈巧的招法。”上身陡地往後一仰,左掌由下而上,順着掠胸而過的扇式,疾逾電閃地朝李俊才手腕抓去。
這一式無論時間部位,都拿捏得極其準確,李俊才只覺手腕一緊,已爲對方扣住,不由大吃一驚,方待運勁掙開,杜君平已然鬆手往後一躍,退出了圈子。
二人電光石火的交手二招,只看得在場之人驚心動魄,尤其杜君平從容不迫的神態,與沉穩老練的手法,使得華山三鶴與青衫劍客暗暗心驚不已。
王宗漢與李俊纔在後輩人物中,可算是出類拔萃的佼佼者,但在對方手下,直似兒戲,其武功之高可以想見。
李俊才僅攻兩招便已失手,俊臉一片通紅,怔在那兒半晌沒有做聲。
杜君平心中大感過意不去,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出適當的言詞安慰,竟也怔在那裡。
青衫劍客怒從心上起,驀地一聲大喝道:“接我一掌試試。”
身形一躍,凌空一掌劈胸攻來,他內力雄渾,雙方相距五尺,一股巨大的潛力,已劈空涌到。
杜君平擊敗李俊才後,心中甚感後悔,一個失神,青衫劍客的掌力已攻到,他不願再讓一個成名前輩受到折辱,竟不用掌法接,右肩一挺,迎着掌風實受了對方一掌。
青衫劍客這一掌,運集了八成真力,砰的一聲,將他震得踉蹌連退了三四步,只覺肩頭熱辣辣地,暗中運功一試,尚幸沒有受到內傷。
青衫劍客一怒出手,他是估量對方足可與自己抗衡,及見對方促用肩來擋,心中大生悔意,想要收手已是不及。眼看杜君平被掌震得踉蹌後退,失宙喊道:“這是何苦……”
驀覺一股強紉的彈震之力,由少年體內發出,反彈了回來,直震得自己心氣浮動,胸問如遭重擊,不由大爲震駭。青衫劍客久闖江湖,見聞廣博,深悉這股強震之力,乃是一種自然反應,對方若非身具上乘禪功,或者是玄門罡氣之類功夫,絕無有此強紉的彈震之力,更無法受自己八成真力的一擊。
在場之人,包括王珍在內,可說俱是行家,由杜君平實受一掌,以及青杉劍客錯愕的神態,便知事有蹊蹺。
鶴棲道長修爲高深,早已看出端倪,緩步趨前,行至青衫劍客身畔,低低怔地道:“這少年修習的可是玄門罡氣?”
青衫劍客苦笑搖頭,鶴棲道長心中雪亮,脫口唸了一聲:“無量佛。”
杜君平略略定了定神,大步行近青衫劍客身前,拱手一禮道:“在下已然再三說過,此來別無他意,諸位何苦如此相迫。”
鶴棲道長喟然嘆道:“小施主身懷絕學,竟爾如此虛懷,貧道真是佩服,你既不願說明來歷,我們也不勉強了,你可走了。”
此舉倒是大出杜君平意料之外,略一沉忖,舉步朝門外行去。
突然,妙手書生一聲沉喝道:“且慢”。
杜君平停步徐徐問道:“前輩有何吩咐?”
妙手書生沉着臉道:“你臉上戴有人皮面幕,何不取下讓我們瞻仰瞻仰你的廬山真面目。”
杜君平搖搖頭道:“此事恕難遵命。”
就在此時,一位中年道士,飛步行進廟來,朝鶴棲道長稽首道:“啓事掌教,谷外有人闖關。”
鶴棲道長壽眉一揚道:“你不會告訴他,此廟乃是苦修之所,不容外人打擾嗎?”
中年道長回答道:“弟子再三說明,來人蠻不講理,硬往裡闖,是以纔來稟報。”
妙手書生怒道:“來的是什麼樣人,待我去看看。”
中年道長答道:“是一位蒙面的白髮老者。”
只聽門外一聲朗笑道:“請恕在下來得魯莽。”人影一閃之下,階前已多了一位蒙面白髮老翁。
妙手書生沉喝一聲道:“閣下如此行徑,分明是有意與兄弟過不去。”
老人掀去面幕,連連搖頭道:“豈敢,豈敢,在下於謙,乃是奉令而來。”
青衫劍客前搶一步,拱手笑道:“原來是皓首摩勒於大俠,失迎,失迎。”
杜君平靜立一旁,已然認出此人,乃是在華山接引自己之人,往事如煙,心中感慨萬千。
皓首摩勒于謙,乃是鐵髯蒼龍肖錚得力手下,此刻突然於小廟出現,深使在場之人震駭。
妙手書生馬載,一向心直口快,開門見山便道:“尊駕乃是盟主心腹之人,今既來此,肖盟主想亦來了?”
于謙點頭道:“家主人會期之前一定趕到。”
妙手書生又問道:“閣下駕臨有何吩咐?”
于謙目光四下一掃道:“盟主着兄弟向盟友傳信,但望莫忘昔日誓言。”
妙手書生朗聲一笑道:“此事何勞吩咐,馬某人不是口是心非之人。”語音一頓,倏然斂去笑容道:“只是盟主的所作所爲,希望到時能有個交代。”
皓首摩勒點頭道:“盟主着兄弟傳言,他若有負盟友昔年之託,願當場自絕以謝天下武林同道。”
妙手書生大笑道:“好說,好說,真象如何我們等着瞧就是。”
皓道摩勒抱拳一個羅圈揖,轉身疾奔而去。
鶴棲道長喟然一嘆道:“由此看來,肖大俠果然尚在人間。”
青衫劍客沉哼一聲道:“反正會期不遠,到時我得向他算算總帳。”
久未開口的阮玲,突於此時開言道:“他老人家這些年來,可說是心力交瘁,誰會體諒他這片苦心!”
青衫劍客大感驚異地望了她一眼道:“姑娘說的是誰?”
阮玲自知失言,忙道:“小女子乃是有所感而發,此刻不談也罷。”
青衫劍客不便再追問下去,話題一轉道:“于謙巴巴地趕來傳信,只那一句話,說了直當沒說。”
鶴棲道長搖頭道:“尹大俠你該細細體會他話中之意,你我昔日誓言何等光明正大,他今囑咐毋忘昔日誓言,正是說明凡屬盟友,俱應以誓言爲重,行所當行。”
青衫劍客大笑道:“道長,你別盡往好處想,你該看看天地盟的所作所爲,哪一件事照誓言作了。”
鶴棲道長不徐不疾,緩緩言道:“這些事是否出自肖大俠的本心,目前還難斷定,說不定他是受了部分盟友的脅迫,是以才暗中着于謙傳信,俾在九九會期,同時聲討那些不守誓約的盟友。”
妙手書生從旁插言道:“道長之言不無道理,總之真像如何,不日當可大白。”
杜君平正準備離去,經這一來,不自覺地將腳步停下,接道:“不幾天便是天地盟的九九會期了,在下有幸躬逢其盛,倒可開一開眼界呢。”
頓了頓,見大家都沒接聲,復又道:“在下於海外時,風聞天地盟乃是三十六十武林大派,爲伸張武林公道發起的組織,用意至善,時至今日,其所作所爲,已然大反往昔宗旨,幾位俱是盟中知名之士,如何竟不加聞問?”
妙手書生重重哼了一聲道:“小娃兒懂得些什麼,休得亂說。”
杜君平朗朗大笑道:“在下果是不懂得甚麼,有天天地盟淪爲異端邪派,在江湖之上興風作浪,那時諸位拿什麼向同道交代。”
鶴棲道長稽首道:“小施主有話儘管說,貧道洗耳恭聽就是。”
杜君平目光四下一瞥,莊容言道:“在下所要奉告諸位的,有兩件事:第一,諸位的處境絕不孤單,有幾位久已隱跡的非常人物,已然插手過問此事。第二,天地盟中絕不是近日常露面的那些人在主持,真正的主體人物,直到此刻尚未露面,此人城府深沉,莫測高深,諸位務必多加留意纔是。”
鶴棲道長面色凝重,頻頻點頭道:“小施主之言大是有理,此人能於暗中挾持鐵髯蒼龍,自是非常人物。”
阮玲姊妹與李俊纔等,早於鶴棲與杜君平說話之時行了過來,阮玲忍不住冷笑一聲道:
“此人陰沉毒辣我倒承認,若說他們已然挾持了肖大俠,那可未必見得。”
鶴棲道長深深打量她一眼點頭道:“但願如姑娘所說,肖大俠並未受協迫。”
妙手書生輕搖紙扇,正待開言,突地,谷內傳來一陣喝叱之聲,不由怒道:“又是什麼人闖關,咱們出去看看。”
鶴棲道長一指門外道:“闖關之人已來,不用去了。”
大夥兒順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見一位銀盔銀麪人飛射而來。
阮玲脫口叫道:“咦?怎麼又是他。”
皓首摩勒一向均以銀面行走江湖,各派首腦人物,大多認識他,以爲是于謙去而復返,怒火頓熄。
眨眼之間,來人已到面前,妙手書生迎上前去,哈哈笑道:“於老何事又踏賤地。”
銀麪人停下腳步,從懷中摸出一面龍紋金牌,高舉過頂道:“盟主着在下傳諭盟友,九九之期,定辰牌時分於松鶴觀外集齊,盟友憑本門人信物入場,每派以三人爲限。”
妙手書生點頭道:“除此之外尚有何吩咐?”
銀麪人接道:“無故不到者,盟規處斷。”
青衫劍客大爲不悅道:“此話可是肖盟主親自傳諭嗎?”
銀麪人冷哼一聲道:“有信物爲憑,在下豈敢捏造。”
妙手書生朗聲笑道:“很好,到時我得問問他,若是盟主不遵盟規又當如何?”
銀麪人冷笑不答,收起金牌,轉身疾往觀外奔去,眨眼之間消失不見。
青衫劍客怒氣勃勃地道:“肖錚果真是變了,竟把盟友視作幫衆屬下,真個豈有此理。”
鶴棲道長徐徐地言道:“兩位覺出來了麼,此一于謙與先前的于謙乃是兩人。”青衫劍客大感詫異道:“何以見得?”
鶴棲道長道:“先前那于謙嗓音,剛陽蒼勁,聲若洪鐘,適才那銀麪人話音低沉陰狠,口音雖一般,卻大有分別。”
杜君平見過銀麪人多次,原不曾留意這些,經鶴棲道長一提,暗中細加玩味,果覺大有分別,不由暗讚道:“掌門師伯,果真與衆不同。
鶴棲道長點了點頭,目視青衫劍客與妙手書生道:“前後兩個于謙,所傳令諭不同,前者所傳,話雖甚爲簡略,用意深長,耐人玩味,後者所傳,全是九九會期之事,說他是假,卻又不能不信,兩位看法如何?”
妙手書生沉忖有頃道:“前面一個于謙,乃是以真面目示人,但話說得太以簡略,且含有挑撥之意,後面的銀麪人,雖說聲調稍有不對,但持有龍紋金牌,且傳的都是咱們應遵之事,他沒假冒的必要,依兄弟看來,前面的于謙是假。”
青衫劍客冷笑道:“豈有此理,只有戴着面具纔可假冒,那有真面目能騙着人的。”
妙手書生針鋒相對道:“江湖之上,無奇不有,善於易容者,連至親好友同樣可以瞞過。”
鶴棲道長忙打圓場道:“兩位不必爭論,反正二人之中,必有一個是假,好在所傳的話,都無關緊要,大可不必深究。”
轉過身來,對着阮玲微微一笑道:“阮姑娘對此事有何高見?”
他說這話的用意,不問可知,是在探問阮玲的口風,阮玲心念一轉之下,莊容答道:
“小女子深佩道長的高論。”
話音一頓又道:“來此耽誤了幾位甚多時間,我們該回去了。”
鶴棲道長忙道:“姑娘除了打聽平兒的下落外,尚有其他的事嗎?”
阮玲搖頭道:“沒有了,咱們九九再見吧。”
鶴犧道長又道:“姑娘現住何處?貧道一有平兒消息,當着人即時通知。”
阮玲搖頭道:“小女子在何處落腳,此刻還難決定,如有必要,自當親來拜訪。”
撿衽一禮,拉着王珍姍姍行出了廟門。
杜君平突然開言道:“姑娘請慢行,在下有話說。”
阮玲回過頭來冷冷道:“你有何話請說吧。”
杜君平想了想道:“在下與姑娘一路出谷如何?”
阮玲冷冷道:“有何不可。”
杜君平大步行了出來,阮玲一邊走着,一邊冷冷道:“你究竟是誰,此刻可以透露了。”
杜君平搖搖頭道:“恕我有難言之隱,以後再說吧。”
阮玲道:“你既不願透露來歷,我們不勉強,不過你要求與我姊妹同行,總該有個說法。”
杜君平點頭道:“這個當然。”
略頓一頓接道:“在下與杜君平相識雖不久,但情誼甚深,並知他血劍傳書之事,如今他突然失蹤,九九會期該怎麼辦?”
阮玲冷笑道:“這是杜門之事,問我姊妹不啻問道於盲,你少費心吧。”
杜君平輕喟一聲道:“如此說來在下是多此一問了?”
王珍接道:“本來就是多管閒事。”
杜君平復又道:“不過在下深信杜君平必可在會期之前趕到,姑娘可否說個地址,在下見着他時,也好通知他去拜訪。”
阮玲微曬道:“多謝好意,不用了。”
杜君平知道不說出真情,那是絕對沒辦法使她姊襪說實話,當下故作訕訕然地,微微一嘆,加快腳步往前行去。
王珍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一聲道:“這人不知哪裡來,討厭極了。”
阮玲輕聲道:“在未摸清來路前,犯不上得罪他。”
王珍哼了一聲道:“若不是看在他是平哥的朋友份上,小妹真得教訓教訓他呢。”
杜君平行出不遠,對她姊妹的話昕得清清楚楚,但卻故作不聞,快步往谷外行去。
回到下處,已是未牌時分,只見修羅王倒揹着雙手站立在階沿之上,見他行來,壽眉微皺道:“你這趟出去收穫如何?”
杜君平搖頭道:“可謂毫無收穫。”
修羅王朗聲一笑道:“你要找的人現住法藏寺。”
杜君平大感意外道:“前輩指的是誰?”
修羅王緩步行入房中,徐徐道:“飄香谷的人。”
杜君平大感訝異道:“前輩如何知道?”
修羅王朗聲一笑道:“老夫既已插手此事,便得把事情弄一個水落石出。”
旋即斂去笑容,鄭重地道:“是老夫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意欲獨攬下來,此刻才知前途困難重重,兇吉實難預料。”
杜君平素知修羅王乃是極其高傲自負之人,不是遭遇了極大困難,不會說出這等話來,遂接道:“照前輩如此說來,必是天地盟中出現了極其厲害的人物。”
修羅王哼了一聲,仰着臉道:“老夫縱橫江湖數十年,還不知怎麼樣的人才算是厲害人物。”
杜君平雖覺出他說話前後矛盾,但已意識到九九之會,前途實未可樂觀。不覺微一嘆道:
“晚輩亦知九九之會,兇吉難料,不過無論如何我得拚一拚,我就不信天地盟能一手遮盡天下人的耳目。”
修羅王點了點頭,徐徐言道:“飄香谷方面,已然爲你預備一個替身,此人你我都見過,他近日以血劍傳書,呼號武林同道,出來主持公道。可是據老夫聽知,各派對此事反應極是冷淡,尤其是武當與少林,爲了本派的安危,竟然置身事外,目前只有華山、崑崙等派,準備出來爲你說話,可是力量畢竟太少……”
杜君平接道:“這些事晚輩都知道,那位代替晚輩之人,就是藥中王聞人可前輩。”
修羅王臉上一片凝重之色,繼續又道:“據傳聞天地盟仍是鐵髯蒼龍主掌大權,並勾引了許多久未在江湖露面的邪魔外道,看來天地盟改組已是意料中事了。”
杜君平怒形於色道:“難道他就不理睬盟友們的反對?”
修羅王輕喟一聲道:“三十六盟友,至少已有廿個以上與他同流合污,反對又有什麼用?”
杜君平哼了一聲道:“我看最後的演變,就只有以兵戎相見了。”
修羅王冷笑道:“他們若是怕動武,也就不會如此胡爲了,自然是早已有備。”
杜君平又道:“天地盟乃是武林同道的聯盟,道不同不相爲謀,盟友們不滿盟主所爲,可以憤而退盟,或竟直斥盟主,豈不是一了百了。”
修羅王搖頭道:“事實擺在面前,少數盟友縱是退盟,亦發生不了多大作用,說不定天地盟已然佈下天羅地網,竟欲一網打盡反對的盟友。”
話音一頓復又道:“當然,他們要斬盡殺絕,自然不是一件容易事,但咱們卻不得不防。”
杜君平心中甚是憤激,忿然道:“咱們既知天地盟採取卑劣手段,便該早定對策纔是。”
修羅王哈哈一笑道:“孩子,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如若不是防到他們這一着,老夫何用易容。”
杜君平又道:“據晚輩所知,飄香谷方面早已有備,咱們仍該找到他們纔是。”
修羅王搖了搖頭道:“不用了,飄香谷方面的動靜,或許早已爲對方偵知,咱們此刻去聯繫定必引起天地盟的疑竇,不如暗中單獨進行,倒可以收到出其不意之效。”
杜君平恍然若有所悟地道:“原來如此。”
修羅王沉思有頃道:“不過有些事情已然大在老夫竟料之外,前途兇古如何,已然沒有十分的把握了。”
杜君平滿臉述惘之色道:“前輩一再提到事情巳然有了變化,究竟所指何事?”
修羅王忿然道:“老夫原認爲肖錚也與老夫一般,遭了人的暗算,失去功力,以致爲小人挾制,但近日由種種跡象看來,一切事情竟是他自己出面主持,此人一身武功已致化境,再有那幾個老魔頭相助,不啻如虎添翼,老夫雖不一定怕他,但卻棘手得很。”
杜君平心頭一震道:“前輩已然見着肖錚了?”
修羅王輕籲一聲道:“此人一生耿直,想不到竟在晚年失節,老夫實爲他惋惜,由此看來,只怕令尊之死,與他大有關連。”
這話雖是推斷之言,但聽在杜君平耳內,不啻火上加油,霍地立起身來道:“此話大是有理,先父與他並稱乾坤雙絕,有道是雙雄難並立,必是他害了先父,晚輩與那老賊誓不兩立。”
修羅王疾忙搖手道:“你且稍安母躁,此事真象如何,此刻仍很難說,老夫既已插手管這事,我就得弄個水落石出,何必急在一時。”
杜君平見修羅王臉上已現怒容,心中甚感不安,忙改容謝道:“晚輩一時氣憤,以致口不擇言,尚望前輩海涵。”
修羅王點了點頭道:“這還像話,你也不用難過,對手就算是鐵髯蒼龍,老夫也要放手與他鬥一鬥。”
杜君平心中暗暗思忖,爲他暗中策劃復仇的紅臉老人,從種種跡象看來,似乎就是鐵髯蒼龍肖錚,而那傳自己飄香步法的宮裝婦人,也有些像飄香谷主謝紫雲,現經修羅王這般一說,倒把自己墜八五里霧中了。思忖半晌,得不到一個結果。
修羅王見他半晌不語,不由笑道:“是老夫的不是,令你心中不安,不用胡思亂想了,修羅門自開山以來,已傳六世,到目前爲止,尚沒有在江湖栽過大跟頭,我不信就鬥不過天地盟。”
杜君平這才如夢初醒,忙道:“晚輩不是這個意思……”
就在這時,後殿突然傳呆一陣雲扳聲,修羅王立起身來道:“走,隨我後殿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