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
看着森哥從宗哥辦公室完整的走出來，阿忠終於鬆了一口氣。但是，趙森的情緒與來之前沒有任何分別。阿忠知道，太多煩心事纏繞着他。過去還可以找那個漂亮男孩子聊聊天解解壓，現在可好，連他都成了一個麻煩。
自從那日一別，三天過去了，趙森都沒有聯繫過小風。小風這三天來過的渾渾噩噩，彷彿心被掏空了一般，悵然若失。
小風出生在雲南南部，中緬邊境一帶。六歲失去父親。母親帶着他改嫁到重慶後，沒過幾年繼父也因病逝世。可憐的小風跟母親相依爲命，就在自己大學快要畢業，即將可以報答母恩的時候，母親卻又患上了絕症。母親離開後，他在世上再無一個親人。自幼缺乏父愛的他，遇到趙森，的確讓他冰冷的心，重拾了那份親情的美好。可是，沒想到，好不容易受上帝垂青一回，又出現如此爆炸的急轉彎，小風真的感到絕望了。或許幸福永遠都不會屬於他，總是在即將到來的時候，抽身而去。
藍焰一直都沒有醒來，唯一變化的是，他那天藍色的頭髮，開始漸漸褪色，變成銀白。林鋒撫摸着那柔軟的銀絲，情緒跌入谷底。他不眠不休的守在藍焰的牀前，全身上下，佈滿頹廢。
突然，身後的門被猛地拉開，一股陰寒的氣勢洶洶逼來。林鋒轉身看去，卻被迎面而來的高大男子揪住衣領，狠狠一拳打倒在地。
門外看守的兄弟們聞聲衝了進來，只見林鋒倒在地上，用力的支撐着自己，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
“鋒哥！”小風衝了上去想把林鋒扶起來，卻被林鋒用力的甩開。因爲，他看到了憤怒的楚錚身後，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
“你個混蛋！”楚錚像野獸一般撲了過來，用力將林鋒揪起又揮了一拳下去。其實，林鋒完全可以躲開這兩次攻擊，可是他不想。他欠藍焰的實在太多太多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才能還清這感情的債。
看着林鋒毫不還手的任由楚錚毆打，林振耀心中重如千斤。他固然心疼自己的兒子，可是，更多的是理性與清醒。看着躺在病牀上可憐的藍焰，林振耀心中一片苦澀。
直到沒有力氣揮拳，楚錚才停了手。看着倒在地上無力掙扎的林鋒，他冷冷的說道：“林鋒，我鄭重的警告你，從現在起，我再也不會把他讓給你。你已經佔有了他五年，五年來他沒有一天過的幸福，過的開心。我告訴你，從現在起，我絕不再瞻前顧後，我會用盡一切手段來奪回他。”
就在這一刻，一個虛弱的聲音，從病牀上傳來：“楚錚……”
楚錚一驚，連忙衝到病牀前，看到滿頭銀髮的藍焰睜開了眼睛，直直的望着自己。
林鋒也顧不得一身傷痛，一骨碌爬起來，衝了過去。
“我在這，Jeremy，我在這兒。”楚錚緊緊握着藍焰的手，滿眼激動的說道。
小風和林振耀不約而同的朝林鋒望去，只見他刻意保持着距離，喜悅之餘，眼裡流露出淡淡的憂傷。
“楚錚，我這是在哪兒呀？你，你不是回緬甸了嗎？”藍焰懵懵的說道。
“你出了車禍，受了點小傷。你還認得我，說明你沒事了。謝天謝地，我再也不准你離開我了。”楚錚動情的抱住了藍焰，眼裡閃爍着晶瑩的光芒。
只見藍焰微微一笑，努力的擡手摸了摸楚錚的頭髮，說道：“別鬧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你不是要回緬甸嗎？是不是因爲我耽誤了飛機？都怪我在生日會上喝了太多酒……”
楚錚越聽越不對勁，打斷了他的話：“等一下，什麼生日會？”
藍焰撲哧一聲笑了，道：“我的生日會呀？你說畢業典禮以後等給我過完生日再回緬甸的呀。怎麼，合着你喝的比我還多，連這都不記得了？”
楚錚一臉茫然的擡起頭，看了看林鋒，又看了看林振耀，發現問題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簡單。只見藍焰隨着他的目光望去，開口說了句讓所有人暈倒的話：“楚錚，他們是……你的朋友嗎？我怎麼都沒見過？”
林鋒終於抑制不住，湊上前來，抓着藍焰的肩膀說道：“藍焰，我是林鋒啊？你，不記得我了嗎？”
只見藍焰壞壞的笑了，朝楚錚說：“我生日都過完了你們還整蠱？其他人呢？他們都藏哪兒了？你瞧他臉上的血多假，番茄醬做的吧？”說完用手指沾了沾林鋒嘴角的血漬，放進了嘴裡。
“我靠，你們演的也太逼真了，竟然用真血！用不用這樣搞我呀，都要分開了，還這麼狠毒。”藍焰嘻笑着說着，林鋒的心裡卻在滴血。他悵然的鬆開了手，踉蹌的退後了一步，頓時覺得整個世界都失去了顏色。
楚錚知道藍焰失憶了，考慮到他剛剛清醒，不可以受到太多刺激。於是便隨着他說道：“哎喲，這都騙不過你，真沒勁！好了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放心，在你康復之前，我不會回緬甸的。”
看見藍焰臉上露出乾淨而頑皮的笑容，林鋒絕望的想，如果自己從未出現過，藍焰或許會一直這樣簡單的快樂着。
見林鋒踉蹌的轉身離去，藍焰壓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楚錚這演員你哪兒找來的？好帥呀。可惜美男計對哥沒有用，因爲哥自己就是舉世無雙的美男。哈哈哈哈……”
林鋒猛地拉開門，快步的逃離了這個令他發瘋的地方。小風連忙跟了出去，路過林振耀的時候，他頓了頓腳步，覺得這個人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時間不允許他多想，連忙加快了腳步，衝了出去。
只見林鋒徑直去了藍焰主治醫生的辦公室，沒一會兒，醫生便帶着診療病歷，匆匆去了藍焰的病房。經過診斷，藍焰因劇烈的腦震盪及顱內出血，導致部分性失憶。即人在經歷了強烈的刺激和衝擊之後，大腦爲了自我保護，選擇性的進行失憶的一種病理。一般病例中，失去的記憶，都與車禍現場有關，並且是永久性失憶。像藍焰這種，一下子失去五六年的記憶的很少見，醫生也不能斷定究竟是暫時性還是永久性的。要視其康復情況而定。
聽到這個絕望的消息，林鋒無力的滑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將頭深深地埋入了支撐在兩膝之上的雙臂之間。
小風靜靜的坐在林鋒身旁，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江，好不到哪裡去。這時，林振耀走出了病房，他走到林鋒面前，擡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幾句，卻被林鋒冷冷的避開。
林振耀心裡一片寒涼，悵然說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不肯原諒爸爸嗎？”
聽到爸爸兩字一出口，小風驚愕的蹭的站起身來，不可思議的望着林振耀，怪不得自己方纔覺得眼熟。他不清楚他們兩父子之間究竟有什麼仇恨，不明白爲什麼眼睜睜看着楚錚打林鋒，他還可以無動於衷。
只聽見林鋒冷冷的回答說：“我已經說過了，我爸已經死了。少在我面前假惺惺，照顧好你自己的徒弟吧！”
林鋒說完起身就走，迎面碰上了身着便衣的趙森，身後跟着面色清冷的阿忠。
“森哥。”林鋒一怔，開口稱呼道。看着林鋒鼻青臉腫的樣子，趙森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他嚴厲的朝林鋒喝道：“你這是什麼態度？我之前對你說過的話不記得了嗎？”
林鋒倔強的避開趙森犀利的目光，一言不發。
“立刻向你父親道歉！”趙森命令道，語氣不可抗拒。
小風直直的望着冷厲的趙森，心又不自覺的揪了起來。這種心痛的感覺，實在是折磨人。小風深呼吸了一口，努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防止自己失態。
林鋒緘口不言，整個走廊裡安靜的嚇人。
小風實在看不下去了，林鋒是什麼性格他很清楚。但凡沒有深仇大恨，他絕不會如此固執。他受不了趙森這樣毫不留情的逼他，何況林鋒已經身心俱疲，渾身是傷了，他又招誰惹誰了？合着全世界就藍焰是偉大的受害者，林鋒就倒黴催的什麼事都得自己扛？憑什麼？要不是心裡受了傷害，誰願意變成這副模樣？自始至終，林鋒都是一個被動的，可憐的承擔者。爲什麼，大家不能給他多一點關愛？每一個人都要這樣逼他？小風實在想不清楚。
“森哥，鋒哥已經幾天幾夜沒休息了，又受了傷……”小風實在忍無可忍，試圖幫林鋒解圍，話還沒說完，就被趙森一桶冷水澆了個透。
“你給我閉嘴！”
小風又驚又氣，不再說話了。他轉眼求助於林振耀。林振耀溫和的望了小風一眼，開口朝趙森說道：“算了阿森，別難爲他了。我的確不配做他的父親。”
趙森皺着眉頭朝林振耀怨道：“耀哥，你還要縱容他到什麼時候！”
林振耀流露出一個請求的表情，擡手揮了揮，意思是讓趙森放他走吧。但趙森完全不領情，冷厲對林鋒的說道：“今天你要是不道歉，休想離開這裡半步！我看你是越來越目無王法了，是不是連我這個師父也不想認了？”
趙森又拋出了殺手鐗，林鋒心裡恨得咬牙切齒的，擡頭望着趙森，目光怨憤。
趙森目光如炬的與他對視着，氣勢逼人。林鋒終究敗下陣來，倔強的轉過身，朝林振耀冷冷的說了句對不起。然後回過身，清冷的對趙森說道：“您滿意了嗎？”
趙森一怔，看着林鋒頹廢的樣子，不想再跟他廢話，喝了一句“滾蛋”。林鋒冷冰冰的揚長而去。
小風連忙跟了上去，路過趙森的時候，胳膊生生被趙森拉住。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小風一怔。他擡眼對上了趙森那深邃的目光，從裡面他讀到了歉意和無奈。
小風冷漠的掙開了他的手，追了出去。
趙森回過身望着小風的背影，悵然若失。阿忠無奈的低下頭，知道森哥這次是動了真情。
林振耀看了看趙森，又看看走遠了的小風，玩味的說道:“這可不像你的作風。”
只見趙森苦笑了一下，低目道:“對不起耀哥，發生這麼多事，我有責任。是我沒有把林鋒管教好。”
林振耀走上前拍了拍趙森的肩膀，深沉的說:“你都看到了，林鋒根本就不認我這個父親。我想管他也管不了，只能靠你了。我不希望你把這當成一種任務和責任，而希望你能把他當成親人。行嗎？”
看着林振耀誠懇而又哀求的眼神，趙森酸楚的點了點頭。他知道這些年來，他是過於客氣了。他知道他必須要扭轉自己的觀念，轉換自己的角色，才能真正駕馭的了林鋒，這個身懷巨大的破壞性能量的不凡之人。
“耀哥你這次回來，會留多久？”趙森問道。
林振耀嘆了口氣說:“藍焰身體是沒什麼大礙了，就是這記憶……楚錚這次絕不會輕易放棄了，我必須看住他，所以這次，有陣子住了。”
“那你住哪兒？回林家嗎？”趙森喜悅的問道。
林振耀搖了搖頭道:“我得時刻盯着楚錚。這小子跟林鋒一樣，不是省油的燈。這裡不是緬甸，如果惹出什麼事來，我回去不好跟老爺子交代。”
“也好，有空多回去看看。趁這個機會，跟林鋒多親近一下，或許關係會緩和一些。”趙森安慰道。
林振耀無奈的說道:“我會盡我所能去彌補他。其他的，就都交託給你了。他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擔心，楚錚的出現，又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紛爭。所以，咱們兩個都得盯緊一點。”
趙森點了點頭，隔着門上的玻璃，看到藍焰和楚錚在房間裡嬉笑怒罵，真是又歡喜又憂慮。他跟林振耀告了個別，就心情沉重的離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血藍傳奇》書友羣 126501300，歡迎你的加入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