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幾個小時的飛機,直到後半夜,拉希姆-懷特才趕到自己在馬斯喀特租住的公寓裡。
這些年世界局勢的劇烈動盪,爲拉希姆的生意帶來了數不盡的財富,但他卻從不大規模的購置產業,即便是臨時租住的房屋,他也是不時地更換,拉希姆-懷特知道,做自己這一行生意的,低調纔是自己最大的安全保證。
大約兩天前,拉希姆-懷特還滯留在烏國的一個港口跑前跑後地忙碌着,直到他親眼看着最後一個集裝箱裝上了一艘巴拿馬籍的貨船,看着這艘船駛離了港口、駛入公海,拉希姆這纔將懸着的一顆心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這是他近一階段從這裡啓運的最大的一票貨物,也是風險性最高的一批貨物,但高風險也就意味着高額回報,做他們這一行的人,不僅追求最大化的利潤收益,更喜歡這種刀尖上舔血的生活所帶來的刺激。
兩伊戰爭打了八年也都沒能影響到中東地區大的格局,最爲明顯的後果只是讓兩國人民的生活水平直線下降,而剛一停歇下來的薩氏突然發現在自己與伊國忙乎的這些年間,自己身邊的小兄弟突然變成腰纏萬貫的富家翁,利令智昏、窮兇極惡大概就是形容這個時候的薩氏的心態,悍然入侵科國促成了中東的一場鉅變。
薩氏在對外宣佈攻取科國並將其歸爲他治下的一個省的時候,大概沒有想到這一紙命令會打碎中東那脆弱的平衡,進而攪亂那裡的格局,各國利益集團看到了插手中東的絕佳時機,打着匡扶正義旗號的多國部隊迅速集結海灣,僅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極少的代價就將自以爲是的薩氏王國的那十幾萬精銳的共和國衛隊打回了老家去。
各國用命、將士齊心,打了一場世界戰史上第一場高科技條件下的現代化戰爭,雖說這場戰爭有匡扶正義的宣示,但更主要的誘惑還是那一地區蘊含的豐富資源,那纔是促成此次行動的真正動力,如果這裡也像是古老、貧瘠、落後的非洲大陸那樣,還會有人振臂一呼、高舉義旗嗎?無利不早起是最爲適合國際關係的一條法則。
被趕回老家的薩氏依舊不肯消停,多年的戰亂讓本就不大安寧的國度更加動盪起來,長期受壓制的什葉派藉機舉行舉行大規模的反抗示威活動,一些部族首領也紛紛指責薩達姆的獨裁與黷武,惱羞成怒的薩氏開始對什葉派進行瘋狂的鎮壓,進而對庫爾德人實施了種族滅絕行動。
有壓迫就有反抗,這些長期被欺凌的什葉派開始紛紛拿起武器成立了自己的部族武裝,揭竿而起對抗薩達姆的高壓政治,以點帶面,伊拉克的國內及周邊事態頓時混亂起來。
亂起來的不只是中東地帶,從龐大的蘇國體系中解脫出來的各個加盟共和國紛紛獨立出來,舊有的政權體系瞬間崩潰,而新的權力機關尚未產生,權利的真空頓時讓那裡的一切都處於了無政府狀態,僅僅不到幾個月的時間裡,物價飛漲、盧布急劇貶值讓那裡原本安逸的生活一下子倒退了數十年,爲了生存,無數的國有資產被競相變賣,在那一段非常時期,幾乎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能出售的,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能變賣的。
這些被競相變賣的東西里,最爲吸引人眼球的、利潤最大的就是各種製造殺戮武器,其中還包括有國際上命令禁止的的各種毀滅性的武器,一時間,各國軍火商都雲集此地。
曾經是蘇國最爲至關重要的軍工研發生產基地的烏國正處於動盪的中心,被從蘇軍分割出來掌管着這裡海量的科研機構和軍需裝備庫存、並且已無人鉗制的軍界大佬,面對時局的突變以及生活質量的直線下降,在度過了最初一個階段的盲從與無適之後,在驟然擺到自己眼前那無數的美鈔面前,驚喜地發現自己手底下掌管着的竟是巨大的、尚未開發的金礦。
於是,這些權高位重的、無人敢管的軍界大佬們成了軍火批發商,而他們治下的那些無數的科研院所、軍需倉庫則成了他們取之不盡的貨源供給地。
嗅覺靈敏異常的拉希姆-懷特就是在這個時候一頭扎進到這個充滿暴利的行當裡來的,在不到半年的時光裡,他就成了掌管這些豐富資源的軍界老大廳上的炙手可熱座上賓,之所以如此那是因爲拉希姆手裡掌握着數量龐大的銷售渠道,單就這一點就足可以保證爲這些大佬們帶來終其一生都享用不盡的鈔票。
可這一次的裝船有些異於往常,一向準時的裝船日期足足被推遲了兩天,一直在港口焦急地等待的拉希姆多方催促也無濟於事,以往遇到這種情況一般他動用一些烏國軍界的關係以及金錢就可以完全搞定,但這一次彷彿這種方法行不通。
拉希姆的憤懣與困惑終於在船期被推遲的第二天的傍晚所發生的一幕得到了一個清晰的註解。
黃昏時分,以往這個時段還依舊很忙碌的港口突然駛進了一隊軍車,隨即從這些軍車上下來的士兵將這一帶封鎖,事先被通知有可能在今晚裝船的拉希姆在調度樓裡目睹了碼頭上的這一切,嚇得差點就癱坐在地上,要知道,雖說世界各地軍火商衆多,但軍火走私是被明令禁止的,更何況他的這些東西還是要送往被實施制裁的交戰區域。
直到拉希姆看到那輛他異常熟悉的寬大轎車駛進碼頭的時候,他的心纔算稍稍安穩了下來,來的這個人正是目前烏國最具實權人物,也是他們這些軍火販子的最大供應商葉夫格尼-沃洛諾夫將軍。
看到滿臉驚恐、匆匆跑過來的拉希姆,沃洛諾夫將軍笑着張開雙臂迎了上來。
“你好,我的朋友,我就知道可以在這裡再見到你。”
沃洛諾夫走上前來上來給了一臉迷惑的拉希姆一個大大的擁抱。
“將軍,原諒我的冒昧,您可以給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發生了什麼?”拉希姆並沒有被沃洛諾夫的熱情所感染。
沃洛諾夫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拉希姆的後背,對着他搖了搖食指:“不要着急,我的朋友,你馬上就會看到了。”
沃洛諾夫話音剛落,又一隊蒙罩着迷彩罩棚的軍用卡車駛進了碼頭,拉希姆大致數了一下,足足有十輛軍用卡車,不用問,這肯定是沃洛諾夫的又一筆大買賣。
而且這次還是沃洛諾夫親自帶隊護送,足見他是多麼的重視這一次交易,間接也證明對方買主那深不可測的背景與實力。
而最爲讓他感到詫異的是,隨着這批貨物的裝點完畢,另有兩個人也在最後時刻登上了貨船。
“看樣子我無端的被阻滯在這裡兩天的時間,都是爲了將軍您今天的這批貨物了和這兩個額外的乘客了?這有些不合規矩吧,要知道我的船每耽誤一天,我就會損失大把的美金。”
已經放鬆下來的拉希姆故作誇大其詞,藉以試探沃洛諾夫這筆神秘交易的底細,拉希姆想知道這個能讓沃洛諾夫親自上陣的主顧到底是何方神聖。
“你是我的朋友,我的好夥伴,我不會讓朋友吃虧的,你只要保證這十箱貨物和人安全抵達阿城,你一定會得到一個大的驚喜的。”沃洛諾夫一邊說着一邊又用力拍了拍拉希姆的後背。
拉希姆不再深問了,他很清楚,凡事不可過分追究,尤其是在今天這種陣勢下,能讓沃洛諾夫親自出馬的,斷不會是自己可以匹敵的勢力,這種事還是少知道點爲妙,拉希姆知道什麼事情自己可以打聽,什麼事情自己不該過問,這是他的立足之本。
在兩人談笑間,所有貨物都已裝船完畢,沃洛諾夫安排好相關事宜之後也隨即離開。
午夜時分,滿載各色物品的這艘散裝船一聲長鳴,開始拔錨啓航,緊張了好幾天的拉希姆這纔算鬆了一口氣。
貨船還沒有駛離拉希姆的視線,他的這口氣還沒完全喘勻實,一個電話就緊接着打到了他的手裡,這也是極爲不尋常的一件事,因爲能打通他這個衛星電話的人屈指可數,同時這個電話裡所講說的也都是極爲機密、重要的事宜。
拉希姆拿着電話,坐進了自己那寬大的轎車裡,示意保鏢與司機回酒店,隨後他按動電鈕,升起的隔擋將他與前面的人員完全隔離開來,處於絕對安全狀態下的拉希姆這才接通了電話。
只聽到對方的聲音,拉希姆頓時就恭敬地坐直了身子,誠惶誠恐的應承着,因爲打來電話的不是一般的人,是在伊阿邊境掌管着一個龐大部族的大篩海,拉希姆幾乎是摒心靜氣地聽完了電話那一頭的指示,而他所能做的只剩下點頭應允了。
放下電話,拉希姆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打開隔窗,對着前邊的司機和保鏢吩咐了一下,讓他們直接開到機場,之後拉希姆就再也沒有多餘的話,只是呆呆地坐在寬大的後排座位上,思想着這次不同尋常的通話所傳遞出來的隱晦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