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戰其實和白晝作戰有很大的不同。其中之一就是很容易形成混戰的態勢,而不是雙方列陣交戰。而且,戰鬥雙方很難評估戰鬥的進展情況。
這場戰鬥,阿索文的軍隊是贏定的。整個部落從上到下都知道這一點。其實雙方戰士的數量大致相同,而漫走獵手部落的混沌戰士(正牌的那種)數量要多上不少。但是一方是發起夜襲,另外一方是毫無準備。一方是養精蓄銳,籌備良久,另外一方是士氣低落的逃亡隊伍。這種情況下,戰鬥壓根不可能會有第二種結果。
所以能夠想象,阿索文的部下士氣高昂,從上到下都充滿了戰鬥的。而他們對手的抵抗意志並不堅定。但是,畢竟雙方都是混沌戰士,而黑夜卻又總能從敵人眼下庇護弱勢一方。這場戰鬥最終還是拖到了天亮。
但是天亮之後,雙方都看到了戰鬥的結果。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僥倖可言了,無路可逃的敵人被迫全部投降。阿索文長久的策劃終於結出了豐碩的果實,他獲得了全勝。
但是,或許是命運的玩笑,這場勝利很輝煌,但是卻出了一個小小的問題。
沒錯,只是一個小小的問題:那就是部落的領袖,巫師阿索文,居然被一個突圍出來的敵方混沌戰士一斧頭給砍了——沒死,但是和死也差不多。傷勢嚴重,昏迷不醒。
這其實不是戰術安排的錯。想想看,在黑夜裡,憑並不佔據優勢的兵力去包圍敵人,這個包圍圈定然不怎麼嚴密。然後,對方的一小股精銳戰士,極其幸運的,莫名其妙就從攻擊的縫隙中穿過,一直衝到阿索文的面前。
巫師的魔法威力強大,一個恰倒好處的魔法能輕鬆打倒數十人,甚至能改變一場戰鬥的結局。但是,在受到攻擊的時候,巫師要比普通的掠奪者還軟弱。畢竟,掠奪者通常都會裝備皮甲(或者是繳獲的其他甲冑),而鮮少有巫師穿盔甲的。
魔法之風是無形之物,任何上的額外負擔都會對魔法師的心靈產生不必要的負擔,從而影響他施展魔法。根據魔法上的一個常識(這一點,不管對混沌還是對中央七國都是一樣的),穿甲施法必須要經過特殊的專門訓練才能做到。而這個世界上又有誰會讓寶貴的魔法師到前線去挨刀子而特意學習這種技巧呢?
此時此刻,戰場上已經平靜下來。一些不知道真相的戰士正在那裡按照通常的規矩完成戰後事宜。幾個人在那裡清點戰利品,另外一些人在看守俘虜——所有的俘虜都被下掉武器,聚集在一起,手抱頭坐着,等候着勝利者的裁決。另外一些則四處搜索,看看有沒有幸存者。阿索文之前的策劃很周到,他以魔法師特有的嚴謹把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甚至連勝利之後如何最快的打掃戰場也沒忽略。
也許他唯一沒有考慮到的就是眼前這種情況。
在戰場邊緣,一處地勢稍高的山坡,一堆灌木叢中,巫師阿索文雙眼緊閉,躺在地上,四周七、八個人正圍在他身邊。
阿索文身上已經被做過包紮,但是每個人都能看出,他的傷勢極重。這是那種近乎致命的傷勢了。換句話說,受了這種傷的人,你壓根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去,或者還能活多久。總之,眼前有一個很明顯必須要立刻解決的問題。
現在,要由誰領導這個部落。
如果這一戰失敗了,事情倒也乾脆。逃的逃,降的降,也沒其他的路可選。但是眼下是勝利了。雖然這個部落實力不大,但是你卻不能否認它有了極好的發展勢頭,甚至有可能已經蒙受歡娛王子的額外關注。如果說隨着阿索文的死而分崩離析,從此各奔東西,這是沒人願意看到的結局。
如果尼德還在,事情也很容易解決。首領死了,二號頂上,成爲新的首領。作爲神選戰士的尼德,勉強倒也夠資格成爲這個小部落的領袖。
但是這兩個假設都是隻是假設而已。所以這個問題立刻就成了一個複雜的問題。現在,誰能取代阿索文,成爲部落的首領?
周圍的七個人中,大部分都是擁有混沌盔甲的混沌戰士,剩下的那一個卻是部落裡新晉的掠奪者,也就是克萊兒。
克萊兒的手中,提着一個血淋淋的頭盔,具體點說,一個混沌盔甲的頭盔部分。這個盔甲的主人就是砍傷了阿索文的那個神選戰士。從這個頭盔上那斑斑血跡就能很容易的猜出它的主人遭到了什麼樣的命運。
沒錯,是克萊兒殺了對方。戰鬥的具體過程其實很簡單:克萊兒幸運的一發十字弓正好從對方面甲的縫隙裡射進去,穿透了那個神選戰士的顱骨。這種戰鬥方式對於混沌而言不是很光彩——因爲邪神都更傾向近戰——但是勝利就是勝利。
一圈人圍着阿索文,默默無言。雖然每個人肚子裡想說的話都是相似的,但是此時沒有人先開口。
“各位。”沉默又持續了一段時間,終於有人開口了。“阿索文恐怕暫時無法理事了。”他用詞很委婉,但是每個人都知道他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我們需要一個……暫時接替阿索文的人。”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一直以來,阿索文都是部落裡唯一的領袖。而也沒人想到在這樣一場勝算極大,甚至可以算穩贏的戰鬥中,會發生這種意外。
現在的部落裡並沒有這樣一個人:能夠得到所有混沌戰士的一致認同。如果要搞推薦的話,恐怕每個混沌戰士都會推薦他們自己。
這句話就像一個信號一樣。所有的混沌戰士都開始彼此打量,想要從別人那裡得到支持。前面說過,混沌戰士的晉升是得到邪神的認可的,他的盔甲就是他能力的最好說明。有人依靠力量,有人依靠敏捷,有人依靠經驗,有人依靠技巧得到了這個地位。同一個階層之中,除非來一場生死決鬥,否則你是無法知道到底孰強孰弱的。事實上,哪怕是生死決鬥,也無法確定孰強孰弱——影響戰鬥的因素很多,實力接近的時候尤其明顯。
換句話說,沒人能確定自己一定能贏得這場角逐。
但成爲部落的首領:其好處是不言而喻的。首先就是能夠更加貼近神靈。就像這個世界上所有其他地方一樣,每當祭神的時候,地位高的人總是更加接近祭壇一些。第二就是有更多的機會展現自己的力量:對於充滿野心,想要進一步發展的人,實力和機遇從來都是缺一不可的。當然,除了這兩點之外,其他好處還有很多,比方說私人享受啦,比方說發號施令啦諸如此類。
“各位。”有人終於開口了。這一位是部落裡年紀最大的混沌戰士,名字叫穆爾——他雖然還不算老人,但是卻已經邁在老年的門檻之上了。“我年紀大了。這一次,我願意放棄暫代阿索文位置的機會。”他輕聲的咳嗽了一聲。“所以,我想由我來主持一次選舉,推選一位最有資格的人暫代阿索文的位置。大家認爲如何?”
衆所周知,人類如果進入老年,力量、反應、耐力都會有非常明顯的下降。除非能得到邪神的青睞,否則一個老人是不可能有機會更進一步了。但是偏偏邪神又是信奉“優勝劣汰”原則的。所以,如果不出現什麼奇蹟的話,這一位老戰士已經沒有得到更高名位的希望了。他現在只想活下去,而不是變成孤身流浪者,最後被這片荒野所吞噬。
老戰士的話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同。當一個人主動退出角逐的時候,他的立場總是很容易被人視爲公正的。
接下去的事情很快就被商量出來了,經過短暫商討之後,所有人一致決定,暫時封鎖阿索文的消息,最多隻是說他受了點輕傷。由整個部落所有有資格的人聚集在一起,由老戰士主持,開展一個選舉。當然了,這個只是“暫代”阿索文的位置,所以還沒有必要向歡娛王子要求認同什麼的。其他的事情,等到阿索文傷勢恢復或者傷重不治再說。
既然做出了決定,剩下的事情也就很順利的發展下去了。勝利者很順利的完成了打掃戰場,順帶着將所有屍體掩埋——通常情況下,野蠻人並沒有這種習慣,但是阿索文這一次爲了徹底掩蓋自己的蹤跡,早就做出了這個決定。因爲的屍體很容易引來那些食腐鳥,然後這些鳥兒聚集在一起的醒目場面又會引起不必要的第三者。做完一些必要的掩飾工作之後,勝利者們就帶着衆多的俘虜,一車車的戰利品,朝着自己的營地返回了。
……
艾修魯法特擡眼看了看天空。遠方的天空之中,好像多了一小團雲霧。不過那團雲霧的顏色非常的黑,比那種傾盆大雨之前的烏雲還要黑,而且,只是一小團。
“那是什麼?”艾修魯法特輕聲的問。
“烏鴉。”克萊兒回答道。她此時明顯的心不在焉。“那裡有了很多它們的食物。”
這句話的意思是那裡發生了一場戰鬥,死了很多人。在這個範圍內會引來如此之多的食腐鳥只有一個理由:逃走的漫走獵手部落被卡扎爾人追上了。能夠判斷出,阿索文的行動安排的很好(如果不考慮他被人砍了一斧頭的意外的話),這一次戰鬥一方面大獲全勝,另外一方面又很好的避開了危險。
艾修魯法特也參加了這次戰鬥。阿索文兌現了他之前對艾修魯法特的承諾,倒是一點也沒客氣。艾修魯法特一直擔任這外圍的斥候的任務。
“阿索文受傷了,你說,我有機會嗎?”克萊兒突然問道。
“你是說選舉嗎?”艾修魯法特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
“嗯,我已經得到提名了。雖然我還不是混沌戰士,但是……我也可以參加選舉。”
前面說過,雖然克萊兒只是一個掠奪者,但是一個剛剛成年的人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成爲一個掠奪者是很少見的。而且,每個人都知道,她父母的能力都很出衆,而她也自小繼承了父母的優秀天賦。她雖然目前還沒有混沌盔甲,但是幾乎每個人都認爲她成爲一個混沌戰士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成爲神選戰士也基本沒有太大疑問,哪怕是冠軍武士都有幾分可能。沒錯,女性的混沌冠軍不多,但是並不是說沒有,歡娛王子麾下這種情況就更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