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邊過來的人正是艾修魯法特。
這一次,連阿託利安都略微表示出驚訝。前面說過,這場混戰爆發在一個亂石地之中,由於石頭的分隔,所以實際上戰鬥能夠被理解爲很多場同時爆發的戰鬥。阿託利安剛纔就注意到最後的戰鬥——如果他沒弄錯的話,那邊隔着石頭看不見的地方,他還剩下四個部下,而敵人卻只剩下一個人了。從常理說,勝利者無疑是他的部下。事實上,剛纔阿託利安就是這麼認爲的。
但是,從那邊過來的卻只有一個人,而且不是他的部下。
阿託利安眯着眼睛打量了這個外來客一番。毫無疑問,這個陌生人沒穿混沌盔甲——一個混沌戰士這麼設伏作戰不穿盔甲是不可想象的——這隻能說明這個人還不是混沌戰士。這個人身形高而略顯瘦削,自有一股身經百戰的彪悍氣質。來人臉上正中央,也就是鼻樑的位置有一個醒目的傷疤。除了這些之外,他最明顯的特徵是手持一把長劍——沒錯*頂*點*小說?,是長劍。劍是一種相對精緻的武器,需要保養,卻又容易損壞,對於以部落的方式生活的混沌信徒而言,這不是很合適的武器。類似戰斧、戰錘之類的武器就沒那麼多麻煩了。
而且最奇怪的是……對方手中的這把劍,居然乾乾淨淨,上面沒有任何血跡。
換個環境,阿託利安或許會認爲這是因爲對方是個逃兵。但是現在他可絕不會這麼想。
“艾修魯法特,快走!”邊上,弗林特發出一聲絕望的叫聲。他沒有注意到艾修魯法特身上的異樣——劍上的異樣——因爲他此時早已無心關注這些小事情了。
他對面的是阿託利安,混沌領主阿託利安。一個普通的混沌戰士和混沌領主的區別,就如同小兵和將軍的區別一樣。沒錯,在混沌軍團中,混沌領主哪怕不是主將,至少也是一個副將,而一個普通的混沌戰士就是一個小兵,最多也不過是一個底層的小軍官。
如果這裡交戰的雙方不是混沌戰士,那麼情況或許會不同。因爲南方軍隊中,假如一個小兵發現自己在戰場上有機會一對一的和將軍單挑的時候,他並不會覺得自己如噩夢般不幸。因爲——顯而易見的——他不見得一定輸。
在中央七國範圍內,成爲一個將軍有很多種原因。也許是智謀,也許是血統,也許壓根什麼理由都不是,只是君主喜歡這個人而已。所以,小兵假如有機會和一個將軍單挑的時候,他不會有“這次死定了”的概念,相反會有那種“機會來了”的想法。所謂富貴險中求,殺掉敵人的將軍,絕對是一場大功勞。
但是在混沌領域之內,一個混沌戰士和一個混沌領主之間,在戰鬥力方面有着本質的區別。這一點,邪神絕不會弄錯。事實上,地位高一階,實力上就有了很大的區別。這不僅僅是戰鬥經驗、戰鬥技巧上的區別,也是身體各方面素質的區別。
哪怕弗林特是一個對自己力量很有信心的人,他也不曾想過自己能戰勝阿託利安。特別是阿託利安還是一個以恐虐爲主神的混沌領主。
“走?”艾修魯法特卻似乎沒有理解弗林特的意思。他停下腳步,打量着阿託利安。
這個該死的南方佬!弗林特幾乎想咒罵一聲了。“快走,他是阿託利安,混沌領主阿託利安!快回去!告訴大家快點走!”
阿託利安微笑了一下。他雖然崇拜的主神是恐虐,但他並不是那種嗜血如狂的瘋子(實際上,認爲恐虐的領主都瘋子絕對是一種偏見),從剛纔弗林特寥寥幾句話中,他已經猜出了很多。現在他可以確定,這是一個小部落或者小戰幫,是專門來這邊,嘗試着在卡扎爾和漫走獵手兩個部落的戰爭中撈點好處的。老實說,這種事情不罕見。
但對於阿託利安,這就是一種明顯的冒犯。這幫想要來偷雞摸狗的小賊都得死!
“混沌領主?”艾修魯法特看了看握緊了武器的弗林特,又看了看神情輕鬆,但眉宇之間殺氣騰騰的阿託利安。“混沌領主又怎麼了?”
這個南方佬是傻的麼?這是弗林特的第一反應。
但是說句實話,儘管艾修魯法特自稱是一個廚師,但是整個部落裡所有人都知道,他絕不僅僅是一名廚師。有些東西是無法隱瞞人的。艾修魯法特那種體型,那種不經意之間流露出來的氣質,那種日常行動中表現出來的小小細節,無不說明他是一個戰士,而且是身經百戰的那一種。其實傻瓜也明白,歡娛王子是絕不可能召喚一個單純的廚師來到北方的。只是艾修魯法特自己自稱是一個廚師,而又只打算在部落裡當一個過客,所以大家也就沒有很在意而已。
部落裡,早就不止一個人猜艾修魯法特其實已經擁有了混沌戰士資格了。只不過他現在還沒有真心真意的將自己的一切奉獻給歡娛王子,所以纔沒有得到和自己實力匹配的混沌盔甲。
弗林特還在那裡沒做出反應,阿託利安已經哈哈大笑起來了。“你是不是說你們有兩個人,而我只有一個人?”他現在也已經開始察覺艾修魯法特並不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而是一個“南方佬”。畢竟艾修魯法特這一身衣着打扮有點與衆不同。“哈哈,你們這些南方佬真有趣,好,現在我確實只有一個人,但我是一個混沌領主!”
他最後一句話出口,身體突然繃緊了起來。一股難以言喻的危險氣勢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讓弗林特情不自禁的舉起斧頭,擋在前方。
“混沌領主,阿託利安!”阿託利安大聲宣告。“你馬上就知道,我和你們之間到底有多麼的不同。”
“混沌領主又怎麼了?”艾修魯法特似乎毫不介意,神情甚至有點懶洋洋的。“不就是混沌領主嗎?我抓也抓過,殺也殺過,戰場上也打敗過不止一個。也沒看到有什麼特別的。”
“狂妄!”這一次,阿託利安真的被激怒了。這些南方人確實思維方式和普通的混沌信徒不太一樣,但是這並不是說他們就能侮辱偉大的阿託利安。他握緊了戰錘,身體微微前傾,如一頭老虎撲向獵物之前一樣將力量蓄在腿上。他已經不在乎邊上的弗林特了,而是想要先收拾這個叫做艾修魯法特的南方佬。
弗林特衝上來,一邊再次喊出“艾修魯法特,快走”,一邊高舉戰斧,奮力劈向阿託利安的頭部。
但是很可惜,他面對的畢竟是一個混沌領主。阿託利安頭都沒回,戰錘信手一舞,巨大的力量撞得弗林特手臂發麻。戰錘發出第二擊,弗林特雖然用斧頭擋下來,但是戰錘上夾雜的力量太過於驚人,以至於讓他虎口崩裂,武器脫手飛出,雙腳踉蹌着後退,最後甚至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如果阿託利安追過來再補上第三擊的話,他就死定了。
不過,阿託利安壓根不在乎他。畢竟,弗林特身上穿着沉重的混沌盔甲,絕對跑不掉。而艾修魯法特身上什麼盔甲都沒穿。雖然阿託利安對自己實力有絕對的信心,但是如果這個南方佬掉頭就跑,阿託利安倒也不敢肯定自己一定能追得上。怎麼說呢,不管是什麼樣的盔甲,或多或少總會對身體的活動造成影響的。
不過艾修魯法特並沒有跑。
阿託利安慢步向艾修魯法特靠近,現在,雙方之間的距離只有五步,在這個距離,哪怕是轉身逃跑都來不及了。阿託利安用右手舉起戰錘,左手指向對手。
“好,有膽色。爲了你這份勇敢,我決定不殺你。”他獰笑着。“不過我會打斷你的四肢,讓你躺在這片草地上,慢慢的死掉。”
“那多謝了。”艾修魯法特漫不經心的回答。他的手一鬆,長劍被丟到了地上。“好,作爲感謝,我殺掉你之後會給你挖個坑。不過深淺就不一定了。”
“南方人都這麼狂妄嗎?”阿託利安都氣得樂了。“赤手空拳對付我?”
“不,只是換件武器罷了。”艾修魯法特回答。下一瞬間,一把雙手長劍出現在他手中。肉眼清晰可辨的魔法能量纏繞在劍身之上,長劍舞動的時候,發出尖利的鳴嘯。
金屬的撞擊聲一聲接着一聲。在邊上的弗林特瞪目結舌的看着這一幕。沒錯,那個強大的幾乎不可戰勝的阿託利安居然被艾修魯法特逼得節節後退,完全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他知道阿託利安的臂力是多麼的驚人(剛纔他自己的斧頭就被對方輕易的磕飛掉了),但是眼下,阿託利安卻被艾修魯法特完全的壓制住了。不,不止是壓制住了。因爲阿託利安並不僅僅是步步後退,而且他的動作左支右拙,開始招架不住了。
艾修魯法特的最後一劍劈中了阿託利安的頭盔側面,將頭盔上作爲裝飾的一個突起直接削飛。阿託利安乘此機會後退,這才脫離了戰鬥。饒是如此,他已經狼狽不堪。
“你……”阿託利安又驚又怒。他剛纔的傲慢和自信已經在這一輪交手中徹底消失。他現在明白,他面對的是一個自己從來不曾見過的強敵。第一次,阿託利安感覺到不安,他想要撤退,但是馬上就意識到對方沒有穿盔甲。這意味着自己絕對跑不過對方。
如果他還有幾個部下,或許他能讓部下拖延一點時間,自己好跑到馬匹那邊去。可惜他已經沒有部下了。
“不錯,戰鬥中培養了了不起的直覺。”艾修魯法特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果然,直接硬幹不行嗎?我還以爲行得通呢……”
對方的這種輕視讓阿託利安暴怒起來。他發出一聲戰鬥的吶喊,衝了上去。對方沒有盔甲,這意味着只要一擊命中——哪怕是小小的擦過,也能給對方造成巨大的傷害。
但是艾修魯法特用無以倫比的力量和技巧輕易壓制住了阿託利安的反擊。他雙足穩穩站着,阿託利安的每一次攻擊都被他輕易化解,卸開。等到阿託利安力盡之時,艾修魯法特舉起了長劍。
難以形容這一瞬間發生了什麼,但是,憑藉千錘百煉培養出來的戰鬥本能,阿託利安立刻感覺到側後有敵人襲擊。他下意識的做出躲避側後攻擊的動作,然後等到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側後方什麼人都沒有的時候已經太遲了。艾修魯法特的長劍已經從正面刺入他的胸膛。劍鋒沿着盔甲接縫的薄弱位置刺入,穿透盔甲,正中心臟的要害。
阿託利安用驚訝和恐懼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對手,雙腿一軟,身體不受控制的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