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不是。”艾修魯法特平靜的回答。如果邊上那位不朽主宰的衛兵此時正在迂迴靠近,想要幫自己的主人一把。但是如果他能更近一點,他一定會發現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因爲這兩個混沌領主雖然正在劇烈的角力,但是雙方的呼吸卻都平靜如常,甚至連大氣都沒喘一口。
艾修魯法特的呼吸依然輕微,彷彿他不是在一場激戰中和人角力,而只是在甩甩胳膊放鬆一下。不朽主宰傑克斯更加誇張,你甚至聽不見他的呼吸聲。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把劍是怎麼得到的。”艾修魯法特說道。然後他的手臂猛的發力,雙手長劍猛力一扭。在巨大的力量拉扯之下,劍鋒和鐵鏈在彼此抗衡,比拼着雙方的硬度和韌性。這場比拼中,連枷的鐵鏈終於承受不住,折斷了。
不朽主宰用力過猛以至於根本收不住,他的雙手左右分開。在他的手臂能夠收回來保護自己之前,艾修魯法特已經輪圓了自己的雙手長劍。
劍刃破空,疾走的劍身似莫測的光暈,如切割豆腐一樣斬開對手那生鏽的甲冑與腐爛的脖頸。不朽主宰的頭顱從脖子上飛起,飛到五步的距離之外並滾了一圈,那個t型開口依然對着艾修魯法特,彷彿死不瞑目。
那名衛兵此時已經走了一半路,但是眼前的一切讓他停下腳步,目瞪口呆。被認爲永生不死的不朽主宰就在他眼前被斬殺了。
艾修魯法特看着無頭的身軀倒了下去,在不朽主宰的脖項裡,噴出來的並不是紅色的鮮血,而是一種淡綠色的,看起來就很噁心的液體。他走近無頭屍體,仔細的看了看。通過脖腔,能夠看到裡面並不是通常意義上的人體——怎麼說呢,就和他之前的感覺一樣,盔甲裡面是一團黏糊糊的,呈現淡綠色的啫喱狀物體。就像傳說中說的那樣,不朽主宰的盔甲和血肉已經完全融合,而且在融合完成之後,人類的血肉變成了一種異質的東西。或許,他的不死之身就是通過這種變異而達成的。
這就是所謂的納垢的寵愛嗎?比起來,還是奸奇的贈禮更可靠一點。至少艾修魯法特能夠輕易的脫掉盔甲。
他用腳踢了一下不朽主宰的身體,盔甲內部那個啫喱狀的綠色的東西稍微搖動了一下。在流出那種噁心的綠色液體後,此時的它已經看不出任何生命的活力。完全不能想象,就是這麼一種古怪的東西支撐起這副盔甲,讓它能夠像一個人一樣行動、說話甚至是戰鬥。
這時,令艾修魯法特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這具已經完全喪失了生命活力的軀體突然抖了一下,然後一股黑色的煙霧突然從屍體的脖腔裡噴出來。說時遲那時快,在艾修魯法特察覺這黑色的煙霧並不是煙霧而是而是一大團翻滾着的蒼蠅的時候,這些令人噁心的蟲子已經撲上來了。
這是一種被混沌稱爲“食腐蠅”的蒼蠅,原本是一種會叮咬人並造成一定傷害(當然對混沌而言不算什麼)的討厭小蟲子。但是這一羣明顯不是正常的食腐蠅,因爲正常的食腐蠅在這個寒冷的季節是不會出現的,更別說它們居然在一個混沌領主的身體裡噴出來了。
食腐蠅圍住了艾修魯法特,朝着他身上每一個能夠下嘴的地方狠命的叮咬。
“哈哈哈……”不遠處,那個已經斬下來的首級發出了無力的笑聲。不朽主宰傑克斯雖然被砍下腦袋,但是他破碎的頭顱裡還殘留着最後一絲生命的火花。這不奇怪,納垢的信徒向來以生命力頑強而著稱。此時此刻,他的頭顱看着艾修魯法特被這羣食腐蠅所困。“你以爲你贏了?艾修魯法特……你的劍再厲害……能對付這些蟲子嗎?”
這句話說的沒錯。就算是艾修魯法特也已經丟下劍,轉而用手掌拍打這些蒼蠅。儘管他的混沌盔甲遮掩住了絕大部分身體,但是他不是像不朽主宰這樣的怪物,盔甲定然會有很多空隙。而這些食腐蠅的嘴卻是驚人的厲害,盔甲它們雖然咬不透,但是普通的布料卻壓根擋不住它們。
“……咕……咕……地獄……太寂寞了,和我一起去吧……”不朽主宰又發出一陣得意卻又無力的笑聲。
“誰……會陪你去啊。”艾修魯法特怒吼了一聲,下一瞬間,他擁抱了魔法之風,火焰從他身上噴發出來,瞬間將籠罩在他身邊蟲子大半變成了飛灰。但是爲了不讓自己被魔法傷到,艾修魯法特攻擊的也只是那些環繞在身邊飛舞的蒼蠅。而且這些蟲子明顯是不知道後退的,哪怕大半被燒死,剩下幾隻依然撲上來,其中一頭居然鑽進了艾修魯法特頭盔的t型開口裡,就在他的臉上亂咬——逼得艾修魯法特不得不摘掉頭盔。
“太遲了……艾修魯法特……你已經被咬了……這些蟲子有着瘟疫之父的力量……你已經完了……”
不朽主宰的聲音停住了,因爲他看見了讓他無法想象的事情。艾修魯法特的頭盔剛摘下,那隻鑽進頭盔裡的食腐蠅就掉了下來。沒錯,艾修魯法特甚至沒有來得及拍死它,它就已經從艾修魯法特的身上跌落,還被他接了個正着。
任何人也看得出來,它已經死了。在沒有受到任何攻擊的情況下死了。
不止如此,那些之前就貼在艾修魯法特身上叮咬所有沒受魔法波及(也沒被拍死)的食腐蠅同樣紛紛從艾修魯法特身上跌落。更重要的是艾修魯法特的臉——剛纔那隻大蒼蠅從他的頭盔t型開口裡鑽進去,毫無疑問在那裡亂叮亂咬,但是艾修魯法特的臉上卻看不到任何紅腫和膿包——依然如正常人一樣皮膚光滑,色澤白皙。事實上,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被食腐蠅叮咬的痕跡,更別說瘟疫之父的詛咒什麼的了。
“怎……怎麼……可能……你……”
“看起來你的最後殺招好像也沒用。”艾修魯法特剛纔雖然吃了一驚,現在才察覺被這些蒼蠅叮了後居然不痛不癢的。其實何止不痛不癢,那些蒼蠅叮了他之後居然都紛紛死去了。
他走過去,一腳踩在不朽主宰的頭上。雖然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但是剛纔這最後一擊依然讓他心有餘悸,所以他決定不給對方任何一點機會。
魔法之風的力量被抽取出來,在魔法的驅使下,火焰在不朽主宰的頭盔上燃燒,夾雜着他最後的慘嚎。不過這個叫聲沒持續多久,十來秒鐘之後,聲音就消失了。
“不愧是納垢的混沌領主,生命力真是頑強。”
艾修魯法特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原定愣愣的站着的納垢戰士。後者此時已經完全嚇傻了,因爲他從未見過如此不可思議的事情。接着,他從地上撿起一個東西。
那是一條項鍊,墜子上被蝕刻出一個納垢的徽記。艾修魯法特拿起這個東西在手中想了想,最後將它塞到口袋裡。做完這件事情之後,他從地上拿起不朽主宰的頭盔——伴隨着一團不知何物變成的灰燼灑出,現在它真的只剩下一個頭盔了。
“去告訴你的同伴們。”艾修魯法特衝着那個納垢戰士說道(他已經看出對方毫無戰意了)。“然後你們可以做出選擇,服從,亦或者滅亡。”
說完這句話,他轉頭朝着來路走去。走了幾步卻又停下來,因爲他意識到身上有好多被拍死的食腐蠅屍體。
他走到邊上一個水窪處。說起來也難得,這裡居然有一個看上去澄清的水窪——雖然不能飲用,但是用來洗掉這些死蒼蠅倒也湊合。艾修魯法特就這樣就着這個水窪,把身上的死蒼蠅的殘骸給洗掉。
做完這件事情之後,他再次看向那個嚇傻了納垢武士——說起來倒也好笑,因爲哪怕到現在,那個納垢的混沌戰士還是傻站在那裡,向前伸出一隻手,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什麼也說不出來。這真的不像是一個混沌信徒的表現。
這位混沌武士確實想說話。因爲在看到艾修魯法特剛纔想要清洗身體的時候,他就想向艾修魯法特指出,那個水窪里根本不是水,而是沼澤樹的樹液。這玩意看起來澄清,實際上卻是劇毒。任何人的皮膚被這種東西沾上就會在短時間內潰爛,如果沾染的數量太多的話(或者是愚蠢得將其當做清水喝下),哪怕是瘟疫之父的祝福也抵擋不住。
但是在他說出口之前,他又意識到雙方是敵對關係,他沒有義務幫艾修魯法特避開這個死亡陷阱。按照他的立場,他甚至應該是鼓動艾修魯法特去接觸這劇毒的樹液。
但是艾修魯法特就像普通的水一樣,用手掬起樹液,用它清洗了盔甲,甚至一直到結束,似乎也沒察覺這東西根本不能碰。
這是夢嗎?有人在用沼澤樹的劇毒樹液清洗盔甲?就這麼用手掬上一捧水,一點一點的清洗盔甲上的死蒼蠅?這個不朽主宰的親衛,納垢的神選戰士已經完全的傻掉了,只能眼睜睜看着艾修魯法特離開,甚至忘記了邊上不朽主宰的無頭屍體。
在之前戰鬥的村落裡,此時勝利者正陷入一種極其尷尬的狀態。他們發動了突襲並且打贏了這一戰,但是一方面,他們沒達成最大的目標——也就是幹掉混沌領主,人稱不朽主宰的傑克斯,另外一方面,他們的統帥,也就是混沌領主艾修魯法特居然不見了。
有人說艾修魯法特逃走了——因爲見到了瘟疫之父直接發威降下這陣酸雨。不過這種說法並沒有多少人迎合。根據各種跡象判斷——也只能如此判斷——混沌領主艾修魯法特去追擊敵人,也就是逃跑的不朽主宰了。
雖然艾修魯法特是一個混沌領主,但是這趟追擊卻不被看好。這也難怪,這裡畢竟是沼澤,是敵人的主場,事實上,很多人都記得過去不朽主宰不止一次面對困境,卻每次都最終被他突圍逃生。那些中層軍官(以及巫師)聚集在一起討論下一步要怎麼辦。有人建議在這裡等——這些是一直跟着艾修魯法特從南邊過來的部下。他們一方面對艾修魯法特有更多的信心,另外一方面也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種情況。也有人建議先回去,至少是大部隊先回去——這些是從險峰城新加入的部下。因爲他們知道在沼澤裡呆的時間越久就越危險。和這片沼澤的全部實力比起來,這麼一支千人規模的小型軍隊實在不夠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