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修魯法特放下手臂,突然之間意識到和納垢的交流是完全不同的。沒錯,和姦奇或者是色孽進行這種思想交流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事先要做好心理準備,就算如此,事後也會讓人筋疲力盡。因爲不管是揣測奸奇的用意還是抵抗色孽的誘惑,都是一件勞心勞力的事情。但是和納垢的交流完全不同——事實上,就和你閉上眼睛和別人說話沒什麼區別。
納垢的信徒常常將納垢稱爲“慈父”,看起來這個說法確實不是空穴來風的。
艾修魯法特仔細的回味了一下自己剛纔和納垢的交流。首先,納垢確實好像對他態度很不錯……也許這位大神對所有信徒的態度都很不錯。因爲每個混沌信徒都知道,納垢大神總是慷慨的(而且常常是無償的)將自己的祝福賜給信徒。當然,怎麼看待納垢的“賜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以艾修魯法特這樣的人看來,這些讓人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惡疾絕對不是“祝福”,而是“詛咒”。但是不可否認的是,納垢的信徒(至少似乎高階的信徒)卻欣然接受這些疾病——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納垢信徒只是“看上去生病”了,其實他們根本沒受到疾病的痛苦。
無論如何,如果不在乎這一點的話,納垢確實是一個不錯的神。至少,在剛纔的短暫交流中,納垢一口答應了艾修魯法特的要求——雖然艾修魯法特不久以前剛剛殺掉納垢的寵兒,不朽主宰傑克斯。他已經將沼澤地區的統治權許諾給了艾修魯法特,此外,他還承諾在以後的戰爭中幫助艾修魯法特——這一切都是納垢主動提出,沒有索取任何回報。
和納垢比起來,奸奇的見面禮就顯得微薄了,更別說裡面潛藏着鉤子。
這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天黑的時候,艾修魯法特換上一套比較輕便的皮衣——這是阿斯提安納送給他的禮物。那位阿斯提安納不僅在打仗上是一把好手,人情世故方面也是極有心得的。
說起來,既然納垢已經做出了承諾,或許他就可以這樣去找奸奇交差了。但是艾修魯法特知道,他絕對算計不過詭詐之主。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在最後攤牌之前,把自己所有的漏洞都彌補好。雖然他知道自己最終還是會被算計,但是同樣似乎輸,輸上一筆小錢和輸得傾家蕩產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他很清楚,爲了能夠發動一場突襲,殺死不朽主宰傑克斯,他向奸奇要求的額外的幫助——以詭詐之主的作風來看,到最後事情結束之後,奸奇定然會利用這一點來做文章。
艾修魯法特將營地設置在沼澤邊緣的最外圍。根據阿斯提安納的經驗,這裡也是最後一個適合外來人紮營的地方。前面說過,沼澤裡的環境很糟糕,除了納垢信徒那些充滿毒素的腸胃之外,其他人都很難在這種鬼地方過活。他的營地就是阿斯提安納曾經的營地——在過去,阿斯提安納采用在這裡安營(並裝出要建設的樣子)的方式,成功將不朽主宰勾出了沼澤並將其擊敗。當然,很遺憾,他只取得戰鬥的勝利,沒能拿下不朽主宰的腦袋。
阿斯提安納的選擇很有理由,因爲這確實是一片非常合適安營的地盤——種種天然條件使得這裡有被建設爲一處永久營地的潛力。如果這種事情真的發生了,那對於沼澤裡的部落來說,無異於一根尖刺卡進喉嚨裡。
艾修魯法特沿着營地外側繞行。他記得被他殺掉的奧巴之前就是住在這裡的。一小段時間後,他認出了奧巴的帳篷。此時帳篷裡有火光漏出——很明顯,這個帳篷已經換了主人。當然,在混沌之中這是常事。
艾修魯法特接着黑暗的掩護,靠近奧巴的帳篷。他擁有超人的聽力,所以很快就辨認出帳篷里正在進行一場討論。五六個嗓門同時出聲,正在激烈的說着話。
艾修魯法特在黑暗中微笑了一下。他殺掉了奧巴,但對奧巴的身後事沒有做出任何安排和指示,甚至是清楚的表達出了置之不理的態度。看起來這一手棋沒有白下。
“他死了……就這樣死掉了……”好幾個人都說着類似的話。
“安靜!”一個聲音響起,嗓門不是很大,但是瞬間卻壓倒了所有的聲音——聽起來這是一位主持者——帳篷裡安靜了下來。“我們把他的話聽完。”
於是一個聽起來比較小的聲音開口了,而且顯得有點猶豫不決。至於這話的內容,正是今天發生的事情。或者說,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立場,仔細的描述了奧巴死的過程。
這件事情並不複雜,所以這位旁觀者雖然儘可能詳細的重複了一切,但是卻也沒花費太多的時間。
“這就是全過程。”等到相關的細節全部講述完畢,主持者開口了。“他被弩箭射死了。”
“這件事情有點奇怪。”主持者清了清喉嚨。“奧巴的死倒是能夠猜測,但是爲什麼是弩箭?混沌領主艾修魯法特擅長使用雙手長劍,而不是十字弓。雖然奧巴是一個混沌冠軍,但是艾修魯法特是一個很厲害的混沌領主,他沒理由會認爲自己打不過奧巴。更別說當時完全是有心算無心,艾修魯法特用充足的時間做好各種相關準備,而奧巴甚至連混沌盔甲都沒有穿。”
了不起,一下子找到了關鍵。在帳篷外,艾修魯法特也不得不表示一下佩服。
“也許……壓根沒什麼理由。”有人質疑。“不是每件事情都有理由的。也許只是艾修魯法特一時興起罷了。不管使用什麼武器,在艾修魯法特想要動手的時候,奧巴就死定了。”
“如果艾修魯法特是用一把飛刀幹掉奧巴,那麼這種說法確實有道理。”主持人回答。“但是很遺憾,事情並不是這樣的。十字弓這東西很少見……至少不是那種隨手可以弄到的東西。奧巴的死,一定是有計劃的,不是臨時起意。”
“但是……艾修魯法特大人宣佈,奧巴是之前刺客事件的主使者。”
“很可惜,這只是嘴上說說而已。”主持人立刻回答道。“他在自己的帳篷做好準備,然後叫奧巴過去。等到奧巴的腳一邁進帳篷,死亡就立刻落到了他的頭上。如果這真的是一個審判,那麼就必然會有一個訊問、質疑和辯解的過程。剛纔大家也聽見了,奧巴進帳篷之後,也許連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殺了。這像是一場審判嗎?恐怕只有行刑吧。”
精彩!帳篷外的艾修魯法特在心中暗自喝彩。
“那麼他殺掉奧巴爲什麼?”
“說的好,爲什麼?我們搜索了奧巴的遺物,答案是,至少看上去沒有任何引來殺身之禍的東西。艾修魯法特自己也沒有表現出對奧巴的遺物有任何的興趣——否則我們也不能在這裡聚會了。所以可以得知,奧巴並不是因爲拿了什麼不該拿的東西死的。”
“或許是他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有人說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奧巴不穿盔甲一個人走進艾修魯法特的帳篷裡可真的是太蠢了。而且,假如他真的犯了蠢,艾修魯法特也絕不會選擇十字弓作爲武器。”主持者說道。“帳篷外都是人。而十字弓這種武器是不一定能封住對方的嘴的。要是臨死之前叫了幾句,那事情就好玩了。”
“那麼怎麼看?”
“奧巴是蠢死的。”主持人說道。“他既沒有在戰鬥中拿走了不該拿的東西,也不是打聽到了不該知道的事情,但是他卻沒有發現,我們的混沌領主早已經對他產生了殺機。”
“早?”有人質疑。說句實話,他們加入艾修魯法特的麾下只有很短的時間,以至於彼此之間都還談不上完全熟悉和了解。嗯,他們現在能夠結合在一起,一方面是因爲地位的緣故,另外一方面是因爲共同目標的緣故。雖然艾修魯法特擊殺了不朽主宰,但是畢竟相處的時間太短了,上下之間貌合神離的情況並沒有得到根本的改變。
前面說過,艾修魯法特帶着一支部隊從南方那邊過來,但是他帶來的軍隊人數有限,所以現在的部下之中,有很多都是險峰城的統治者,混沌領主阿斯提安納轉交給他的。這是一樁多贏的買賣:由於衰老,現在的阿斯提安納已經失去了進取心,所以正在面對一個失去進取心的混沌領主要面對的問題,就是他的部下正在變得越來越桀驁不馴。把這些部下交給艾修魯法特,阿斯提安納的統治就能得到穩定。那些部下們得到了一個榮耀神明,爭取更高地位的機會。艾修魯法特得到能夠用來攻打沼澤的軍力。因爲各方面都能得到好處,所以這個協議執行得很不錯——至少表面上如此。
“是的,大概是他想殺雞給猴看。”主持人說道。“挑一個看上去最強最危險的殺掉,以此震懾其他人。所以,奧巴那個不知收斂的傢伙就成了最好的目標。”
這個結論引起了一陣紛亂的議論聲,但是最終,還是被人們接受了。
“下面我們該怎麼辦?”
“我有一個提議。”主持人說道。“艾修魯法特部下中,有一位恐虐的混沌冠軍,我記得叫做薩格……或許我們可以利用他。”
“怎麼?”
“那個薩格是個粗暴的人。我們可以挑逗他,讓他殺掉幾個人。然後,我們向艾修魯法特控訴——他作爲將軍,必須要對此做出處置。”
“他可能只是責罵一番了事,或者把他關上幾天。”
“不管最後他對薩格做出什麼樣的處置,我們都有了下一步行動的機會。而只要他做出處置,每個人都能看到他在我們面前退讓。當其他人意識到我們是一個足以和混沌領主對抗的團體的時候,他們就會傾向於加入我們,不是嗎?”
接下去他們開始下一輪討論,但是艾修魯法特已經無心細聽了。正如他之前預料到的,在這些阿斯提安納轉交過來的部下之中,已經自成體系,並且聯合起來在暗中對抗他這個混沌領主。當然,雖然他預料到這種情況,但是也沒想到這麼眼中。這些人中,似乎有一個主心骨,他現在對這個主心骨的來歷很感興趣。這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