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說,我被綠皮俘虜了?
雖然艾裡克的邏輯告訴他,這不太可能,但是頭上傳來的劇痛卻證明這並不是做夢。他此刻也不是在天堂裡,天堂裡總不會讓他這麼痛楚吧。
“艾裡克!”那個聲音繼續叫着。艾裡克掙扎着起身,然後想辦法讓自己坐起來。現在,他才能觀察到底是誰在叫他。
在他所在的籠子邊上還有另外一個籠子,裡面囚禁着一個艾裡克認識的人,那是愛博蘭登。因爲兩個籠子是緊挨着,所以艾裡克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愛博蘭登的情況。
愛博蘭登身上的盔甲被剝掉了,身上穿着一件曾經質地優良但是此刻破破爛爛沾滿血跡和污漬的短袖衣服,身上則是大大小小的瘀痕和小傷口。他的頭髮亂糟糟的,鬍子拉渣,神色憔悴,更糟糕的是他的手腳上都戴着鐐銬。這些鐐銬是極具綠皮風格的製品,具體的說,就是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弄出來的鏈條、套子和鎖銬拼湊在一起,至少愛博蘭登腳上的玩意明顯曾經是一根比較粗的狗鏈子。
一句話,這位親王的樣子看起來實在不怎麼樣。當然,艾裡克知道自己此刻的外貌也絕對不會比愛博蘭登好到哪裡去。
“殿下,你……”艾裡克驚問,但是愛博蘭登朝他苦笑了一聲。
“艾裡克,你也被抓來了?我們的軍隊被打敗了嗎?”
“我們沒有被打敗,殿下。”艾裡克的回答讓愛博蘭登的臉色略微出現了一點點的喜悅。“只是一場小挫折。您怎麼……”
“我在戰場上被打倒,等我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已經在這裡,變成一個俘虜了。”愛博蘭登展示了一下他腳上的那根狗鏈子,“然後我發現你來和我作伴了。”
艾裡克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鐐銬。綠皮的鐐銬雖然說粗糙,但是確實相當結實。在缺乏工具的情況下,徒手將其除掉是不太可能的。而且就算他掙脫了,外面還有這個大木頭籠子呢。
艾裡克突然感到一陣昏眩,讓他意識到自己還很虛弱。別說有這麼多東西,哪怕他完全沒有任何束縛,估計也走不了多遠。
“艾裡克,你沒事吧。你在這裡已經躺了兩天了。”
“我沒事。”艾裡克掙扎着回答。然而他的身體依然背叛了他的話,他靠坐在籠子邊上,才能讓自己不至於重新躺下去。頭上劇痛還很強烈,而先前被忽略的身體上的痛楚也開始發作了,一波一波的涌上來。他喉嚨像火燒一樣,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發出呻吟。
什麼東西碰了他的肩頭一下,他睜開眼睛,發現是愛博蘭登遞過來的一個碗。當然,豁口的。不過碗裡卻有他最急迫的東西,水。
“艾裡克,你知道我們爲什麼活下來了嗎?”看着艾裡克喝了水,愛博蘭登問。“綠皮還給了我一些吃的和水,我不懂爲什麼。”
“我也不知道。”艾裡克回答。綠皮和人類之間是壓根沒有任何道德和仁慈之類的話題的。綠皮落在人類手裡肯定難逃一死,但人類落到綠皮手裡只會更糟糕。大部分情況下,綠皮會選擇在很短時間內虐殺俘虜,如果他們胃口好的話甚至可以將俘虜變成晚餐。當然,綠皮的胃口一向都很不錯。
但是看綠皮那副樣子,似乎並不打算近期對他們怎麼樣。否則的話,他們不會給這些馬上要死的俘虜提供食物和水的——別說綠皮了,人類的死囚都是這樣。
“艾裡克,告訴我,自我前往鐵拳城堡之後發生了什麼,你是怎麼被打敗的?”等到艾裡克恢復了一點精力,愛博蘭登問道。
這其實沒什麼可隱瞞的,艾裡克仔細的講述了從軍隊抵達前線開始的一系列過程,重點講述了那場戰鬥。從戰前所擬定的計劃一直到自己判斷失誤,讓騎士們陷入敵陣,並最終遭到綠皮圍殲的過程。在他講述的時候,他注意到親王不止一次的握緊拳頭,捶打着粗大的木頭牢籠。
“可惡……她就這麼想讓我消失嗎……難怪綠皮的攻勢會這麼猛烈,原來她壓根就想讓我去死!甚至我都已經不在了,她還要把東部的騎士……那個賤人!”
“殿下,您這樣說……不太合適……”
“艾裡克,現在還有什麼好說的。那個賤人害死了所有的人……我現在也只能罵那個賤人幾句了。你以爲我們還能活着回去嗎?”
他們兩個停下講話,因爲一陣嘈嘈嚷嚷的聲音正由遠而近,朝着這邊走過來。需要說明一下的是,艾裡克和愛博蘭登的籠子並不是露天擺放,而是被放置在一個極大的帳篷裡。兩個籠子只在這個帳篷裡佔據不大的一塊位置。雖然說這整個帳篷是由各種布料、皮革乃至紙張混合做成的,裡面的擺設同樣粗製濫造,在兩個俘虜眼裡粗陋不堪。但是一個綠皮如果有資格擁有這麼大的一個帳篷,那麼只能說明,他肯定是一個老大。
一羣綠皮走進了帳篷,有地精也有獸人,一路說個不停。兩個人聽不懂綠皮在說什麼(也只有那些爲了追求知識而追求知識的魔法師才懂綠皮語),但是他們能從這羣綠皮的說話的口吻、神態、動作判斷出,正中間那個大個子綠皮獸人是老大。因爲每當他開口說話的時候,其他的綠皮全部乖乖閉嘴,哪怕是是那些聒噪散漫沒大沒小的地精薩滿都會變得畢恭畢敬。
“是那個傢伙……”艾裡克聽見愛博蘭登的嘴裡低聲喃喃自語,雙手握緊了拳頭。而艾裡克自己也辨認出對面這個獸人正是那個在戰場上打倒他的綠皮老大。
綠皮們圍着帳篷中間的桌子吵吵嚷嚷的討論了老半天。而籠子裡的兩個俘虜花了好大的力氣才終於認出桌子中間那張看上去胡塗亂抹的大塊皮革居然是一副地圖。剛纔這羣綠皮正是針對這張地圖討論作戰計劃呢。
“老大,那兩個人類!您打算烤着吃還是生吃?”格拉布殷勤的向老大建議。“我弄到了一個很大的烤肉叉!小塊的吃可以烤,不過要是一次性吃完,那不如點燃籠子去燒他們,這樣味道更好一點。”
“不,暫時不吃他們。”血旗老大回答。關於吃東西方面還真的託綠皮那種懶散隨意的生活作風的福,至今爲止,居然沒有綠皮發現血旗老大在用餐方面的與衆不同之處。
“老大,我可以用魔法把他們烤到七分熟。”一個薩滿提議。“味道一定會很好的。”
“不需要,俺不是要吃他們!”血旗老大頓了頓,“俺要好好的問他們,他們的大頭目究竟在哪裡!然後讓他們帶俺去找他!俺要把人類大頭目的腦袋切下來,插在俺的後背上!”
血旗老大的老大杖確實還空空的。不過在這個方面,綠皮都是很有自尊心,極講究榮譽的。作爲一個戰爭統帥,隨便找個雜碎的腦袋放上去可是絕對不行的。沒有合適的腦袋,那還不如空着呢。比如之前被血旗老大打敗的獵頭老大,那個雜碎的腦袋就沒資格放在老大杖上作爲戰利品。
這個話題就到此結束。實際上也沒有更多的話題了。這幾天血旗老大的軍隊已經進一步壯大——血旗老大連戰連勝的好消息已經傳回了鐵爪山脈,現在一堆堆的綠皮正絡繹不絕的追上來要加入這場偉大的waaaaagh。他們錯過了一個美好的開頭,但是現在再也不願意錯過更多了。
雖然他們當面的舍姆軍隊堅守不戰,但每個綠皮都曉得,血旗老大正在積蓄力量,準備把這些擋路的傢伙統統車飛。在綠皮的營地裡,地精們正熱火朝天的利用戰利品打造新的戰爭工具,把人類的盔甲改造成適合綠皮使用的樣子,獸人們則從還完好的繳獲武器裡到處尋找適合自己的武器。
其他綠皮都離開了,現在只有老大留了下來。老大把帳篷簾門拉上,朝着外面吼了一聲——雖然說聽不懂,但是艾裡克依然能猜出來,這一聲大概是“不許打攪我,否則宰了你們”的意思。
接着,綠皮老大向兩個俘虜走了過來,一路走到籠子跟前。
兩個俘虜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他們面朝看着這個大個子獸人。獸人盯着他們看,他們也仔細的打量着這個獸人老大。
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倒吸一口冷氣。這不是因爲這個獸人長得怪異——這個獸人外貌上真的沒啥特別的,除了個子大一點外,和其他獸人一樣有着綠色的,長滿硬瘤子的皮膚,粗糙頭髮,背略有點駝,低額豬臉,尖耳朵,紅色雙眼,嘴巴外凸,下排犬齒鋒銳的突出,酷似野豬牙——而是因爲這個獸人的眼睛裡閃動着那種沉着平靜的光芒。
衆所周知,獸人脾氣粗魯暴躁,好戰成性,殘忍嗜殺。正常的獸人是不會有這種眼神的。
“你們兩個不用露出這種表情。”血旗老大開口了,用的不是綠皮語,而是人類的語言。“放心好了,我不打算吃掉你們。”
兩個俘虜再次對視一眼——眼前發生的一切已經顛覆了他們的常識。
“你……”良久,愛博蘭登突然喊出了聲。“你不是綠皮!”
突然之間,他伸出手,猛的摸向血旗老大的臉。如果這是幻術之類的魔法的話,這種肌膚之間的直接接觸會立刻將迷惑眼睛的魔法驅除。因爲帶着鐐銬的緣故,他的動作不是很快,但是血旗老大並沒有躲避。
手上傳來的是正常的觸感,確實是綠皮皮膚的那種粗糙堅硬,又帶着一點油膩的感覺。這個傢伙確實是一個綠皮獸人。至少他身上沒有任何迷惑視覺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