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盡頭,出現了洶涌而來的人馬洪流。金戈鐵馬滾滾而來,無邊無際,讓人一瞬間產生了“這麼有這麼多”的驚歎。
敵人的動作看起來很慢,如同青蟲爬過樹葉一樣在大地之上緩慢前進。但是實際上他們抵達城下並沒有花費太長的時間。
湯瑪士邁着威嚴而穩定的步伐在城牆上走過,向每一個士兵打招呼,鼓勵他們的勇氣。當他走到接近城門的位置時候,他看到了艾修魯法特,還有里歐。
“湯瑪士大人……”艾修魯法特迎了上來。“您……”他緊張看了一下四周,最後還是沒有把自己的疑問說出來。
“放心,我很好。”湯瑪士看了了看外面第敵人。艾修魯法特注意到湯瑪士的目光並沒有實際的看向敵人的軍隊,而是在凝視遠方大軍前進所帶起的煙塵。
“整整五萬人……也許不止……但是不會超過七萬人。”湯瑪士的臉上露出不知道是高興還是嘲諷的表情。“帕羅人還真的是下了血本了!”
先抵達城下的是騎兵部隊。因爲地理緣故,帕羅人深受中央七國的影響,其軍隊和斯提吉亞其他國家有所不同。這不僅表現在武器裝備方面,也表現在軍隊編制方面。他們軍隊使用大量的火藥武器,同時也經常把騎士們編組成固定的騎士團。大部分騎士團的騎士擁有的也不是封地,而是一份固定的俸祿。
按照通常的說法,這是因爲要把騎士們從“管理領地”這樣複雜的工作中解脫出來,有更多的時間磨練戰鬥的技藝,強化整體戰鬥實力。不過另外一些看法認爲,這簡直就是把騎士們變成了爲錢賣命的僱傭兵。因爲這樣一來,國土淪喪將對騎士自身不造成任何影響,所以也就不能指望他們在危機時刻能夠奮不顧身的爲國犧牲。
足夠多的歷史事實證明,帕羅的騎士團在和斯提吉亞其他國家的騎士部隊交手時,並無優勢。幸好也並無劣勢。
騎士們頭上飄揚着灰底藍色雙盾旗幟,湯瑪士認出那是帕羅人精銳的藍盾騎士團。這一次帕羅人不僅在數量中下足了本錢,在質量上也不逞多讓。
敵人的騎兵和步兵列好戰陣。但是每個人都知道這只是戰爭的一個序幕,一個不流血的儀式。因爲帕羅人的攻城武器還沒到位,也沒有安置營地。他們今天只是示示威而已。
一名騎手從陣列中衝出來,一直跑到距離城牆很近的位置。那個帕羅人大聲喊叫,要求城裡指揮官出面答話。
湯瑪士從城牆上露出半個頭。
“你就是聖吉恩的湯瑪士伯爵嗎?”
“是我!”湯瑪士大聲回答。
“我們的魯道夫將軍,向你要求決鬥!因爲你過去在戰場上以卑鄙的手段殺害了他的父親。如果你這個聖吉恩的膽小鬼有那麼一絲的榮譽,如果還把自己當做一個騎士,那就出來和魯道夫將軍面對面的一決勝負!他讓我轉告你‘在這裡我擲下我的手套,讓它來證明你有沒有充分的膽量’!”
說完這句話,那個帕羅人就掉頭跑走了。遠方帕羅大軍中,一名騎士衝到陣前。那個騎士穿着金色的甲冑,盾牌和胸甲之上有着巨拳紋章。他縱馬在弓箭射程外來回馳騁,大聲的叫喊着。雖然聽不清他喊什麼,但是傻瓜都明白,他在向城頭挑戰。
而此時在藍盾騎士團的旗幟後方,一個年級大概四五十歲,留着一臉濃密紅鬍子的男人正仔細的觀察前方的動靜。他穿着一套沒有任何紋章圖案的白色盔甲,沒戴頭盔,看起來只是一名普通騎士。不過他身邊的人每一個都在頭盔上插上象徵軍官身份的漂亮羽毛。
“魯道夫將軍,湯瑪士會上這個當嗎?”這個男人身邊的一名騎士問。
“他是個極有榮譽感的人……很可能會上當。對湯瑪士這樣的人來說,行軍佈陣,奇襲設伏之類的戰術都是小把戲罷了。任何人都不要指望和他玩什麼戰爭詭謀,否則就是自找死路。但是這樣簡單的小騙局卻很可能引他上鉤。”這個真正的魯道夫回答道。
“湯瑪士是舊時代最出色的將軍。只可惜現在時代已經不一樣了。現在講究的兵不厭詐,勝利纔是一切!湯瑪士,如果你知道那位穿着我的盔甲,戴着我的紋章的其實不是我本人,而是我們軍隊中最優秀的教練和格鬥大師瓦德,你會怎麼想呢?”他輕聲的自言自語。
“大概你會死不瞑目吧……”
此時,在德瑞克城中,湯瑪士正在大踏步的從城牆之上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他的三個副將緊跟着他,試圖勸說他回心轉意。
“湯瑪士大人。別理會他們的挑戰。”
“不,他們正用騎士的榮譽向我挑戰。我雖然身爲大軍統帥,但是我也是一名騎士……”
“但是湯瑪士大人,您已經這把年紀,還身體……他們是故意的。那個魯道夫今年不過四十多歲。他向年過八十的您挑戰,擺明就是不安好心,根本沒有什麼公平可言!不用理會那個白癡,就讓那蠢貨來回奔跑叫囂,直跑到馬瘸腿吧。對我們沒害處。”
“大大有害,”湯瑪士回答。“兩軍相遇,並非單靠劍與矛,艾修魯法特,還有士氣,總有一邊會先崩潰逃竄,而另一邊支撐到最後。魯道夫此舉在自己人心中築起勇氣,朝我軍部隊播下懷疑的種子。他一定是認定我不敢出戰!”
“湯瑪士大人,若您不幸戰敗……”
“懼怕戰鬥便無法獲勝,里歐。”
“我根本沒討論戰鬥的問題……我只是勸您不要平白無故地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
“里歐,我不是平白無故,這是爲了榮譽。從我們披上盔甲走上戰場的時候,我們本來就有這樣的覺悟了……如果我有三長兩短,艾修魯法特,由你接替指揮。要知道在戰場上,副將的重要職責之一就是在主將陣亡後接替他的位置。”
說話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下城牆,並且向前走了很長一段路。
里歐看了看兩個同伴。“我們必須有一個人在城牆上負責指揮。就算知道帕羅人現在不會攻城也一樣。”
“我去吧。”威廉戴利回答。“你們一定要說服湯瑪士大人別犯這種傻。”
言畢,他就急匆匆的跑回城牆上。
“湯瑪士大人……”艾修魯法特和里歐再次追上去,但是他們剛一開口就被湯瑪士呵斥回來。
“不要再說了!艾修魯法特、里歐。只要我還是一個騎士,只要我還能動,我就不能對這種挑戰視若無睹!”
艾修魯法特咬了咬嘴脣。他突然停下腳步,一把拉住里歐。“里歐,這裡交給我吧,你也回城牆上去。放心,我會把一切搞定的。”說完,他丟下里歐,匆匆的追上湯瑪士。
“艾修魯法特,我說過你不要再勸了!”湯瑪士轉進走廊,前面已經是他的房間。那裡是他的會議室和私人起居室。他的盔甲就在裡面。
“湯瑪士大人,既然你意已決,那麼至少讓我幫您穿上盔甲。”艾修魯法特說道。
湯瑪士走進房間,艾修魯法特也跟了進來,順手關上了門。湯瑪士走到牀邊,他的盔甲就掛着在那裡。那是非常精良的特製盔甲,他的飛蛇紋章精緻的刻畫在胸甲之上。
艾修魯法特突然從跨前一步,在湯瑪士伸手拿盔甲的時候,用手掌猛擊在他的脖子上。
老人的身體震了一下,然後無力的癱軟下去。艾修魯法特及時扶住湯瑪士,把他平穩的安置在牀上。
“湯瑪士大人,無論如何,我都不能看着您去死!”艾修魯法特貼在老人的耳邊,輕聲解釋。“對我來說,哪怕是騎士的榮譽,也比不上您的重要!”
他迅速脫掉自己身上血龍紋章的盔甲,換上了湯瑪士飛蛇紋章的盔甲。
一小段時間以後,“湯瑪士”穿着他的全套武裝,騎乘着駿馬出現在城門口的位置。而此時在這裡把守的城門的正是里歐。
“城頭的注意點,把小門打開!放下吊橋!”里歐一邊下令一邊殷勤的跑到湯瑪士的馬前。“湯瑪士大人,預祝您旗開得勝!”他很大聲的說道。
“艾修魯法特,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做。放心好了,這裡就交給我,不會讓其他人發現的。”就在城門打開時候,他用輕而且很快的聲音向着馬背上穿着湯瑪士飛蛇盔甲的人說道。
“請務必小心!”在“湯瑪士”縱馬衝出去之後,里歐在後面大聲的喊道。
就在城牆之下,兩軍將士數萬雙眼睛面前,聖吉恩遠征軍統帥湯瑪士單騎衝出城門,直撲前方挑戰的帕羅軍大將魯道夫。
兩名將軍都全副武裝,手持長槍。各自的盔甲和盾牌上刻畫着各自的紋章。頓時,城頭城下,雙方將士歡聲雷動,爲各自的將軍打氣加油。
魯道夫看上去壓根不曾預料到對方會接受這種單打獨鬥的挑戰。因爲湯瑪士衝出城門的時候,他正處在一個凹地上。他想搶佔高位,但是卻已經來不及了,湯瑪士疾馳而來,長槍對準了他的胸口。他別無選擇,只能策馬衝鋒,同時也將長槍瞄準對方。
兩人以閃電的速度向前飛馳,帶着雷霆萬鈞之勢撞擊在一起。結果看起來是相同的,兩支長槍都撞在對方的盾牌上,碎成了幾段。而盾牌的下場一點也不比長槍好——一張盾牌變了形,扭成了怪異的模樣,另外一張則被打碎了一半。
這時彷彿兩個騎士都倒下了,因爲衝擊的力量那麼大,使兩人的馬都倒退幾步,直立了起來。但他們憑熟練的技術,依靠繮繩和踢馬刺的作用,控制住了馬。
歡呼聲再一次響起,觀戰的兩軍士兵們都使出了全力高喊,聽起來簡直讓天地都爲之震動。在這歡呼聲中,兩位將軍各自丟下了已經無用的盾牌和長槍,轉而拔出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