檳榔嶼位於馬來西亞北部,馬六甲海峽北海口,檳城是檳榔嶼的首府。1786年,馬來亞吉打蘇丹把檳榔嶼割讓給英國,1819年英國人侵略新加坡,1824年的《英荷條約》,馬六甲被移交給英國人,這三個海峽殖民地開始了它們歷史的英國統治時期。長期的殖民統治使當地深受西方思想文化的影響,也影響到旅居當地的華僑華人。
從1786年檳榔嶼開埠以來,華僑華人就積極參加該島的開發建設。隨着檳榔嶼的繁榮發展,華僑華人人數越來越多,1902年的華人戶口調查中合計二十四萬多名。由於華僑華人人口的增多,各類華僑社團如嘉應會館、廣東暨汀州會館、汀州會館、瓊州會館、平章會館(閩粵華人聯合會館)等會館相繼成立。各類宗親組織如:邱、謝、林、陳、王、伍、樑等姓氏的宗祠家廟及“五福書院”、“南華書院”等華文學校也在同時期陸續設置。
與此同時,華人工商業也得到迅速發展,清朝末期計有輪船公司八家,機器粉廠八家,雜貨店七十六間,零售菸酒及洋貨行業各有五十間,等等。蓬勃發展的華僑社會,爲陳文強計劃在檳榔嶼宣傳革命思想,發動革命奠定了羣衆基礎和經濟基礎。
《革命軍》一出,即以高昂的革命激情,把長期蘊蓄在人民羣衆心中的階級仇、民族恨,無所顧忌地呼喊出來,它旗幟鮮明、大膽潑辣地“勸動天下造反”,猶如一聲春雷,炸開了萬馬齊喑的中國大地,不僅在國內受到廣泛的歡迎,而且華僑也極爲喜歡,其開導華僑風氣,爲力甚大。
而《革命軍》的作者鄒容一到檳城,消息便迅速傳開,很多華僑都趕到剛剛創刊的《光華日報》報社,以一睹這位革命軍中馬前卒的風采。
其中尤以檳榔嶼閩商吳世榮、黃金慶等最爲熱情,誠摯邀請鄒容至小蘭亭俱樂部演講宣傳。而鄒容充滿激請、富有感染力的講演,深深地感動了吳世榮、黃金慶及在場的社友陳新政、邱明昶等。
早在1896年,當地華僑林華謙、黃金慶等便創設了《檳城新報》,其中大多宣傳保皇立憲主張。黃金慶還開了一家“維新書店”,取義戊戌維新之意。鄒容到達檳榔嶼宣傳民主革命後,黃金慶改弦更張,力主《檳城新報》改變其保皇立場,宣傳民主、民族革命的思想,但未獲得成功,便憤然退出該報,而與鄒容等洽談注資入股於《光華報》。
當時,康梁保皇派的力量還是很大的,當然,這也與海外華僑們的心理有關。保皇派不僅將光緒塑造成千古名君,並且把改良和革命混淆起來。更有誘惑力的是他們還帶着很多清朝官員穿戴的袍褂靴帽,在華僑中賣官騖爵。
凡是三品官以下的爵位,他們都有權封贈。封贈官階的大小,按你捐款的多寡來決定。很多華僑中的上層都參加了保皇黨,他們出錢參加保皇黨的目的有兩個:一個是希望有朝一日,保皇黨在清朝掌握了大權,能夠得到一官半職;一個是將來回國探親時,可以穿起官袍頂戴,炫耀鄉里。
而且,有些華僑雖然對復興會的主張不表示反對,但思想上有顧慮,不敢出來支持,覺得清朝腐敗雖然應該打倒,但推翻清朝這件事總是大逆不道,是“造反”,要是清朝打不倒,將來回到祖國,難免有性命之憂。
相對於華僑上層的顧慮重重,下層華僑則沒有什麼顧忌,自身所受到的苦難經歷,使他們更有改變現狀的迫切性。特別是年輕人,思想比較激進,也就更偏向於革命。
而爲了行事方便,雖然《光華報》宣傳並鼓吹復興會的革命理論和思想,卻並不以機關報的形式示之於人,而是具有商業與中立性質,在起初的一個月內也沒有立刻開始招收會員。但成立了檳城閱書報社,以吸引越來越多的志同道合者,把它作爲復興會的外圍組織,一樣得到了壯大發展。
“在星加坡,一些華僑大商,穿起滿清的官服,得意洋洋地拍照片呢!”黃金慶有些鄙視地搖頭。
“所以纔要廣爲宣傳革命,報刊是‘輿論之母’,人羣有先覺者,有後覺者。先覺者必須掖進後覺,一起前進。”鄒容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改良派的報刊雜誌當時雖然很多,有時也是一副慷慨陳詞的面孔,說得天花亂墜,但不能切中時弊,沒有遠大目光和卓越見識,早晚會被人們識破其真面目。”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讀書研究和深入思考,再有與陳文強的書信交流,成爲復興會會的鄒容比以前沉穩了許多,雖然在演講時爲了感染觀衆,情緒是激情四射,但在考慮問題時,已經少了很多衝動激憤。
吳世榮卻有些氣憤,哼了一聲,說道:“這羣奴性難改的東西,可是蠱惑了不少人。對滿清還存有幻想,還不是顧及自己的身家。”
作爲檳榔嶼第三代華人的吳世榮,祖籍福建海澄。他約二十一歲時,從父親手中繼承了大筆遺產,與黃金慶性情相近,極具有俠義心腸,扶危濟困,受人稱讚。鄒容年輕,又有激情,演說時很有感染力,吳世榮深喜之,並受其革命學說的影響,不僅利用自己的聲望,主動擔任了檳城閱書報社社長,還表示願以萬貫家財爲革命事業排憂解難。
“象吳先生、黃先生這樣憂國憂民的豪富,並肯毀家紓難的,還是少了。”鄒容慨嘆道:“倒是些普通民衆的慷慨支持,更令餘感動。”
“你說的是林振正吧!”黃金慶點了點頭,說道:“這個人心直豪爽,認準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回。”
“還有很多象他一樣的華僑。”鄒容點了點頭,說道:“本身便不富裕,卻再三表示要捐出血汗錢來支持革命。爲了不使他們的積極性受挫,也讓吳、黃兩位先生能更有目的,更名正言順地爲革命奔走,我向上級做了請示。”
上級?黃金慶和吳世榮臉色一正,雖然早有預感,鄒容等人背後有資金和理論支持,但鄒容一直不說,兩人也不好追問。現在,鄒容要把話挑明,顯然是對他們真正地信任了。
“沒錯,就是復興會。”鄒容向吳、黃二位拱了拱手,歉意地說道:“組織的計劃,並規定我不可輕易泄露,可不是不信任二位。對於二位的革命熱情,我是萬分欽佩的。”
“家有家法,門有門規。復興會如此審慎,可見組織嚴密,非一般團體可比。”黃金慶不以爲意地擺了擺手,“鄒老弟無須抱歉。”
“是啊!”吳世榮點了點頭,說道:“日久見人心嘛,又是組織上的規定,我等豈有怨言。”
鄒容笑着連連點頭,然後正容說道:“上級的批准應該沒有問題,在檳城將成立南洋第一個復興會分部,將招收會員,從而聚積力量。同時,也使目標更明確,工作更具體,大家的積極性也會更高。”
“名正言順,那就更好辦了。”吳世榮有些興奮,眼中熠熠放光,“從檳城開始,向馬來亞各埠擴展,再向整個南洋發展,與那些保皇黨爭一短長。”
“雖然不容易,但張明旗幟,再圖發展,確實避免了華僑思想上的混淆。”黃金慶也表示贊同,“很多華僑心向革命,卻沒有一個象樣的革命團體來組織、引導,實在是一個弊端。”
“我向上級的報告中,已經推薦二位擔任檳城復興會的正副會長。”鄒容說道:“論在此地的人望和名聲,再挑不出比二位更合適的了,還望二位不要推辭。”
“黃兄爲正,我願爲副。”吳世榮搶先說道:“另外,我的瑞福國別墅可捐與組織,作爲聚集、會議之所。”
“應該吳兄爲正纔對。”黃金慶謙遜地推辭,“我力薄才弱,實在是難當會長之職。”
“二位先生不必爭了。”鄒容笑道:“二位如此謙讓,我倒覺得誰正誰副是小事,二位肯定能精誠團結,使檳城復興會得到迅猛發展。另外……”
有人進來通報,打斷了鄒容的話,也讓他有些疑惑。徐壯師,很陌生的名字,不知道前來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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