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受委屈了,陳某在此先行賠罪。,”陳文強擺了擺手,示意兩個保鏢兼押送先行退下,他坐在徐世昌面前,親自倒了杯茶遞過去。
不知道徐世昌是被綁架來的,還是被威脅而來,反正是一肚子氣。他哼了一聲,側轉臉,不說話。
“國家現在正處於十字路口,外部形勢又是如此惡劣,行差走錯便陷國家於分裂或動亂。”陳文強娓娓說道:“文強不得已,才請徐先生前來爲國家出力,爲萬民謀福。方式有些不妥,徐先生大人大量,亦當體諒理解。餘最敬佩的是徐大人的愛國熱情,必示人以不可攻,而後人不攻;必示人以不可欺,然後人不欺,此話正與文強相合”
東北三省爲清朝之發祥地,因而具有特殊的重要性;至清末,在徐世昌上任時,東三省在十年之內連遭俄國、日本兩強三次大洗劫,國土大片淪喪,幾乎成了兩強的殖民地,民辦凋殘,瘡痍滿目。徐世昌赴任東北後進行了全面考察,並要求對症下藥,提出解決方案。
徐世昌首先針對其不治之原因“以治兵之職,而轄管理民事之官,所務不同,利害亦異,隔閡既甚,牽制斯多,其終乃無一利之能興,無一弊之不出”實行政治體制改革,確立總督一人負責制。“舉三省全部應辦之事悉以委之”,“以一人之力總集羣策,復以全國之力傾助車隅之地”。設行省公署。所屬各司與督撫一起共同辦公,簡化辦事手續,提高工作效率。從而建立起高效率決策機構和運行機制,同時也適應了推行清末新政的要求。
他還強調值此非常之地、非常之時,非改革無以圖存。爲懲治、更新吏治,徐世昌還推行了一系列具體政策,付諸實施。與此同時,他還大力招賢,尤其重用具有真才實學的留學歸國人才。並向全國招攬第一流的時務人才,使東北三省“一隅之地,人才濟濟”;對貪官污吏則嚴厲打擊。殺一儆百。上任數月,即查清並處理案犯數十起。
徐世昌在上任後堅持外交方針,一是“以保衛主權爲第一急務”;二是“在具體交涉時,爲了在主要問題上達到我們的目的。在次要問題上讓步也許會復得必要”。同時。對日本明目張膽的侵略行徑予以堅決反擊,在衛護領土主權等原則問題上據理力爭,寸土不讓。
一九零七年,日人在圖門至六道溝九十餘里釘立木樁,暗將我國領土劃入韓界韓界爲日侵佔,徐世昌令藍天蔚帶人連夜拔去,並記上華名裡數,釘立標識。使日人目瞪口呆,有效地遏制了日本蠶食中國邊境領土的陰謀及“滿洲政策”的推行。在與沙俄侵略方針所進行的針鋒相對的鬥爭中。徐世昌同樣取得了“已無餘憾,爲之欣慰”的結果。
徐世昌在東北實施近代化建設,使東北開改革之先河,在推進全國近代化進程方面,確實功莫大焉。而且,徐世昌督東北僅兩年,滿洲面貌煥然一新。在奉天今瀋陽,馬路、電燈、軍警無不備具,街市煥然一新,乃宿公署,儼然歐式。世人稱東北三省新政爲“徐世昌新政”,徐世昌亦爲此而自豪。
聽着陳文強如數家珍般將自己最爲自豪的事蹟一一講述出來,徐世昌臉色稍霽,心中驚訝,卻還是沒有說話,揣度着陳文強說這番話的意思,以及強請他來的目的。
“國家儘快穩定,則外敵無可趁之機。”陳文強一番讚歎後,繼續說道:“然樹欲靜而風不止,清廷完了,可還有很多不甘心的遺老遺少、滿清親貴做着復辟的美夢,肅親王善耆便是其中之一”說着,他把幾份情報遞給了徐世昌。
清帝退位之後,善耆賊心不死,決定學申包胥哭秦廷救楚國的典故,聯絡了一些與其相同的傢伙,一些人至關外聯絡,他則去找日本人,挽救被掃進歷史塵埃的滿清王朝。
善耆是宗社黨人,宗社黨是反對清帝退位的中堅力量。曾經做過警察頭子的善耆,警惕性當然很高,知道單憑自己的力量是無法逃出被北洋軍控制的北京的。但他覺得還是有辦法的,那便是與日本人川島浪速是結拜兄弟,找日本人幫助逃離北京。
而川島浪速的計劃是在中國東北即滿洲擁立肅親王,同時使蒙古的喀喇沁王或巴林王舉兵,建立一個日本控制下的滿蒙王國。而小日本早已覬覦我國東北。日俄戰爭後,日本政府和軍部都積極採取維護和擴大在滿蒙權益的政策,策略之一就是使滿蒙脫離中國“**”,置於日本勢力控制之下。川島浪速要發起的滿立運動,恰恰符合日本政府和軍部的意圖,因而受到參謀本部的支持。
而善耆與川島浪速的接觸,再加上川島浪速頻繁出入日本使館,引起了在北方潛伏人員的注意。鑑於有日本人蔘與其中,他們不敢擅專,直接拍發電報向陳文強進行請示。
陳文強本來對此事並不太在意,可川島浪速這個名字讓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最讓他記憶深刻的便是川島芳子這個在歷史上大名鼎鼎的日本女特務。
於是,北方潛伏人員接到的電報上便有了殺氣騰騰的指示:僞裝土匪,如善耆及其家人在日本人協助下逃出京城,則必往旅順、大連,可在路上攔劫盡殺之。行動果決,不留後患。對有異動的滿族親貴,也進行嚴密監視,入東北者殺無赦。
徐世昌看過情報,對後面觸目驚心的必殺令也倒吸了口冷氣。好半晌,他長嘆一聲,緩緩說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賣子,該殺”陳文強冷笑一聲。又緩和了語氣,說道:“暗殺,我本不屑爲之。何況國事待定,我也不想開此先例。但有些傢伙,不殺實在是不行,於國於民有利者,手段嘛。倒在其次。徐先生,你以爲如何”
徐世昌眨着眼睛想了想,說道:“於國於民有利這個判斷的標準不好確定吧”
“呵呵。還要強調一下,是敵人,而不是政敵。”陳文強微微一笑,說道:“政見不和現代政治社會中是很常見的。哪能用暴力手段解決呢便說袁大頭吧。暗殺管不管用呢,能不能成功呢我考慮的不是這個,而是不用。”
徐世昌暗自鬆了口氣,暗殺令人生畏,確實如此。他看着陳文強,若有所思地問道:“陳先生,你請徐某來所爲何事可是和談不順,需要徐某做一做項城的工作。”
“和談明日開始。順不順的,從表面上豈能看得出來。”陳文強沉聲說道:“有的人口是心非。反覆無常,令我大失所望。看來,以前我是錯了,南方臨時政府也是錯了。若將國家託付此人,暫時能夠穩定,但更大的動亂卻在後面。與其如此,倒不如現在費點事,卻能保證長治久安。”
“環顧宇內,人才無出袁項城右者。”徐世昌聽出話頭不對,趕忙替袁世凱說話,“和談尚未正式開始,陳先生怎就做出結論,欲使和談破裂。”
“他不行,頭腦陳舊,治政辦法老套,還是封建傳統的那些手段。”陳文強輕輕搖了搖頭,轉而岔開話題,說道:“徐先生,此番請您前來,是想與您探討一下東北三省的建設,以及如何抵制日俄侵佔。您在東北經營有方,陳某是誠心請教的。”
徐世昌去東北任職之初,東北三省財政困窘,入不敷出。他按照以興辦實業爲中心,與列強進行商戰,富省、強兵、禦侮的思路,政弦更張,推行新財政政策。
比如設立銀行,多開商埠,聘用洋員,引進外資,但不設租界,確保主權。在農業方面,鼓勵利用“地勢廣衍、土脈膏腴、雨量充足”之優越自然條件,發展糧食畜牧業。
徐氏赴東北之前,當地因氣候偏寒,農民尚不知種植小麥。經過考察,徐世昌積極倡導種麥,並向種植者提供國內及日、美良種,復“首弛糧食出口之禁”。“三年之後,東北遍地皆麥,自給而外,兼資運營。至今三省之民奉公徐氏爲麥之先農”。他還從澳洲引進良種羊和拖拉機,對促進東北農牧業近代化的進程起了重要作用。至於清剿土匪、移民屯墾,籌邊安民,修鐵路,通電話,也都是功德無量之舉。
雖然陳文強把話題轉到了徐世昌最爲自豪的事情上,但徐世昌卻心不在焉,始終在琢磨着陳文強話中的深意。出於和袁世凱的親密關係,他自然希望能由袁來組織政府。
陳文強卻彷彿剛纔沒說過什麼似的,與徐世昌談得融洽。發展工商、實業,本也是他的強項,眼光和魄力又比徐世昌更遠大,對徐氏新政給予肯定的同時,有很多見解和政策,更令徐氏感到欽佩。
“陳先生洋務嫺熟,徐某早有耳聞,今日敘談,方知盛名無虛。”徐世昌半是恭維,半是中斷地拱了拱手,重新把話題拉到和談上,“東北開發勢在必行,方能抵擋日俄侵略。然國事不定,國家不穩,這些政策措施實現也難。南北和解,結束內戰,此乃國民之願,亦是國家之福。和談爲萬衆矚目,縱有分歧,難道就真的不能彌合,陳先生萬不可輕言放棄。”
“我也希望能彌合分歧。”陳文強停頓了一下,突然問道:“徐先生,您認爲清廷是亡於革命,還是亡於自身腐朽;滿清時,貪官污吏遍地;新政府的工作,是不是應該從整頓吏治開始沒有相對廉潔高效的政府機構,新政或者說是惠政能夠貫徹實施嗎,能夠不變成苛待百姓的惡政嗎”
徐世昌想了一會兒,模棱兩可地說道:“清廷自身有毛病,革命是外部力量。兩者都有吧”
“我們推翻清廷,是要結束、獨裁的封建時代,是要終結腐朽、無能的政府。”陳文強並不反駁,緩緩說道:“革命的成功不僅是清帝的退位,還包括建立一個高效、廉潔、民主的新政府。袁世凱能夠勝任政府首腦嗎我覺得他不行。因爲他還停留在北洋的小圈子裡,沒有放眼全國,沒有把自己放在國家元首的位置上,沒有一顆公心。”
“我,不太明白。”徐世昌皺起了眉頭。
“徐先生治理東北時,大力招賢,尤其重用具有真才實學之人,並向全國招攬一流時務人才,方使東北三省人才濟濟。”陳文強微微一笑,解釋道:“當時徐先生重用之人可有地域之分,唯纔是舉令人欽佩。而且,爲清吏治,徐先生對貪官污吏嚴厲打擊,又可曾顧念情面,縱容包庇”
顧及情面之事是肯定有的,但陳文強卻不說,只講徐世昌的功績。而徐世昌是何等人,立刻明白了陳文強話中之意。
“袁世凱以北洋起家,以北洋爲基,視北洋舊人爲親信,哪管其才略、品德”陳文強把話說得更加明白清楚,“任人唯親是可以想見的事情,澄清吏治呢,也定是厚此薄彼,打壓異己、包庇親舊。徐先生,你也不用替袁某人說話,你也知道袁某人便是的這般的傳統權謀思想。”
徐世昌搖頭反駁道:“事未發生,陳先生不可先以惡意揣度。袁項城才略兼具,目光豈能如此短淺如能擔任大總統,自然是由北及南,從全國着眼,脫出北洋之舊窠。”
陳文強嘿嘿一笑,也不想多辯,而是轉到了東北,希望徐世昌能再度出山,繼續建設開發東北三省。
東北的局勢現在如何呢復興會難道沒有派人在東北活動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別人或許把東北當作滿州,甚至孫s也曾給滿清親貴寫過信,建議他們敦促清廷讓國,舉族返東北,自立帝國。但宋復華、陳文強等復興會高層卻一直關注着這塊遍地是寶的黑土,因爲東北形勢最爲複雜,日、俄勢力最大,最是難以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