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正峰和七彩辭別五叔、小五,向天字四號監走去,這座大牢分爲天、地、玄、黃四個監區,玄黃兩個監區關押的都是一些普通犯人,偷雞摸狗,打架鬥毆的。
地監區關押的是一些平民重刑犯,都是等着殺頭,等着流放的。天監區關押的犯人不是公族、世族就是官吏,還有就是涉及到一些大案要案的罪犯,所以天監區的守衛是最森嚴的。
石正峰和七彩拿着五叔的手書,一路上暢通無阻,過了重重守衛,到了天監區,找到了四號監。
天監區修建在地下,暗無天日,只是在走廊裡亮着一點火光,藉着火光那點微弱的光亮,七彩向牢房裡望去,看見胡大勇披頭散髮、衣衫襤褸地坐在地上,身上滿是傷痕,體無完膚,新傷套舊傷,傷口結痂,和衣服都黏在了一起。
看着父親這副樣子,七彩心如刀絞,張着嘴巴想呼喊父親,石正峰急忙捂住了七彩的嘴巴,低聲叫道:“別衝動,這裡是大牢。”
七彩忍着悲痛,捂住了嘴巴,眼淚簌簌流淌,石正峰扒着牢房的欄杆,叫了幾聲:“胡叔,胡叔,胡叔......”
石正峰連叫了十幾聲,胡大勇才緩緩地擡起頭,看了石正峰一眼,說道:“你們給我個痛快吧,我沒有害君上,殺了我我也不會承認的。”
牢房裡光線昏暗,石正峰又穿着獄卒的衣服,胡大勇把石正峰當做了獄卒。
石正峰低聲叫道:“胡叔,是我,正峰啊。”
胡大勇呆愣了一下,撥開披散在眼前的頭髮,仔細看了看,驚叫一聲:“正峰!”
石正峰把食指壓在嘴脣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說道:“胡叔,我和七彩來看望你。”
石正峰側身退到了一邊,七彩上前隔着欄杆與胡大勇對視了一眼,七彩忍不住又哭泣起來。
胡大勇起身走到了欄杆邊,伸手去撫摸七彩,說道:“七彩,別哭了,我沒事。”
胡大勇裝出一副很輕鬆的樣子,但是七彩看了看胡大勇的手指、胳膊,哭得更加厲害了,胡大勇的手指、胳膊全都爛了,可想而知,這幾天他在大牢裡都受到了什麼樣的虐待。
“那個什麼五叔,看着挺仁義的,心怎麼這麼黑,下這樣的毒手!”七彩氣憤地叫着。
石正峰說:“你誤會五叔了,五叔雖然是司獄,但是胡叔這件案子事關重大,審案的都是賈純儒派來的人,五叔根本就插不上手。”
七彩咬了咬嘴脣,心裡像堵了一塊大石頭似的,喘不上氣來,胡大勇問石正峰,你們是怎麼進來的,石正峰就把五叔是如何幫助他們的事說了一遍。
七彩看着胡大勇傷痕累累的樣子,心疼,她想砸開牢房,把胡大勇帶出去。
胡大勇說:“不行,司獄大人幫你們,讓你們進了牢房看望我,如果我跟着你們跑了,那司獄大人怎麼辦?賈純儒一定不會放過他的,這種事不能做。”
胡大勇是正直的人,不想因爲自己連累別人。
石正峰說:“胡叔,君上是曹國人指使賈純儒投毒,毒害的,你放心,我們一定會還你一個清白,把你救出去。”
胡大勇雖然關在大牢裡,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但是他明白自己的處境,他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苦澀的微笑,說:“正峰,我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七彩,你和七彩相處這麼長時間,情真意切,我要你答應我,以後一定要照顧好七彩。”
聽了胡大勇的話,石正峰心裡酸酸的不是滋味,胡大勇這是在交待遺言。
七彩在旁邊叫了起來,“爹,我不要正峰照顧我,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七彩的眼淚像斷線的珍珠,流個不停,胡大勇伸出手掌,爲七彩拭去眼淚,心裡也是一陣陣發痛,“七彩,別任性了,聽爹的話,這麼多年,爹沒怎麼關心你照顧你,虧欠你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你以後要跟着正峰好好生活。”
胡大勇又擡頭看了看石正峰,“正峰,你的品性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重情重義,值得我把七彩託付給你,你一定不要辜負我。”
七彩握着胡大勇的手,哭得涕淚漣漣,看着這生離死別的場面,石頭人都要落淚,石正峰雙眼紅潤,朝胡大勇點了點頭,“胡叔,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七彩的。”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胡大勇露出了微笑,把七彩託付給了石正峰,他就沒有什麼牽掛了,人生啊,來來去去,忙忙碌碌,一場夢啊。
石正峰、七彩還要和胡大勇說些什麼,遠處,天字監區的牢門打開了,傳來了五叔的聲音,“快去準備準備,一會兒就要封閉大牢了!”
五叔的聲音很響亮,是在暗示石正峰和七彩,石正峰和七彩在昏暗的牢房裡,隱隱約約看見有幾個人走了過來,這幾個人不像是獄卒,石正峰連忙拉着七彩的手,躲到了角落裡。
走進天字監區的是幾個身披黑斗篷的人,他們把斗篷蓋在腦袋上,整張臉都隱沒在黑暗中。
由於牢房裡光線昏暗,這幾個人並沒有發現石正峰和七彩,徑直從石正峰和七彩的面前走過,來到了一扇牢門前,牢門後面關着一個人。
石正峰和七彩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絞盡腦汁,想來想去,總算是想起來了,這不是大總管孫可望嗎,幾天不見,瘦了。
孫可望在大牢的日子也不好過,和胡大勇差不多,披頭散髮,衣衫襤褸,一身肥肉也掉了不少,只是身上的傷痕沒有胡大勇那麼多。
孫可望可是養尊處優的人物,細皮嫩肉的,從來沒吃過什麼苦,受過什麼累,把他關在大牢裡,不打他不罵他,他就受不了了,連自殺的心思都有了。
不過孫可望也就是想一想,真讓他自殺,他還沒那個勇氣,只能生不如死地在牢房裡煎熬着。
幾個披着黑斗篷的人站到了孫可望的牢房前,孫可望一下子跳了起來,撲到了牢門前,可憐巴巴地叫着,“求求你了,放我出去吧,放我出去吧,我有錢,有的是錢,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那幾個人掀開了黑斗篷,露出了真面目,孫可望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狂喜,“是丞相派你們來的吧?太好了,快帶我出去吧,這幾天待在這鬼地方我都快瘋了。”
那幾個披着黑斗篷的人是賈純儒的手下,爲首的人正是賈純武。賈純武在鬼泣澤兵敗之後,害怕受到懲罰,一直躲在丞相府裡不敢見人。
現在,夏侯玄德死了,賈純武這樣的醜類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出來曬太陽了。
賈純武拿出鑰匙打開牢門,看了看孫可望,冷冷地說:“大總管,你爲丞相殺了夏侯玄德,丞相不會忘記你的。”
孫可望咧着嘴巴笑了,說道:“能爲丞相效勞那是我的榮幸,爲了丞相,我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孫可望美滋滋地表着忠心,就是他在夏侯玄德喝的肉湯裡下了毒。
賈純武說:“丞相不用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只叫你閉上嘴巴就可以了。”
孫可望笑容可掬,“丞相放心,害死夏侯玄德這件事,我會爛在肚子裡,一輩子也不會對別人說的。”
賈純武搖了搖頭,說:“丞相不是這個意思,丞相的意思是叫你永遠閉上嘴巴。”
孫可望總算是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變了臉色,問道:“什麼意思?”
賈純武也不答話,拿出一條繩子勒住了孫可望的脖子,孫可望掙扎起來,一張臉都脹成了豬肝的顏色,張着嘴巴,一句話也喊不出來。
孫可望伸出手掌要抓撓賈純武,賈純武身邊的幾個人上前摁住了孫可望,孫可望空長一身肥肉,卻沒有多少力氣,被賈純武他們幾個人摁得死死的。
過了一會兒,賈純武松開了手,孫可望身子癱軟,滑倒在地。賈純武帶着隨從們披上了斗篷,悄無聲息地走出了牢房。
石正峰和七彩從角落裡走出來,跑過去看了看,孫可望面色青紫,吐着舌頭,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石正峰嘆了一口氣,說:“賈純儒這是殺人滅口啊。”
這時,遠處的牢門又響了,石正峰和七彩扭頭一看,五叔走了過來。
五叔對石正峰說:“石大人,時候不早了,該走了。”
石正峰面色凝重,說道:“好,五叔,我們去和胡叔告個別就走。”
五叔轉身走了,石正峰和七彩又來到了胡大勇的牢房前,這可能是最後一面了,石正峰、七彩想和胡大勇說些什麼,喉嚨卻被悲痛堵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胡大勇面帶微笑,說道:“你們走吧,我挺好的,不用你們牽掛。”
七彩抓着欄杆,跪在了胡大勇的面前,泣不成聲。過了一會兒,五叔又過來催促,石正峰只得拉起七彩,和七彩走出了天字監區。
七彩最後望了胡大勇一眼,胡大勇微笑的樣子深深地烙在了七彩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