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視線移向一旁的御景,她對我倨傲一笑,然後又垂下眼睫,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狀。我氣極,伸手便指向她,朝緋彌吼道:“明明是她……”
——啪!
隨着臉上一陣劇痛,眼前突然一片空白,臉被打偏到一邊,火辣辣的疼,我蹌踉着後退幾步,穩住身型,慢慢轉過頭,茫然地看着地面眨了眨眼。
衣襟突然被他揪住,我聽到他氣急敗壞的吼聲:“她一直跟我在一起!!”
我擡眼與他對視,毫不示弱地跟他對吼:“她一直跟你一起?晚上你也一直跟她在一起?!”
“你認爲你現在還有資格吃她的醋?!”
我怒極反笑:“我吃醋?我吃她的醋?緋彌,你可以再搞笑一點麼?”
“不要岔開話題!我是問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很多事情我都能忍,即使他廢了我的靈力我也這麼忍過來了,可現在我突然覺得有些忍不下去了。
我使勁全身力氣推開他:“我再說一次,我沒有!”
他被我推得後退一步,穩住身型皺眉向我逼近:“你口口聲聲說你沒有,那麼萬妖之王勝蚩,你可否解釋一下,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萬妖之王……
如此疏離的語氣。也許,我們之間,真的已經走到了盡頭。
我看着他,愣了好久,笑了:“緋彌,現在的你,讓我感覺心寒。早知道這樣,我情願那天……”
“你不要答非所問!你非要我把事實擺在你面前你才肯承認麼?”
“事實?什麼是事實?事實就是你寧願相信你身後那個女人也不肯相信我!”
我被他逼得一步步退到牆邊。
他隻手撐着牆,眯眼向我湊近:“我只相信我親眼看到的!”
“親眼看到?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奸了峙尤再殺了他?!”
他沒有說話,伸手在我面前凌空畫了一個圈,圈中的景象慢慢顯現。
躺在牀上的金髮男子**身子,已經奄奄一息。他身下的牀單上有大片大片的血跡暈染開來,而在他身上肆虐的人,一頭白髮,一身雪衣,可謂完美的側臉線條,一雙冰藍色的眸,此時卻冰冷得幾乎能凝固世間萬物。
我吃驚地看着鏡中的景象,突然好像有些明白過來了。
憑御景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改變幻鏡中的景象,而能做到的,只有天帝。
“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我深吸一口氣,突然覺得有些無力。
“你既然已經決定相信她,又何必再問我?”
“我是問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沒有做過,何來爲什麼?而且你根本就沒有打算相信我,你只不過是想從我口中得到一個在你心中已經肯定的答案,這樣有意思麼?”
“你默認了?”
“我只是放棄了,如果你我之間真的連這點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那我跟你就真的沒什麼好說的了。你想替他報仇是不是?我現在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你想殺我的話,動一根手指就可以做到。”
“你想死?做了這種事你想就這麼一死了之?”
我氣極,無法壓抑的怒火像要炸裂胸腔。
“那你究竟想我怎麼樣?!”
他只是看着我,不語。
“我逃不掉的是不是?”我無力地靠着牆壁,看着還差最後一筆的血印,“什麼都結束了,緋彌,今天,我把我的心從你身上收回,從今以後,你我再無瓜葛!”
我使盡全力推開緋彌,咬破手指,奮力撲向血印的位置,可就在最後一筆正要畫下的時候,身體被門外突然衝進來的人緊緊壓住,然後壓住我的兩人將我翻過身,用繩索緊緊縛住我的四肢。
看着眼前的兩個昨夜才見過一面的壯漢,我甚至連生氣的力氣也失去。
可我居然還抱着一絲希望。
“他們是誰?”我問緋彌。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我,眼中看不出什麼情緒:“我的部將。”
我終於笑了。
他們是……他的部將。
在天界,天將一旦和他們的首領締結契約,便只能爲自己的首領效力,直到契約終止。
而他們,是他的部將。
“你的部將……哈哈哈哈……你的部將……”
“你笑什麼?”他皺眉,眼中盡是不解。
“他們是你的部將?別人能遣動他們麼?”
“這與你何干?”
“別人不能遣動他們,那麼,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了?緋彌,你拐了這麼大個彎子無非就是想我死,峙尤那麼無辜,爲什麼要牽扯到他?爲什麼?!”
“你還要跟我裝到什麼時候?你不覺得你這副僞善的嘴臉很噁心麼?”
“我噁心,是啊,我噁心……”
我止住笑,閉上眼,這樣爭執下去又有什麼意思?
下顎被捏住,腥甜的藥丸被喂入口中,和對付峙尤同樣的方法,迫使我吞下藥丸。然後緋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不會殺你,因爲我知道比殺你更能讓你崩潰的方法。”
我睜開眼,只看到他頭也不回地離去的背影。
縛住手腳的繩索被解開,但是身體已經無法動彈,全身虛軟無力。看着漸漸向我靠近的兩名壯漢,我知道,後面要發生的事,根本無法避免。
我就是死也沒有想到有一天緋彌竟會用這種方法來對付我,而原因不過就是“我奸|殺了他比較重視的人”。
我的反應和峙尤當時一樣,剛服藥的時候還能拼死掙扎,但是越到後來,身體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不受控制地迎合着身上的人,可是意識卻是無比清楚,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卻控制不了。
其實比起那兩個男人的粗暴對待,後面發生的事,纔是緋彌所說的“讓我崩潰的方法”。
雖然我知道的只是赤瑕進來再捂着嘴乾嘔着跑出去。
從那一刻起,一切都已無法挽回。
藥效過後才感覺到疼痛,而此時,我已經被他們扔到了慕雪宮外的冰天雪地裡。雪花大片大片地砸在身上,寒風掀起破碎不堪的衣服,刮挲着皮膚。而此時,我感覺不到冷。
我忍痛爬起來,身體虛浮得像站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只消小小的一個浪頭就能將我徹底擊碎。
他居然不殺我,將我逼到極限卻留下我的命。
緋彌,我說過,有一天會殺了你,即使同歸於盡。
我咬破手指,在雪地裡畫下血印。
琴月來得比我想像中的要快,他的臉色也比我想象中的要難看。他飛速來到我身邊,脫下他自己的斗篷就給我披上,雪花般的瑩白眼睫在寒風中微微顫抖:“主公。”
我的事他一向不會多問,但這一次,我沒想過要瞞着他。我握住他的手,明顯感覺到他的身體一僵。
這下他再無法冷靜,無色的脣都有些顫抖:“主公,是誰……”
我打斷他:“先回滄雪宮。”
“……是。”
回到滄雪宮之後,我有兩天沒有看到琴月,後來是雷狁揹着重傷的他回來。
琴月傷得很重,昏迷了十多天才幽幽轉醒。
他睜開眼看到我掙扎着就要起身,我把他按回牀上:“衝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仇我會報,但不是現在。”
“主公,你知道鎖魂釘一旦取出將意味着什麼,即使你能恢復,也只有以前的力量的七成,又怎麼……”
我打斷他:“你也知道,四大邪神連手也不是他的對手。”
他咬咬牙,垂下眼。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麼脆弱的樣子。
我拍拍他的肩:“不要想太多,這點事還難不倒我。”
兩個月後,我從琴月的口中得知天魔兩界開戰的消息。
天帝一開始低估了魔族的實力,吃了不少敗仗,弄丟了幾座天界邊沿的小城。後來天帝爲了挽回之前的損失,派緋彌出戰。很快,將那幾座小城收回。
“幫我找兩個人。”
琴月沒出聲,只靜靜地看着我,等着我的下文。
“緋彌的兩個部將,找到他們之後,保護好他們的安全。”
“是。”
我握着他的手,貼到我的額心。
琴月探到我的記憶之後,詫異了很久,才怒道:“主公,這兩個人,該殺!”
“是該殺,但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