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彌走的時候,我的意識還是清楚的。
從他替我清理好帶着濁物的下身,再替我蓋上他用術法暖熱的棉被,到最後他在牀邊坐下,我都未動一下手指。
手被他握住。暖暖的感覺。
他的手掌帶着溼熱的溫度,柔軟的觸感。
他輕輕握着我的手,用另一隻手將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展平,然後和我五指交叉,再鬆開,握着我的那隻手突然用力,將我的手握緊,緊到骨頭交錯,緊到疼痛。
最後,他將我的手塞入棉被,牀上一輕,接着就是他走開的輕輕的腳步聲。
“緋彌。”我叫住他。
腳步聲停下,他卻沒有說話。
我說:“沒什麼。”有些話,終究還是說不出口。
我聽到他快速離開的腳步聲,接着門被拉開再重重摔上。
身心雖已疲到極致,卻依然久久不能入眠。然後我突然想起兩百多年前的那一夜。
那一次,他是將我當成了一個和他毫無瓜葛的替身,而這一次,他明明清楚身下的人是我,卻依然這麼做了。
而那之後的溫柔,他以爲我是看不到的。
那一夜受了涼,第二天我不負衆望地風寒加重,燒得糊里糊塗的我卻很神奇地摸到浴池洗了個澡,連我自己都很詫異我居然沒有暈倒在浴池裡。最後撐到牀上,倒下去就再也爬不起來。
沒了靈力的日子真的過得很憋屈。
昏昏沉沉地想起我還是“滄雪”的時候。那個身體沒有靈力,也是三天兩頭就愛得個小病,把身體折騰得一日不如一日,以致在赤瑕出世之後徹底報廢。
於是我就在想,這個身體如果這樣下去會不會也有一日會像那個身體一樣報廢呢?畢竟這個身體要比那個身體“蒼老”太多了。
緋彌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距離那晚過去了半個多月。
這十多天以來一直都是赤瑕陪着我,所以纔不至於太悶。
而他跟我相處的這些天似乎也察覺到了一些什麼,只是他不問,我不說。他有時看我的眼神會很古怪。比如說看到我自己在偏殿後院的井裡打水的時候,就會皺着眉偏着頭看我好久。
當他開口問我的時候,我已經想好了措辭:“上一次去魔界靈力損耗有點大,這一次染上風寒也是這個原因,我想等靈力完全恢復之前,暫不使用靈力。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我纔會來慕雪宮。”
赤瑕似乎是信了,就是之後一直纏着我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回滄雪宮。
我說:“我再等等吧,如果你不喜歡這裡,可以先回去。”
然後赤瑕就火了:“你是嫌我在這裡礙事麼?妨礙你和緋彌?!”
知道他對這件事雖然嘴上說放開了,心裡還是會很介懷,我笑笑:“怎麼會呢?我若是真的嫌你礙事,當初又怎麼會冒着那麼大的危險生下你呢?”
這話雖然從一個男人的嘴裡說出來有些奇怪,但我只想讓他認清這個事實,是無法改變的。
他愣了好一會才說:“那我先回滄雪宮。”
赤瑕走了,日子就有些無聊。
這一日我起得有些晚,打開窗戶,屋外已是素白的一片,雪花如飛絮般洋洋灑灑墜落。穿戴好之後,我依然到後院井裡去取水梳洗,提着水正準備回房的時候卻聽到院牆的另一側傳來的爭吵聲。
我停下腳步,仔細聽了一會,聽到的是緋彌和峙尤的聲音。
“什麼迴天界!你一直住在偏殿吧?我知道那裡住了個人,你倒還會藏,就把他藏我隔壁,你難道不怕我半夜翻過去殺了他?”
“偏殿確實住了個人,不過我要糾正兩點:第一,我不是把他藏在偏殿的,我是讓他光明正大地住進去的;第二,我不怕你會半夜翻過去殺了他,反之你如果你能替我殺了他,我可能還會感謝你。”
他們後面的對話我沒再聽,聽了也毫無意義。
回到房裡洗漱完沒一會,緋彌就來了。
他的氣色有些不好,看起來像是長時間沒有睡好覺。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坐在窗邊看着窗外漫天飄飛的雪花。
他走過來,伸手關掉我面前的窗戶。
“你就那麼想染上風寒麼?”
我沒有說話,起身朝屋外走去。
在門外的石階坐下,冰涼沁心的感覺在脊椎流傳,然後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衝出來,拉過我的手就將我往屋內拽。
“你以爲你染上風寒我就會擔心你、就會內疚是不是?你別再這麼幼稚了好不好?”
我笑笑,無言。
他不知道,我只是想讓自己冷靜,因爲沸騰的血液會讓我失控。
“你笑什麼笑?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笑!”
“討厭還把我留在這裡,殿下就這麼喜歡委屈自己?”
說完,我甩掉他的手,頭也不回地進了屋。關上門,剛走到牀邊,門就被他撞開,他氣呼呼地衝到我面前,抱着我的頭就親了下來。我使勁推他,推不動,只好咬緊牙關,阻止他的入侵。
他的呼吸有些紊亂,像一隻發狂的野獸一般,毫無章法地啃噬我的脣,即使咬緊了牙齒,也不能阻止在口腔中蔓延的鐵鏽味。
他有些惱怒地鬆開我的脣,然後,欺身將我壓在牀上,伸手就開始撕扯我的衣服。
伸手摸到枕下,冰涼堅硬的觸感,握在手裡有些沉重。
我只手勾住他的頸項,與他脣舌交`纏,他重重地壓下,就好像彼此就會那樣融爲一體。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冰涼堅硬匕首瞬間沒入他的後背,布帛破裂的聲音與肉`體被硬物貫穿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那一瞬間,整個世界彷彿靜止,只有窗外的雪花舞得更加恣肆、更加狂亂。
他手上的動作僵住,過了好久,才鬆開我的脣,難以置信地看着我。他的眉因痛苦而緊緊地擰在一起,眼中的怒意卻是怎麼也掩蓋不去。
“我說過,我若想要殺你,是輕而易舉的……唔!”
下一刻,頭髮被他緊緊扯住,他憤怒的臉在眼前放大,我被迫揚起頭以最近的距離與他對視,同時那把沾了血的匕首被他震飛出去。
我看着他,沒緣由地大笑。
他眼中怒意更甚。
我當然知道,那把匕首根本傷不了他。只是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失控過,那一瞬間,我是真的想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