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心意

不知道爲什麼, 剛纔那個小女孩總覺得很特別,心裡總是在想着,所以一直沒有答北堂的話。

“喂?……靈?……”那邊北堂顯然是有些着急, 我這纔回過神來:“啊?我在……”

他這才鬆了一口氣:“你怎麼了?”

我解釋:“沒什麼, 就是剛纔看見一個挺有意思的小女孩, 想起了大學時代的生活, 我們今天招新的員工, 看見了一批大學生,聽煜瓊說有幾個不錯呢,讓我明天覆試的時候看看。”

他恍悟輕笑:“就這樣啊?那女孩有那麼特別嗎?”

“嗯, 其實也沒什麼,對了……剛纔我和尹玄禛吃的午飯, 本來想和他說清楚的, 可是就是開不了口。”我坦白的回答, “要不然你去說算了,反正我是開不了口, 都和他兩年多的同事了,光是合作過的案子都數不勝數了,再說了,剛開始到紐約的時候還是他幫了很多忙呢……”

他在那邊無奈的嘆氣:“那還是我當那個壞人去吧,你們兩個倒是在紐約過的挺好的呀……”

我聽出來他是在吃醋, 就故意的笑:“是啊, 過的特別的好啊……那叫一個愜意——不過說正經的, 你和他說的時候語氣委婉一點兒。”

他也笑:“知道了, 那我找個時間和他說吧, 你們剛纔吃飯的時候沒有記者吧?到時候鬧出緋聞來傳到我們家老頭耳朵裡又該嘮叨我了。”

我忙敷衍:“嗯,嗯, 嗯,沒有被別人看見,就在我們家公司樓下的餐廳吃的飯,記者都被擋在門外的,除非有預約的——北堂叔叔經常說你啊?是不是催着你找一個女朋友啊?”

他嘆氣:“是啊,是啊,我都不知道和他吵過多少次了,他就是不聽,起初總是讓我和雲清瑤接觸,這幾個月倒是好了很多,又忙物色別人的女兒去了。”

我不禁失聲笑道:“那你還真是忙啊,我是不是打擾你了?要不,我再給您介紹兩個?”濃濃的酸味,我都聞出來了。

他也失笑:“別,千萬別,一個慕容大小姐就讓我招架不住了,更別說別人了——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你在家裡做?”我反問,那天的飯還沒怎麼吃呢,也就嚐了幾口,味道還真是好的沒話說了。

他否定:“不是,是在一個餐廳吃,到時候我去接你,你什麼時候下班?”

我看了一眼表:“大概是六點半多吧,今天有一個越洋會議,要我出席,你晚點兒來吧。”

“那好。”

‘叮咚’一聲電梯到達了頂層的辦公室。

幸福來的太突然,總怕不是真的,就像是這一趟電梯雖然中間沒有停歇,可是真的能直通幸福天堂嗎?

對幸福的嚮往又重新點燃,雖然知道是飛蛾撲火,但是還是義無返顧,因爲真的是很愛很愛他,既然他無怨無悔,那麼我也沒有什麼理由再猶豫了。

天上的陽光煚煚,熠熠發光,就像是美麗的水晶淚一樣,明澈透亮,其實世界是美好的,起碼我們還有一片澄澈的天空可以仰望。

突然好像明白了北堂的名字——澈,或許是北堂的媽媽真的希望他能夠坦坦蕩蕩的做人,可以無論處於什麼樣的形式,都能保持着一顆澄澈的心靈,因爲,只有乾淨的心靈,纔會擺脫黑暗的束縛,迎接快樂和陽光。

而他就是我的水晶淚,因爲我需要一扇窗去瞭望世界和陽光。

如果愛情有時候會像是北極熊一般冬眠,那麼,我想當陽光來臨的時候,我們的愛情自動復甦,不再沉睡。

因爲彼此的心意都懂,所以我們比普通的情侶少了很多不該走的彎路,但是路不可能永遠都是直的,因爲我們還有家族,家族不僅僅是彎路,還會是岧山峻嶺,也有可能是無法僭越的谿壑,不過不論是什麼,只要還在這一片藍天下,那麼——就不是問題。

雖然比別的情侶少了心意不通這一條,可是卻比其他人多了很多阻礙,無能爲力的阻礙,因爲我放不下的太多太多。

大概使自己優柔寡斷的性情,讓很多人都在受苦,可是真的沒辦法放下,因爲心裡的冰山遇見了太陽,已化成了湉湉柔水,再也無法冰凍起來。

幸福就像是罌粟一般,甚至比罌粟還毒,只要嘗過一次,永生難忘,所以人人都在追求着幸福,順理成章,正大光明,而我們的幸福卻像是翾逝在天邊的海鷗,只有一道白色的弧線,卻再也找不到遺忘的軌跡。

大概現在能明白了,爲什麼喜歡看着天空,只是因爲它的這一片澄澈,沒有太多的雜質,乾淨,純潔,是可以棲身一輩子的地方,因爲心寄託在那裡,可以永遠快樂。

門無聲的被推開,直到佟煜瓊走到我身邊纔有所警覺:“你什麼時候來的?”然後徑自走向自己的辦公椅,隨手打開堆在桌子上的文件。

佟煜瓊望着天空很久才說:“你在這裡站多久了?你一會開會的文件看了沒有?要不說愛情是毀了事業的重要因素之一呢!”

我這才輕吐一口氣笑道:“文件我在昨天以前就看過了,不論怎麼說,慕容家是我的,誰也搶不走。”搶不走爸媽的心血,爸爸看不出來雲清瑤的真面目,不代表我也會被她矇蔽。

佟煜瓊笑答:“這纔像是靈雪!對了,剛纔那個小姑娘,就是做錯電梯的那個,等你走了以後問長問短的問了半天才放了我!……唉,她對你那個仰慕簡直是有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啊,那叫一個……”

還沒等她說完,我就打斷:“停在這裡!說重點,我很忙耶,知道什麼叫惜時如今嗎?我現在一分鐘掙多少錢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吧?要不然你去我的理財顧問哪裡問問?”

我接着又裝着恍然大悟的樣子:“噢,我忘了,你就是我的理財顧問,那佟理財,我問問你,我一分鐘掙多少錢?”

她輕笑:“沒時間跟你在這裡貧嘴了,你忙我更忙!”

她的確是比我還忙,畢竟是首席秘書要以身作則,還要計劃我的飲食起居,曾經和她開玩笑說她就是我的一個全職保姆啊!

下午爸爸召開的是國際會議,除了我遠程出席還有云清瑤,見屏幕裡的她倒是神采奕奕,全無衰頹的樣子,其實早就能預料到她的心情,她並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女孩子,遇到一點點不順心的事情就哭哭啼啼的,反而她是那種愈戰愈勇的,從這點來說我反倒是很欣賞她,只不過她的手段未免有點卑鄙。

我看着電腦上打過來的報告,爸爸在會議上對衆人朗朗道:“今年辛苦大家了,從總業績來看,最出色的是紐約,雪茗,芝加哥等城市的公司,獲利數字相當可觀,比同年預期要超過百分之七……”

我靜靜的聽着爸爸的話,好久沒有聽見爸爸的聲音,現在聽起來倒是有些陌生,看着文件上的資料和總結,我暗暗喟嘆,這個世界除了弱肉強食,就是明爭暗鬥,因爲白色和黑色交相輝映,所以只剩下了朦朦的灰色。

世界本來就是混沌不堪的,在兩年前剛剛離開雪茗的時候就知道……

冗長的會議開的極其乏味,最後直到會議完畢,爸爸還是把我和雲清瑤留了下來。

我緘默不語,雲清瑤亦是一副請定神閒的樣子,反而是爸爸索性開門見山:“今天留下你們兩個,主要是想明確一下慕容企業的集權問題,你們兩個能力都不錯,家族裡有很多人都看好,這我早就看出來了,這兩年猶爲靈雪最上進,在商界風生水起,已經成了赫赫有名的商界新星。”

爸爸並不間斷的說,我在一旁細細聆聽,其實只是因爲心碎了,找了個地方寄託,所以做出了很大的成績,但是面對這個成績,就又是一番壓力,難以呼吸的壓力,代表着再也無法放下。

媽媽全部的希望寄託在我身上,我不能辜負媽媽的希望。

不知道爲什麼說着說着就說到了婚嫁問題,對於這個問題爸爸一直是選擇迴避的,可是今天卻開誠佈公的說了出來,其實爸爸一年前還給我介紹過一個青年才俊,偏偏見過了以後我就沒有什麼印象了。

“雪兒?”爸爸略微厲聲呼喚了一聲,我纔回過神:“爸……”

爸爸見我回答了,才說:“你聽說過了雲霄桓吧?”

我這才醒悟過來,爸爸原來是在說雲霄桓,剛纔神遊太虛,都沒聽個仔細,便淡淡回答:“嗯,聽說了,他不是在劍橋開公司嗎?爸爸找他有事?”

雲清瑤聽說在說雲霄桓,便搭腔:“我堂弟不知道爲什麼,特地選了劍橋做生意,本來我是想讓他去慕尼黑的。”

我對於雲清瑤的話充耳不聞只顧答爸爸的話:“爸爸,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斷線了,一會還有個會要開。”

爸爸聽着這話也沒什麼可說的了,我都把路堵死了,他還能說什麼,只是淡淡回答:“嗯,那就掛了吧。”

然後我輕輕點下鼠標,關掉了遠程程序。

淡藍色的屏幕上呈現出一幅旖旎的風光,雖然不知道這是哪裡,但是在網上看見這張圖片的時候就心神嚮往,總想去看看,可是——又不忍心去破壞它原有的平靜,只在世界的一個角落裡,留下一個朦朧的美夢。

忙忙碌碌又過了一天,總算是完成了工作,剛剛鬆了一口氣,我就聽見手機在響。

於是接聽——“喂?”應該是北堂的,他不是說晚上一起吃個飯的嗎?

可是那邊卻是一個完全不熟悉的聲音:“您好,您是慕容小姐嗎?”

我心下疑惑,轉念一想有可能是合作商,便淡淡回答:“嗯,請問您是——”

“慕容小姐您好,請您現在下樓。”沒等我回答,就聽見那邊掛了線。

不知道是那個合作商居然這麼狂妄,和尹家,東野家合作的時候都沒見過這種自負的人。

但是又忍不住的好奇心,總能看見別人阿諛奉承,滿臉諂媚的笑臉,今天倒是有個不一樣的,於是下樓去看。

日薄西山,金紅色的餘輝渲染整個天邊,鳥兒時而飛過劃出一道白色的弧線,留下了來過的痕跡。

只見空曠的廣場上,寂寥無人,其實也是意料之中,早就已經下班了,人走的也差不多了。

可是廣場上一輛加長林肯停的格外突兀,很是引人注目,純黑色的精緻外殼就算是外行看起來也知道是名車,且價格不菲。

從車上下來了一個穿着西服的年輕男子,一臉都是不卑不亢的笑容,走到我身邊道:“慕容小姐,請上車。”

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上車就算了,我一會還有事情,有什麼事你就在這裡說吧。”

他卻微笑不答,我見他看起來並不像是商場上的人,又說:“你是那家公司的?找我幹什麼?”

他答:“我是北堂企業的行政主管,特請慕容小姐到咖啡廳一敘,北堂先生在等您。”

心下不是沒有疑惑,不過還是相信了,其實並不是沒有心裡的警戒線,只是我能看得出他並不敢把我怎麼樣,剛纔無意間看見了車牌號,號段很小,應該在雪茗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即使不是北堂派人來的,那麼請我來的這人個仍舊有着自己的面子和身份。

有身份的人最看重的就是名聲,所以肯定不會把我怎麼樣,再怎麼說,我也是堂堂四大家族之一慕容家的嫡傳繼承人,沒人能把我怎麼樣,除非我自己,況且雪茗這邊的治安極好,混□□的簡直是微乎其微,就那麼少數幾個□□‘龍頭’,慕容企業也都是交好熟識的。

於是跟着他上了車。

車的性能很好,發動機的聲音簡直聽不見,行駛的也極其穩重,看似應該是多年的司機,剛纔那個男人坐在前面的副駕駛位子上,我坐在後面的位子上,從後視鏡打量了他一番,面貌清俊,彬彬有禮,只是臉上僞善的微笑倒是讓我覺得有些不豫。

過了好半天,我才問他: “我們去哪裡?”

他淡聲回答:“到了地方慕容小姐自然會知道的。”

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北堂企業的行政主管?你所屬的是雪茗的公司嗎?我記得北堂企業在雪茗的公司行政主管是三個人,一個是齊泰北,一個是施國繁,還有一個是魏緗,可是我從來沒見過你,你又是那門子的行政主管?難道是從國外來的?”

他掛起笑容,他臉上的眼鏡由於光的反射讓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只是聽他的聲音清冷淡定:“我的確不是北堂企業的行政主管。”

既然他都坦白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反而靜心凝氣了下來,從容不迫,瞥眼看向窗外,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那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