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殊途

渾渾噩噩, 終於一晚已過,果然知道太多的秘密心裡還是混亂的,好似是作了一晚上的噩夢, 有始無終, 這難道是暗示我的人生一樣?混亂的人際複雜關係, 要伴隨一生, 只有小心翼翼, 纔可以明哲保身?

第二天早上是自然醒的,現在工作不是太累,也許也有適應了的因素, 所以對於睡眠沒那麼渴求,一般按照我的生物鐘, 這個時間已經起牀了, 一如既往, 刷牙、洗臉、換衣服、吃早飯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直到手機的振動把一切敲醒:“喂?”我知道,是北堂來的電話。

北堂的聲音意料之中的出現在電話的另一邊, 意料之外只是有些嘈雜的聲響:“起來了?吃早飯沒?”

我掛着淡淡的微笑,端着熱騰騰的牛奶走到落地窗前,望着天邊緩緩升起的太陽:“你看見太陽了嗎?今天的天氣這麼好,只適合郊遊,不適合上班。”

雖然心裡有些惋惜, 但是沒有辦法, 作爲家族繼承人, 我無法擺脫我的使命, 因爲無法擺脫的使命裡有一條規定, 就是——不能有自己的任性。

“那就翹了啊,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他一邊聲音懶洋洋的顯然是剛剛睡醒, 我不由覺得好笑:“你自己纔剛醒吧?昨天是不是又忙到很晚?如果你趕不回來就別回來了,這次去紐約……”

話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因爲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所以無法承諾,只得在這邊含含糊糊:“你也別太累了,別頂着個熊貓眼就回來了,讓人給當稀有動物抓進動物園。”

他在那邊笑了兩聲:“你看我什麼時候黑過眼圈?行了,我馬上就要登機了,等我到了盧森堡再給你打電話?”

我略微有些驚訝:“你不是去雪仙了嗎?事情辦完了?又馬上趕去盧森堡?”

“捨不得我?捨不得我我立刻出現在你面前,怎麼樣?”他倒是自信滿滿,我知道是開玩笑的話,於是就答:“我可不敢耽誤了北堂董事的重要之事,要是萬一有什麼損失,我小小的一個慕容集團可賠不起——你自己注意休息吧。”

他倒也應景的謙虛:“客氣客氣,慕容集團的名聲纔是如雷貫耳,大名鼎鼎啊……”

我放下手中剩下的半杯牛奶笑嗔:“行了吧你,倒是有件正事,等你回來我再和你說——那沒什麼事情我就先掛了,不然一會兒煜瓊又該炮轟我了。”

他也囑咐:“記得要按時吃飯。”

“知道了。”我乖乖的回答。

他沉默了很久,周圍的一切彷彿都安靜下來了,都好似要傾聽他說出的話一樣。

最終他才平着聲音道出:“我等你回來。”

信誓旦旦的海誓山盟就被這五個字輕易瓦解,最後一絲理智崩潰我只能眼噙淚花壓抑着聲音略顯嗚咽:“你等我。”

電話驟然斷線,只剩下一陣忙音,拿着手機的手也無力的垂下,等待,纔是最可怕的,因爲遙遙無期。

整理了一下心情,開着敞蓬跑車飆向公司,一路上狂風呼嘯,好像漸漸把思緒拉的很遠很遠,渺遠到亙古,好像要追溯道白堊紀一樣。

也許惄緒紛纖的時候,適時的放縱自己任性一下也無妨,於是改道去了馨悅的公司。

夏天的雪茗除了四季不變的高樓林立,還有蓊鬱的森林值得矚目,也許綠色真的能讓一個人覺得心情舒暢,呼吸着再好不過的新鮮空氣,一路上心情也不似早上那般陰鬱了。

到了馨悅公司大廈的時候,佟煜瓊給我來了電話:“靈雪,你怎麼還沒來啊?”

我只是回答:“下午就去了,尹玄禛不是下午纔來?上午也沒有什麼重要的會議……中午的飯局也幫我推掉吧,今天我有點事情!”

佟煜瓊好像是早就料到了我會這麼說,於是處變不驚的回答:“知道了,明天就回紐約了,你東西要收拾好,上午和白總的會議我讓耿冪出席,下午你要是不想來也算了,就當放你的假了,其他的瑣事,等去紐約了以後再處理唄。”

我輕笑:“既然你都有計劃了那我也不多說什麼了,靠你了,跟耿冪說一聲,謝他了。”

佟煜瓊終於囉嗦了兩句掛掉了電話,這個秘書雖說話多了點兒,但是做起事情來還真是一絲不苟,分毫不差,是個非常得力的助手,她和耿冪加起來簡直就是珠聯璧合。

車子就停在樓下,我手裡拿着車鑰匙,昂首闊步走進大廈,因爲前臺的人不認識我,所以接待小姐就問:“請問你找誰?”

我莞爾一笑:“我找你們東方董事長。”

“對不起,東方小姐在會客,您有預約嗎?”接待小姐一臉溫柔的笑,脾氣好的沒話說。

我道:“對不起,來的匆忙,沒有預約,你告訴東方小姐,我是慕容靈雪就可以了。”

她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忙道:“原來是慕容小姐,比雜誌上的還漂亮呢,您請進。”

我微微笑了笑:“謝謝。”

暗自裡卻想馨悅公司的風格和她的風格一模一樣啊,都是嘴甜的能蜜死人,上了電梯,直達頂層,馨悅在會客,所以我在接待室坐着,隨手翻了翻雜誌,都是今天最新的資訊。

沒過一會兒,馨悅就過來了,笑得燦爛,我恍惚覺得兩年前的馨悅又回來了,見她心情大好,只覺得有些稀奇,便問:“你怎麼高興成這樣?”

她卻笑得更歡了:“你知道麼?剛纔我剛談成了一筆生意,這回事搶雲清瑤的生意,這生意少說她要賠三千萬,你說我能不高興麼。”

雲清瑤的事情,我只記得她最近全力以赴的是一個土地規劃案,不過因爲雪國政府的原因所以一直沒人願意參與,利潤之大任誰都垂涎三尺,怎麼就這麼輕易的讓馨悅搞定了,難道是司馬三公子幫的忙?

正欲張口詢問,馨悅好像讀懂了我的心事,直接開口道:“別猜了,就是航幫的忙……”

我心中一震,無奈嘆了口氣:“你跟翔子,真的不行了?”

馨悅顯然臉色一變,默不作聲的窩在沙發裡看着手裡的雜誌,我放下雜誌,對她苦口婆心:“你和翔子怎麼說也是青梅竹馬,多年的感情就這麼算了,撇開感情不說,就說小晟,他那麼小的一個孩子,你們也恨得下心來。”

馨悅更沉默了,牙關咬得死死的,就是不肯吱一聲,見她這樣,我也轉了話題:“今天我放假,你也挺高興的,不然我們翹了班去接小晟玩吧。”

聽了我的建議,馨悅這才兩眼放光才擡起了頭答:“好啊,這回可不是我故意違規,是你想接小晟玩的,小晟被接回東野大宅了,你去接他吧!”

我疑惑道:“你不去嗎?”

她支支吾吾道:“還是你去吧,反正你也輕車熟路了,我就在大廈等你們過來,然後去吃午飯,上次小晟還跟我說想吃起司蛋糕了。”

我一動不動,堅持不懈:“你跟我一起去,不然就別接小晟了,每次我去算怎麼回事啊,真把我當成保姆了?任你來回來去的使喚……”雖然話說的不怎麼好聽,但是意思倒是很明顯了,她和翔子還是需要見面的機會。

她嘟囔了兩聲,最終還是戰勝不了看兒子的慾望,勉強答應了下來。

兩人驅車去了東野大宅。

車子穩穩停在深藍色的大宅鐵門前,馨悅卻遲遲不動,我無奈搖頭,雖然來的時候早和翔子打好了招呼,但是還是太突兀了。

最後馨悅彷彿像是視死如歸的樣子,進了東野大宅。

翔子其實不在宅子裡,但是接了電話二話沒說就飈車飈回來了,我特地把車開的極慢,就是想給翔子一個機會,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馨悅還是很捨不得翔子的。

感情像是被塵封了一樣,誰都不願去觸碰,但最後卻註定了是宿命的輪迴——殊途同歸。

兜兜轉轉這麼多年,選擇再崎嶇的路最終目的地一直只有一個——幸福的彼岸,只可惜,那太遠太遠。

馨悅和翔子如此,我和北堂亦是如此,其實每對情侶都有難以言喻的苦衷。

落寞感再一次襲涌而出,我不得不停止思考,跟着馨悅一起進了大宅。

宅子裡這是第二次來,第一次是到花園接小晟剛好見到北堂,暗自笑了笑。

大廳裝潢是法蘭西風格的,熱情四溢,充滿溫馨的感覺,小晟坐在一邊的沙發上玩着手裡的遊戲機,翔子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看着手裡的文件,應該是在進行着會議什麼的,就被拉了出來,可見他還是在乎馨悅的。

馨悅見了翔子連招呼也不打,徑自走向小晟,小晟見了馨悅,立刻笑逐顏開,聲音膩膩喊了聲:“媽媽。”

馨悅也是喜不自禁,坐在沙發上自然而然的抱過小晟,柔聲詢問:“小晟想沒想媽媽?——”

然後拿開了小晟手裡的遊戲機放到一旁,對翔子說:“不是叫你別給小晟玩這些東西嗎?太毀眼睛了,還聽說小晟好幾次都沒去柔道班了?你到底是怎麼當的爸爸?”

我轉身坐在第三邊的沙發上,哭笑不得:“馨悅,小晟纔多大,你就這麼嚴格的教育?”

“多大?都三歲了,在美國三歲的小孩子還學習體操鋼琴樂器之類的,我怕小晟太累所以沒給他找老師,可是他呢,乾脆就什麼都不讓小晟學了,你沒看見清韻,她雖然只比小晟大兩歲,可是鋼琴一級都要學完了。”

清韻就是司馬航和他喪妻的女兒,馨悅喜歡清韻喜歡的不得了,那女孩我雖然沒見過,但聽馨悅說懂事聽話,是個非常可愛的女孩子。

翔子一聽這話臉就煞白,悶不吭聲,沒一會兒氣氛就尷尬了起來,我正想找點兒話題緩解尷尬,就聽一個僕婦進來對翔子道:“少爺,尹少爺來了。”

我一聽是尹玄禛來了,喜出望外,正愁這兩人沒什麼獨處的時間呢!

尹玄禛剛一進客廳,我就立刻上去拉住他:“你來找我的吧?正好,咱們一起回公司,我還有點兒事呢!”

拉着他就要走,尹玄禛起初有些驚詫,可是看到了馨悅和翔子,立刻就明瞭了,他又是極聰明的人,也淡淡的應聲:“那回去看看。”

馨悅一聽這話就有些急了,道:“靈雪!你不是說要帶小晟去遊樂場的嗎?”

我當然是樂意順水推舟,粲顏一笑:“那我只好麻煩翔子帶小晟和你去了,翔子,行嗎?”

翔子聽見點了他的名也放下了手中的文件道:“那你就和哥去吧。”

我暗自笑了笑,拉着尹玄禛逃似的跑了。

剛走出大宅的門,尹玄禛就說:“我沒開車來。”

義不容辭的,我送他回公司,他卻說:“我也不想回公司了,今天天氣不錯——一起去郊區吧。”

“綠林公園?”我邊打火邊問。

他點點頭,再沒說話。

路上我開了CD機,裡面放着的正是克萊德曼的一曲鋼琴曲,曲子悠揚流暢,心境也跟着好,碧波藍天,萬里無雲,正值盛夏卻不那麼燠熱,可不是郊遊的好時節嘛!

沉默良久,他開口:“明天真的跟我一起回紐約?”

我點點頭,自然明白他說的暗指什麼,接着又補充:“紐約的事情處理完我再回來。”

他撇過頭沒再說話,我只覺得有些不自然,只是加速了車子的進程。

很快就到了雪茗著名的綠色公園——‘綠林’。

蓊鬱的參天大樹在這裡更是顯得茂盛,綠茵茵的草地上還有寥寥無幾的人放風箏,歡快的宛如一副畫卷。

我看着看着就入迷了,連尹玄禛叫我都沒聽見,還是他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纔回過神:“怎麼了?”

他道:“這裡有喬非的股份,應該也有你的股份吧?”

我這才意識到,原來這家公園還有慕容集團的投資,於是點點頭:“好像有點兒印象,怎麼了?”

“剛纔我給喬非打電話,說去打高爾夫,你來嗎?”

我這才恍悟過來:“這事啊,行啊,他來麼!”

“嗯,他說來的。”尹玄禛應聲,又沉默了一下:“不然我們先去場子等他們?”

我有些迫不及待:“不如我們先比一局唄,不過我球藝不精,只能打短程的,怎麼樣?”

想當初在美國的時候未免被列入NERD系列,所以特地選修了武術和球類,籃球有些野蠻我不喜歡,隨便選了一下,就選了高爾夫。

尹玄禛並不驚訝我會打高爾夫,只是叫了球童去給他拿用具,挑來挑去的最終選了一根不錯的球杆,然後我也隨便選了一根。

第一杆打的不是很理想,後來才越打越順手,直到喬非他們來了我們才停止了比賽,結果倒是有些讓我吃驚,我居然險勝一杆!

雖然知道他是故意讓着我,但是心裡還是喜滋滋的,怎麼說高爾夫技巧也沒退步啊。

喬非聽了結果倒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亦顏也來了,對我險勝尹玄禛的事情佩服的五體投地,讓我哭笑不得。

其實生活還可以很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