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左右

我愣愣的站在原地, 不知道下一秒到底做些什麼好,大腦一片空白,不是第一次被吻, 可是這是我第一次被除北堂以外的人吻, 況且這個吻突如其來, 讓人措手不及。

就好像是襲涌而來的浪潮, 把人湮沒在海水之中, 難以呼吸,又像是佇立在巋然不動的大山前,有一種要被壓在山底的緊迫, 只覺得天地間沒有了下一秒。

也不是放不開的人,不過是一個吻, 在法國英國也只是一個禮節, 可是在我看來, 他吻我就很不尋常了,非常的不尋常, 我們在一起太長時間都是那種淡淡的工作關係,偶爾的嬉笑也屈指可數,對於他這麼親暱的動作我一時不能適應,更何況,讓我如何去面對他, 一個向我表白了的, 還不得不牽扯的人。

思緒萬千的時候, 他在不遠處用剛剛好的音量叫我:“走吧。”

我見他並沒有什麼尷尬, 心裡的顧慮也漸漸放下來, 默不作聲的跟在他後面,只盼望趕快結束這場鬧劇。

一路的沉默, 被喬非發現了,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道:“靈雪,你怎麼了?莫不是剛纔受到驚嚇了,看來大名鼎鼎的慕容集團少董居然會被小小的意外嚇成這樣?”

我忙含笑應對:“你這可就小瞧我了,不過這種意外還是少發生的好。”

說完飛快的看了一眼尹玄禛,他正襟危坐,看着手裡的菜單,一副淡淡的神情,彷彿剛纔什麼都沒發生過。

話是說給他聽的,這次我可以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可是我不希望有下一次,對於他,我還是保持在同事和合夥人不冷不熱的態度就好,雖然我知道這樣對於他可能有些殘忍,但是我相信,他會遇到一個比我更好的女孩子,全心全意愛他的女孩子。

亦顏也好像看出了些端倪,笑吟吟的打斷,岔開話題:“前兩天我去……”

就這樣東拉西扯的吃完了午飯,我剛剛放下刀叉就對喬非道:“我還有點事,先走了,你送玄禛回去吧。”然後拿起手邊的包就要走,亦顏拉住我對我道:“等等,你送我一程吧,你是要回公司的吧?”

看見亦顏衝我使眼色,我也瞭解了七八分,就點了點頭,若無其事的向他們道:“那我先走了,玄禛明天飛機場見吧。”與其左猜右想還不如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保持原來的狀態。

尹玄禛毫無驚訝之色只是嘴邊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嗯,明天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不着痕跡的拒絕,“明天我還有點事,辦完了就直接去機場了,你自己先去吧。”

他聽了點了點頭,沒再說別的話,他一向話不多,這也倒好了,不用太過浪費口舌。

和亦顏一起驅車開向回市中心的路,路上我一直沒說話,等着亦顏說什麼,她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兒,就問:“吃飯以前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難道是因爲今天不小心發生的‘意外’?慕容大小姐芳心動搖了?”

我無奈的笑了一下,繼續邊專注的開車邊對她說:“你覺得像嗎?要是我動搖了,恐怕這兩年裡我們早就是男女朋友了,還能像現在一樣,只是普通朋友?”

亦顏一瞬不瞬的看着我,滿臉的不可置信:“你真的對尹玄禛一點點動心都沒有?兩年的朝夕相處,耳鬢廝磨一點兒都不喜歡他?怎麼說他也是人間極品了,背景學歷相貌家教,那一點兒都配得上您這位千金大小姐了,我說,在雪茗,除了北堂澈就只剩尹玄禛和你相配了,怎麼說四大家族的繼承人也不能單身一輩子啊。”

我耐心的聽着她在一旁喋喋不休,其實早就習慣了,也許她跟煜瓊倒是一個世界的人,暗自笑了笑,遂即收回了短暫的陽光,再次陷入一片陰霾,尹玄禛——他到底想怎麼樣?

“靈雪。”亦顏的語氣一改變得嚴肅起來:“其實,我覺得,尹哥哥是真的喜歡你的,我從來沒見過他對那個女生有過這麼大的耐心,兩年裡他怎麼可能沒有女朋友呢?要不是爲了等你……”

說道這裡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我的神情,又繼續道:“其實,也不只是尹哥哥一個人等你,還有北堂……”

我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映,難道這兩年裡把我在商場上長袖善舞的本事練出來了,而把我應對這種事情的情商降低了?

我一臉淡漠恝然:“嗯,是麼。”

亦顏見我這幅淡然的樣子很是驚奇,有些瞠目結舌的看着我:“靈雪,你難道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你難道就不覺得這樣不行,要處理一下嗎?”

我道:“處理是肯定的,但是要有個方法,你給我指條明路,別讓我一條路走到黑就可以了。”

她聳聳肩表示無奈的樣子:“感情這回事還是要靠自己的感覺,你要是真的對尹玄禛沒感覺的話,那我也沒辦法——但是既然你要徵求意見,在我個人看來,你和尹玄禛倒是一對兒。”

我有些好奇,問道:“爲什麼?”其實她是第一個說我和尹玄禛是一對兒的人,其他人都認爲我和北堂纔是天作之合。

她滿臉帶笑:“那還不簡單?不就是因爲你們兩個都不太愛說話麼!”

我無語……這反而是我和他的結症所在,兩個太過沉默的人在一起不會有太多的交集,更不會通過交流而瞭解對方,這就是我兩年以來還是不‘怎麼’瞭解尹玄禛的原因。

而北堂則不一樣了,他雖然話沒有沈輝多,但是也頗爲健談,健談歸健談,但是從來不羅嗦,說出的話語字字珠璣,簡練凝華,讓人一‘聽’瞭然,再者我們兩個的性格差不多,又有着一種難以言喻的默契,這大概也是當初我們兩個走在一起的原因,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見鍾情呢?

終於到了我的公寓樓下,亦顏早知道我不會回公司,而她也是毫無章法亂七八糟的說了一堆的話,主旨不明,我邀她上去看看,她也欣然前往。

開門的那一剎那,我覺得有種溫馨的感覺,大概這就是回到家應該有的感覺吧。

亦顏也是一臉好奇,問:“你怎麼在這裡住?我記得你們家在雪茗有一套別墅的,你不住那裡?”

我淡然一笑,把包隨意扔在沙發上,然後儼然一個女主人的樣子走到廚房給亦顏倒了一杯果汁回答:“那裡太空曠了,我不喜歡,沒有這裡來的溫馨自由,你說呢?”

她坐在沙發上接過溫熱的果汁,四處看着,說:“我覺得挺不錯的,比我那裡好多了,我也不住家裡的別墅,太壓抑了,整天不是我哥嘮叨就是我媽讓我去見什麼企業小開……算了不說這個了,我倒是覺得這附近的環境不錯,這裡還有沒有沒出租的公寓?我也租一套,俗話說狡兔三窟,我怎麼說也要再找一個住處了。”

我坐在她身邊道:“沒了,這是最後一間,當時我找房子的時候就是看上了這裡的環境,你也覺得不錯吧?其實你現在住的地方也不算是太差,湊合住唄。”

然後我起身去臥房裡隨手拿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再帶上一些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小小的一個旅行箱還沒被裝滿。

轉頭瞥見了牀頭櫃上的照片,急忙想把照片扣過來,可惜亦顏已經看見了,身子斜倚在門框上,一臉戲虐的笑容:“我說靈雪,你還是忘不了吧?當初又爲什麼分手呢?”

我見隱瞞不下去了,便丟下四個字:“父母之命。”

她一聽了然,沒再追問下去,反而問了一個八杆子打不着的問題:“你說我哥爲什麼還沒有女朋友?”

我一邊忙着收拾東西,一邊回答:“我怎麼知道?”

她仔仔細細的看着我,滿意的點頭:“我覺得還是你當我嫂子最舒服。”

我差點兒一口氣沒喘上來,盯着她有些不樂意道:“你又瞎說什麼?”

“哈哈……只是開個玩笑,玩笑而已。”亦顏打了個馬虎,又出了臥室走向了書房,我也尾隨至書房,手裡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她在書架前來回徘徊,似乎是怎麼也找不到自己中意的書。

我則是坐在真皮大沙發椅子上,看着辦公桌上擱置看了一半的雜文,一篇篇行如流水,雖然道理很簡單,但是卻真真正正的解釋清楚。

亦顏扭頭看了我一眼:“靈雪,剛纔尹玄禛吻了你一下,你才反應那麼大吧?”

我點了點頭,目光依舊凝聚在書本上,果然過了一會亦顏又說:“我覺得還是北堂適合你,至於玄禛哥哥,我也不知道怎麼說……”

“那就別說了……”我道,繼續看書:“一會帶你去個特別的酒吧。”

傍晚的餘輝映進窗櫺的時候,有種特別柔和的美,大概這個時候是千家萬戶吹煙四起的時候吧,經歷了一天的勞累,家永遠是最溫暖的避風港。

亦顏在旁邊看電視也看了一段時間了,其中對於股市倒是發表了一番古今上下別無二類的‘意見’,當然她可能不知道她發表意見的那隻股票暗地裡是喬家在操控的,也不能怪她,知道這件事的很少,而恰好我就是少數人之一。

後來按照計劃去了簡樺的那個酒吧,很意外的,沒看見凝凝,簡樺也不在,本來還想給他們兩個送點新的調酒方子呢,還是前幾個月在法國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的,後來花了大價錢買過來的。

亦顏走了以後,我一個人在櫻花道上漫步,心情不再沉重,我知道,這一次我會義無返顧的回來——應該……會義無返顧吧。

空氣裡還瀰漫着櫻花的清香,夾雜着華坤湖氤氳在空氣裡的水蒸汽,潮溼溼的,但卻沒有那種夏天應有的燥熱,反而讓人覺得有些清爽,想起我和北堂經常在飯後漫步在這裡的情景,心裡就是一片甜膩。

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佇立在白玉護欄,鳥瞰着華坤湖裡的水,好像一片綠色的綢子,盪漾着漣漪,周圍似乎沒有車馬的喧囂,沒有衆人的笑鬧,沒有那些見不得光的黑暗,只是覺得天地間,一陣陣清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那種心境,很久很久沒有過了。

前兩天無意間聽見了潘瑋柏的《左右》心裡動盪良久,或許即使在貧窮困苦,再艱難不堪,只要有真心真意看護自己的人,就是幸福,天地間最大的幸福。

“如果記憶裡的痛

在瞬間消失的無蹤

還剩什麼留在心中

就像是每次深深呼吸

想拋開寂寞

渴望的安慰等待的擁抱

卻不在心頭

如果一切都不說

是否會懂

這份熟悉的臉孔

反而更加冷漠

失去幸福的感動

換來淚觸碰

過去太多困惑

看着星空是否都相同

感覺你在左右

就是分不開的脈搏

緊握你的雙手

緊緊貼着我

多少話埋在心裡頭

沒有說出口

只有真實感受

這份溫柔

就會到永久

感覺你在左右

就是分不開的脈搏

緊握你的雙手

緊緊貼着我

無論是在哪個角落

在孤單的時候

我會奮不顧身全心全意

一直守護你在你左右……”

我此時此刻真的真的只想讓北堂在身邊,在我左右,不知道是最大的奢望,還是最大的諷刺,或許,還是最大的幸福。

手機徒然振動,我按下接聽鍵:“到了?”無疑,肯定是北堂的電話。

“在幹什麼?”他反問,周圍似乎沒有那麼嘈雜了,反而是安靜的聽不到任何聲響,只是偶爾有間接的一些曲子,我猜,應該是再某些個紙醉金迷的宴會。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直言不諱:“在想你。”

他輕聲笑了笑:“這麼巧,我也在想你。”

只覺得心中溢滿幸福二字的甜蜜,輕聲笑:“是啊,這麼巧,你說隔着大洋彼岸,我們兩個還能同時想對方,是不是一種緣分?”

他默不作聲,我笑容漸漸凝固,聲音略微僵硬:“明天,我就回紐約了。”

用的是“回”不是“去”,細心如他,當然知道我暗指的是什麼意思:“嗯……”

“那……先掛了吧,我還有東西沒收拾。”我道,“你……沒什麼事情了吧?”

雖然隔着大洋彼岸,但是他聲音在那邊卻很清晰:“記得帶上胃藥,讓佟煜瓊提醒你吃飯,什麼重要的事情也沒有自己的身體重要,有事就給我打電話,迴雪茗的那天我去接你。”

我只覺得鼻子酸酸的,喉嚨裡很堵,回來——是否就是遙遙無期?於是強忍着哽咽:“知道了,羅嗦!你怎麼變得和佟煜瓊一樣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他那邊傳來一陣好聽的女聲:“總裁,MR.Jasion還在找您……”應該是秘書出來找他了,我道:“你去吧,我要睡了。”

“好。”就這樣,兩個人拿着手機不說話僵持了一下,他道:“你先掛吧。”

我應道:“嗯,那好。”不說再見,是因爲不想說再見,就這樣掛了電話。

大概有的時候自己就是不願意去面對現實,因爲現實太殘酷,所以用種種理由去麻痹自己,不許自己清醒,不許自己面對。

我想我是迷路了,走進了這片不見蹤影的幻霧森林。

一晚上的休息,讓精神好了很多,很多事情也可以暫時遺忘,早上九點的飛機,現在是七點,去機場剛好兩個小時,煜瓊也準時的打來電話提醒。

提起純白色的行李箱,心裡一陣不捨,剛剛找回的幸福,又要遺留在這裡了嗎?

真的要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