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諾普列夫其實並非爲了拿回獎牌而來的。
邀請俄羅斯學生代表來參加總決賽,這是數競的老傳統了。
這次來的,除了科諾普列夫還有庫茲涅佐夫和斯米爾諾夫。
科諾普列夫告訴李崢,他和林逾靜在俄羅斯競賽圈也很出名,遺憾的是沒能在ICHO見到,沒能在IPHO見到,沒能在IBHO見到,也沒能在IOI見到。
這麼看來,八成在IMO也見不到了。
還好,他們可以自己來。
一路閒聊之中,科諾普列夫悲從中來。
“唉……IPho我也是第二……”科諾普列夫捋了把頭髮仰頭嘆道,“這次應該也會是第二吧。”
李崢拍了拍老哥正色道:“不,第三。”
科諾普列夫不由得驚望旁邊的林逾靜:“參賽名單裡沒有你女朋友的名字啊?”
“是另一個。”
科諾普列夫捂臉大呼:“另一個女朋友?!”
“是男朋友。”
“哇哦!”
林逾靜在旁咬牙道:“你成心的吧?要說male friend,不要說boy friend。”
“沒關係,科諾普列夫聽得懂。”李崢衝他點頭道。
“完全聽得懂。”科諾普列夫信服擡手,隨即問道,“你們兩個決定去哪個學校了麼?”
“薊京大學,你呢?”
“當然是莫斯科國立大學。”科諾普列夫繼而問道,“我以爲你們會申請MIT之類的地方,畢竟你們前幾屆最強的人都去那邊了。”
李崢搖頭笑道:“我倆價值觀比較保守。”
“巧了,我也是。”科諾普列夫笑着擁過李崢,“其實選擇去鎂國也沒什麼,我只是比較反感帶着情報和技術走的,那應該叫叛逃纔對,現在鎂國俄裔學術界有大量這樣的人,我實在不想跟他們打交道。”
“……”李崢想了想說道,“我們還是聊點輕鬆的吧……”
“沒關係。”林逾靜踢着腿漫不經心道,“我生父就是這樣的人。”
“抱歉……”科諾普列夫嚥了口吐沫,“那個時代……爲了追求自由也無可厚非……”
林逾靜冷冷道:“沒有藉口,他就是想要更好的生活,藉助公派學習交流的機會一去不回。”
“啊……”科諾普列夫嗽了嗽嗓子道,“我們還是聊點輕鬆的吧……”
“沒事的。”林逾靜淡然看着前方,“我對他沒有任何感情,有的時候甚至會同情他,以叛徒的標籤生活在排斥他的環境裡,與其說是更好的生活,不如說是自虐吧。”
“嗯……既然你不介意……”科諾普列夫探頭問道,“他是個普通人,還是個……像你一樣聰明的人?”
“唔……”林逾靜頭一撇,扭身離去,“你們聊吧,我回去了……”
看着林逾靜悻悻離去,科諾普列夫十分茫然。
“她不是……不介意麼,還很主動的說明情況……”
“兄弟。”李崢拍了拍他,“你根本不懂女人。”
“你根本不懂俄羅斯。”科諾普列夫比劃道,“如果俄羅斯女人不高興的話,就會這樣打過來,只有這樣喝醉的俄羅斯男人才能感受到。”
李崢思來想去,還是點頭承認了這一點,這大概就是文化差異吧。
“就是……按照我們的文化。”李崢指向林逾靜消失的方向,“我現在要過去關懷一下了。”
“我懂,這一點我們是相同的。”科諾普列夫會意點頭,順勢妖嬈地扭起胯來,“沒有什麼是關!懷!不能解決的,一次不行就關!懷!兩次。”
“……要理解我們的文化,你要先理解什麼叫內斂。”
“對。”科諾普列夫滿面用力,“我喜歡內!斂!”
“Go fuck yourself……”
“Yeah——Be going——”
……
李崢很快在長椅上找到了林逾靜,她正晃着腿仰天發呆。
“那個逼太沒禮貌了。”李崢氣呼呼坐下,“我讓他去搞他自己了。”
“不關他的事。”林逾靜嘆了口氣,“只是他一問那個男人的情況,具體的形象就突然浮現出來了……很不舒服……不好意思啊……突然在你朋友面前發神經……”
“不不,我跟那個逼不是一路人。”李崢湊過去擡了擡右肩,“唔?”
“……唔。”林逾靜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什麼人後才靠了過去,下意識地抱在了李崢的胳膊上。
“不舒服就別想了,發會兒呆吧。”
“那就5分鐘吧,你還要趕快回去休息呢。”林逾靜輕舒了口氣,“我怎麼突然這麼矯情啊……好討厭。”
“以前只是沒人矯情罷了,沈阿姨那麼忙,你總不可能再天天纏着她說不開心的事兒吧。”李崢輕聲道,“尤其是關於他的事。”
“唉……”林逾靜嘆道,“其實沒有就沒有,沒什麼的,反而是每次不小心想到那個人,會像是被刺扎到一樣……”
“沒事,今後陳鴻兵扎得更狠。”
“???”林逾靜一個瞪眼起身,“那個沒文化的傢伙要跟我媽好?!誰跟你說的?”
“這……很明顯吧。”李崢立刻緊張起來,給陳鴻兵備選情書做參謀什麼的,那他是半個字都不敢說的。
“不行,不行!”林逾靜立刻叫囂起來,“他是個好人沒錯……可……可……就是不行!”
“好了,這是沈阿姨的事,你就別操心了。”李崢攤手道,“她也沒阻止咱們不是?我這個人毛病……嗯……確實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但她畢竟還是放手讓你跟我一起來這裡了不是?”
“不一樣!”
“肯定不一樣。”李崢搖頭道,“但沈阿姨的視野一定也跟我們不一樣,現在也許能被工作填滿,將來呢?等她退休後,你差不多也出來跟我住了,她就活該一個人孤苦伶仃麼?”
“……我……我可以不跟你出來。”
“那你現在在做什麼?”
“……唔。”
李崢藉機擁過林逾靜:“看,你的身體已經做出了選擇。沈阿姨放手了,你也該放手了。”
“可……可以我們一起住啊。”
“這個……當然是很可以的,想想還有點……期待。”
“???你語氣不對!!”
“不不不,你仔細想想。”李崢瞬間換了一種思維,“將來我們一定也是不着家的那種人,就算住在一起,白天也見不到面,還要麻煩她給我們做飯做家務,她依然無人陪伴,反而要照顧三個人的生活,對傳統女性來說這或許是一種不錯的歸宿,但沈阿姨有可能這樣麼?”
“……她應該不會那麼輕易退休的,一定會繼續搞火箭。”
“所以啊,不應該讓她去照顧別人的生活,而是要找一個人照顧她的生活。”李崢擡手數落起來,“陳鴻兵我太懂了,老舔狗了,到時候那絕對是天天四菜一湯車接車送,僱保姆都僱不到這麼盡心勤快的。人家老陳雖然讀的軍校,那也是個碩士學歷,別老嫌他沒文化,真來個有文化的還不夠你糟心的呢。”
“唔……”林逾靜暗自運氣,“還是很不爽……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不想接受陳鴻兵,如果是老猹那樣的就好了……”
“老猹?是我爸麼?”
“嗯……”
“嗯……”李崢想着想着,忽然眼兒一瞪,“就是你覺得叫陳鴻兵爸爸很難受,但叫老李爸爸就很舒服,是這個意思麼?”
“喂喂喂,不要隨便引申啊。”
“不不,我跟你有同感。”李崢眉頭緊鎖,“讓我叫沈阿姨媽媽……會覺得天經地義……但叫陳鴻兵爸爸,打死也不想叫……”
“是吧!!!”
“那我們說好了,都不叫。”
“好!就拿這個當條件,如果要叫爸爸我們就都不允許。”
“都不允許?”李崢受寵若驚,“我也有投票權麼?”
“哎呀,就先壯大一下隊伍。”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李崢振振點頭,“他可以叫我姑爺,但我只叫他哥,各論各的。”
“那也不行,叫老陳。”
“那豈不是跟老李平輩兒了?我不答應。”
“嗨呀,好煩!!”
這個稱謂,最後也沒定下來。
反正,陳鴻兵是不可能如願就對了。
……
當晚,歸見風睡的很死,應該是幾個月以來最美的一覺了。
畢竟,今天的生活太充實了。
李崢反倒有些被學習反噬了,夢中的大腦依舊沒有停止震顫。
其中有一個短夢異常慘烈。
他穿越成爲了另一個男人。
一個名爲劉新的男人。
就在教室裡,被林逾靜揮着戒尺強制學習。
也不知道爲啥,他以前的知識全忘了,思維異常遲鈍,看完一句古文立刻就給忘啦!
他流着淚,在那難以言喻的嚴厲鞭笞下,一次次抄寫着陋室銘。
對不起,劉新……
我們不該這麼對你的……
清晨,李崢不斷地翻身掙扎。
“不要……不要……啊……”
歸見風叼着牙刷驚悚地從衛生間走了出來。
想不到撞上了這個……
當他走到李崢牀邊的時候,掙扎愈發酸爽。
“啊……在學了在學了……不要……”
歸見風不禁眉頭緊鎖。
李崢的家庭好嚴格啊……
人在夢裡,就會變得很沒有邏輯。
在這個教室場景裡,李崢雖然智商無限低,但在力量上依然是有絕對優勢的。
隨時可以反制林逾靜老師,並且是無限尺度的反制。
但他偏偏就沒有這個意識,只乖乖在林老師的凌辱下苟學。
最後,還是歸見風看不下去了,搖醒了李崢。
李崢睜眼時,正看見歸見風叼着牙刷心疼的樣子。
表面上,好像是被天使拯救出噩夢了。
但在李崢的視野裡,歸見風纔是真正的惡魔。
“又……又要來?”李崢瞪着歸見風哆嗦着說道。
“什麼啊?”歸見風摘掉牙刷道,“你做噩夢了。”
“啊……對對對……剛纔做夢了……”李崢氣喘吁吁起身,想着想着,突然眼兒一瞪,一拳砸在牀上,“艹!爲什麼我現在才知道是做夢……早一分鐘知道我就……我就!唉!!!”
“要在夢裡反抗父母的嚴格教育麼……”歸見風趕緊揉了揉李崢,“那你繼續睡……可能能續上的……”
“沒戲了,沒戲了,已經徹底精神了。”李崢隔着窗簾見外面還昏黑一片,這便拿起手機瞅了一眼,“這剛五點半……你起這麼早?”
“昨晚睡得太早了,而且質量很高,自然醒啦。”歸見風仔細看着李崢問道,“你沒事了吧?”
李崢一慌,扭過頭,小心翼翼地嚥了口吐沫:“你沒事,我就沒事……”
這本來是心有餘悸的試探。
但在歸見風聽來……
“不要突然說這種話……”歸見風臉一紅,叼着牙刷就跑回衛生間,憋了好久才說道,“今天正常了……但願不會再發作吧……”
“那就好……怎麼也得讓我緩一天。”李崢舒了口氣,三兩下脫了衣服抄起毛巾走進衛生間。
歸見風眼睛一歪,瞬間驚跳尖叫:“啊!!!”
“嗯?”李崢低頭看了看,“有什麼奇怪的麼?”
歸見風嚇得背過身去:“你怎麼不穿衣服!!!”
“我要洗澡啊……”
“那你告訴我,讓我先出去啊!!”
“有這個必要麼……我跟史洋住的時候都一起洗的,還互相搓背呢。”李崢笑呵呵地推了把歸見風,“你不會連公共澡堂都沒去過吧?”
“……我跟我爸都用兩個浴室的……”
“哈,沒見過世面。”李崢搖了搖頭,這便進浴房打開水,兜兜晃晃地扭身道,“這麼說你連搓背都沒搓過?”
“沒……”
“你白活了……真的。”李崢說着把毛巾在手上一卷,勾手道,“來來,我讓你嚐嚐李氏老方。”
“不……不必了……”歸見風匆匆漱口,看也不看扭身出去,靠在門口才敢再開口,“昨天周老師的培訓還好撐麼?”
“壓根沒去……”李崢衝着澡說道,“他說可以今早去的,正好,我趕緊洗完澡就過去。”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今天狀態好。”
“好啊。”李崢開了浴室門勾手道,“時間有限,還不快來!”
“我不洗了!!”
“好吧。”李崢接着警告道,“可別拉屎啊,我最怕洗澡的時候有人拉屎了,媽的我又想起史洋的味兒了……”
歸見風捂着額頭道:“我以前也跟人合住過……沒有這麼猛烈啊……”
“那我可能是被史洋傳染了。”
“我怎麼覺得你們是相互促進的正反饋……”
……
晨六點出頭,李崢和歸見風到達周明揚房間的時候,卷子和教案果然早就準備好了。
周明揚也很驚訝。
倒不是因爲李崢的早起。
而是……
“多少年了……歸見風!”周明揚激動地抓住了歸見風的雙肩,“你知道我等這一刻等多久了麼?我終於可以教你數學了!”
“我……我應該上過您的課。”
“但你從沒聽過。”
“好像是的……”
“今天務必聽一下。”周明揚順勢望向李崢,“你也是,李崢,我知道你已經在工作中磨練過數學能力了,但應考有應考的方法,對你們這種程度的學生來說,只要稍微熟悉幾個簡單的技巧,至少分數上可以提高很多。”
“您說的對。”李崢已經找地方展開本子了,“數學一直是我最難提高的學科,這也是我唯一一個心裡沒底的競賽。”
“你的感覺是對的。”周明揚連連點頭,“今年數競全國的實力都很強,就連俄羅斯代表隊都是有備而來,就那個男不男女不女大長毛的毛子,物化雙項世界亞軍,這個過往成績甚至是在你之上的人,他應該是俄羅斯有史以來派過來的最強選手了。”
周明揚說着又來回拍了拍二人:“所以,你們這一次的任務不僅是要爲薊京隊守住名額,還要狙擊那個毛子,讓毛子在這裡奪冠就太說不過去了。尤其是你,李崢,你總不想在那麼好看的女朋友面前輸給別人吧?”
李崢一愣:“跟這個有關係麼?!”
“誰讓你帶她來的!就跟打籃球一樣,沒兩把刷子就帶女朋友去籃球場,不是找……找那個啥呢麼?”周明揚卑鄙地抓着李崢的肩膀道,“不要認爲這是一場競賽,想像成一次戰爭,輸了的話,林逾靜就會……”
“好了,周老師!”李崢猛然擡手,“請您自重,我們還是學習吧。”
“嗯……”周明揚氣喘吁吁道,“自己人怎麼都好說,千萬不要讓毛子奪冠就是了。”
“周老師……”歸見風擦了把汗落座,“您想想就好了……沒必要說出來……還是自重吧。”
“這不是在激發你們的鬥志麼……”
“數學能力……和鬥志沒什麼關係吧?”
“不,你看。”周明揚指向李崢。
休息一晚,他已重振雄風。
是時候翻翻艹了!